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正门不安全。”
暗哑的声音让李映柔怔了怔,她的驸马是个傻子,因而前世两人从不避讳,晏棠经常夜宿在公主府。
“这是什么意思?”她朦胧的目光参杂着些许疑惑,“你是怀疑,我这边有奸细?”
“人多眼杂,多小心一些为好。”晏棠将她散乱的鬓发拢在耳后,半阖的眼眸中目光迷离,薄唇轻启,低声询问道:“你想好了?”
李映柔微咬唇心,执拗地望着他,“这次交易,绝不能再出差错。”
晏棠低低笑着,颔首道:“是,殿下尽管放心。”
伴随着他的话音,李映柔乌睫轻颤,皓腕轻抬,将藕纱幔帐放下。四方天地光影黯淡,两人轻柔的眼波绞缠许久,继而紧紧偎依相拥。
……
室内归于平静时,李映柔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
晏棠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餍足的轻吮她额头,低低笑道:“有这么疼吗?”
李映柔听罢,眸含怨怼地凝视他,“我拿刀捅开你,你疼不疼?”
说话间,一缕青丝含入她嘴角处,魅惑十足。
晏棠睇着,低头将它噙出,目光轻柔如水,哄宠道:“好了,别生气,下次我轻一些。”
“最好别有下次了。”李映柔眼角坠着水珠,握紧粉拳砸他。
晏棠浅笑不语,大掌将她的手包在里面,继而下滑,与她五指相扣。
室内绢灯烛火摇曳,爱意在这一刻卷土重来,裹挟着两人扶摇直上。
直到月上中天时,晏棠才离开公主府,他身手敏捷的翻越檐头,皂色劲装几乎隐在夜幕之中。可他并未注意,甬道之上,一双眼睛正惊诧地目送着他。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穆钧这才从墙边阴暗的角落中出来,凝望着不远处的垂花门,意味深长的蹙起眉。
很快有婢子追上来,躬身扶住膝盖,气喘吁吁道:“驸马,长公主已经睡下了,您来这边干什么?”
穆钧回过神来,宽袖忽闪着,咧嘴笑道:“她睡她的,我来看星星!”
“行了驸马,这漫天黑云,哪儿有星子?您快跟奴婢回去吧!”婢子上前拉他,“若再惊扰了长公主,婢子要被责骂了,您开开恩吧!”
言罢,她不由分说的拽住穆钧的胳膊,使出吃奶的劲将他往回扯。
穆钧并未过多挣扎,随着她离开了此地。路上他心绪不稳,好不容易在记忆中揪住了方才那个灵活的身影
依稀觉得,像是晏家公子。
穆钧尚公主之前,见过那个眉目清冷的年轻人,约莫与他同岁,世家出身。如今怎会在长公主的院子出来,何况还是三更半夜里。现在这个时辰,外面已经宵禁了。
不多时,穆钧被婢子拽回所住的小院,直接将他按在床上。
穆钧老实的盖上被子,在婢子出去后脸上笑