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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请小心轻放 完结+番外 (小央)


  尖子敲门催了一道,纪直方才转身出去。迈过门槛时,他脸色很差。直到走出院子,陈除安才敢散漫地问了一句:“督主,怎么?同夫人吵架了?”
  纪直面无表情,漆黑的双眼深不可测,他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那女人欺负本座。”


第25章 有缘
  元嘉艾年少英勇,骑着马从京城的大街上穿过,也有不少沿路的小姐抬手用帕子掩住脸,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在那底下溜溜地转。
  他长姐又是宫中独占圣恩的元贵妃,姐弟二人可谓是声名赫赫。元嘉艾立功受封成将军已是指日以待,到时候再娶几房妻妾,生活一定美满。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闭上眼睛也能走向平稳幸福好日子的元嘉艾正以极其猥琐的姿势趴在屋顶上偷听。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元嘉艾先前在宫内宫外听到过不少有关纪直和托托的传言,大部分都是说他们关系好的。比如去猎场时纪直陪着托托射箭,又比如大喜之日他们洞房把床给拆了。
  听到后面那一句时,说实话,元嘉艾有些难以置信。
  他那一日已经见过托托了。记起那张漂亮的脸蛋,又想想纪直整天阴沉得跟死人似的脸,无论如何,元嘉艾都想象不到他们在一块儿的样子。
  因此,即便先前听闻了十句有关西厂督主纪直夫妻关系和睦的证词,在听到那唯一一句“他俩能好到哪去”的话时,元嘉艾立马就相信了。
  他听到屋子里的下人退出去,于是蹑手蹑脚地从屋檐上落下来。院子里没有旁人,只见托托正坐着同她那个名唤“铃”的婢女说话。
  装上义肢后,她还是时常走动的。现如今走路已方便了许多,加上她原先就不是孱弱无力的寻常女子,撑着拐杖,竟然也与常人无异。
  元嘉艾确保自己轻得同猫一般,缩在窗后半点声响都没。托托也专心致志说着话,谁知一只海东青忽地扑过来。
  合喜揪住元嘉艾的衣领就啄,他吃痛地伸手还击,那鸟却又猛然飞起,叫元嘉艾好生狼狈。
  “什么人?!”忒邻一声喝道。
  “慢着。”托托懒散地将身子斜倚在桌边道,“是元小英雄罢。”
  既然被发现了,那元嘉艾也没什么好躲藏的了。他索性转身走正门进了屋子,正面瞧见托托全身时倏然呆了一下。
  装上义肢以后,托托也逐渐穿起了完整的下装。现如今天冷,她上身穿着灰色棉麻制的袄,下身时藕粉色的裙子。义肢藏在圆头高底的布履后头,瞧起来没了往日的乖戾感,现下满是寻常貌美女子的温和从容。
  瞧见她的双腿,元嘉艾便想起了那一日在床榻上的情形。
  与侍奉过后宫娘娘的纪直不同,于元嘉艾而言,见着女子的肌肤可不是小事。
  回想起那一幕,元嘉艾的脸上飞快地绯红一片。
  他抬手忙抵住面颊,侧过头去恶声恶气地质问:“你怎么没同纪直说我的事?!”
  托托毫无提防,甚至懒散地唤忒邻去取吃食进来。她倒坦白:“他上次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好,宫里的事已经够麻烦的了,我不想叫他再烦心……你不也没害成我么。又不是随便来个功夫好的小毛贼就要同他说,我又不是应付不过来。”
  托托问:“说吧,你和纪直是什么仇?他杀了你家人么?”
  元嘉艾仔细一想:“倒也没有。”他父母早逝的原因与纪直无关,姐姐就更不用说了。没有纪直的话,恐怕姐姐也走不到当贵妃的这一天。
  “那你身上有哪里被他伤到了?”托托慢条斯理取了点心送进嘴里。
  “也没……”别说被纪直伤到,纪直根本就不愿意跟元嘉艾动手打架。
  “那你们有什么仇?!”托托感到难以理喻,“你至于跑到他家里来欺负他的妻?!”
  “我也没欺负你啊!”元嘉艾吞吞吐吐反驳了一句,之后随便胡编了一个理由,“我就是一介小官,平日里觉得皇上宠信一个太监,心中不服气罢了。”
  托托扑哧一声笑出来,她问:“那你们怎么不怪自己无能?”
  “嗯?”
  “托托生在女真,虽身份卑贱,但仗着能耍几下刀枪,倒也被单于封了末将一职。”说这话时,她轻快地发笑,“那时候我便听闻,你大虚掌兵的是个太监。在纪直上马前,我们女真要灭汉人威风着实容易。光是我的那路人马,南狩时便能从你们大虚的子民那里夺得大半年的米面。
  “然而,后来纪直上任了。”托托道,“他改制练兵,亲自带着精锐团营过来。我们女真再勇猛善战,也被打得片甲不留,连连败退。”
  “你说的……”元嘉艾一时语结。
  “你们应当怪自己,而不是责难他。”托托忽地起身,她站得很稳,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元嘉艾的额头,“因为身子不全便该比你们差些么?我倒不这么觉得。”
  元嘉艾吃惊地望着托托,她却毫不在意,反身将盛点心的盘子递给他问:“你吃不吃?吃了便回去吧,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坏人。”
  一股炽热的火又在胸口点燃,焚烧着渐渐抵达了耳后。元嘉艾不由得垂下头去,只觉得额间方才托托碰过的地方烫得要命。他盖着脸,却听托托还在问:“怎么了?身子不爽么?要不要替你请个大夫看看?”
  “不用。不用,”他似是怕了她,连连后退几步,慌张地谢绝了,再直起身来时,元嘉艾脸上仍然带着红,咬字很重地问,“你是叫托托对吧。”
  “上次不是说了么……”托托道。
  “知道了,”元嘉艾用力地回答说,“我记住了。我总有一天会胜过纪直的。”
  听到比自己年少一两岁的少年信誓旦旦地说了这种话,托托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笑出声来。她笑起来时仿佛有蝴蝶扑棱着翅膀,给整个人散去了发亮的粉末,而那蝴蝶似乎是从他腹中出来的。元嘉艾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还有蝴蝶在扇着翅膀,即刻便要从嘴里闯出来。
  “那么,元小英雄。”托托说,“奴就期待你胜过外子的那一日了。”
  元嘉艾转身,希望自己在要走的时候能显得成熟稳重一点,却没想到不论如何走都顺拐。身后又是一阵笑,他回头别扭地问:“那个,最后问一句。往后我还能过来见你么?”
  托托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忒邻立刻俯下身在托托耳边说了什么,她点点头,别过脸对元嘉艾说:“还是不要来了吧。”
  元嘉艾似乎期望能用目光将托托刻在自己眼睛里。
  “毕竟我也是纪公公的妻,你这几次躲开了影卫,什么时候说不准便被发觉了。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托托道,“有缘的话,外头见吧。”
  元嘉艾只觉得懵懵懂懂被针刺了一下。她已经嫁作纪直的妻了。这么想想,元嘉艾只是点头:“那,夫人,有缘见。”
  此时的皇宫里,庄彻转着手里的念珠道:“爱卿觉着如何?”
  周遭无人,故纪直也未曾行大礼。他立着,一时间倒也不知道回复什么好。
  太子仍然在逃,女真的动乱也平定了不过一年,皇帝这便要选妃。
  但是仔细思忖起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在元贵妃的独宠之下,后宫里皇嗣稀薄,妃嫔也都战战兢兢,死的死、躲的躲。原本立了储君,倒也无碍,可现如今太子废去,庄彻也就对大虚皇室的后代担忧起来。
  “臣无异议。”纪直回答说。
  他对操办选妃之类的事毫无兴趣,庄彻便也没把此事推到他身上。纪直乐得轻松,刚要告辞,却听庄彻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就交由户部那位新侍郎去办吧。”
  长子与立子那一日向他汇报的消息跃入脑海,托托是被人抱着出帐篷的。另外,当初她那架轮椅也是那个人送的。
  纪直忽然开口:“陛下说的可是柳究离?”
  “不错。”庄彻道。
  “皇上可否将选妃一事交由奴才来监管?”再一次抬起头时,纪直脸上的笑影里微茫地闪着刀光,“奴才觉得自个儿和柳大人怪有缘的。”
  往日里,纪直时常是自称“臣”的。可是他到底也知道,庄彻喜欢自己,自称“奴才”时颇有亲近之意,听的人往往也高兴。
  庄彻龙颜大悦,当下做了决断:“自然。爱卿乐意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为皇上分忧是奴才的本分。”纪直答道。
  他退出去时,常川又守在门口。见到他那副有口难开的神色,纪直已经猜想到是什么事情。他问:“昭德宫那位吧?”
  “正是。”常川道,“爷,您……”
  “她又怎么了?”纪直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这么不耐烦地说过话。
  他素来是脾气极好的。处事不惊、万事不难,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事不能料理,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事都非得要去处理。
  “娘娘说是惦记着您爱喝茶,近来讨到了滇红极好的紫金袍,请您赏光过去呢。”
  “她多把这心思花在皇上身上吧。”说到这里,纪直合上眼睛道,“皇上都要选新人了,要她办的事一件都办不好,成日里都在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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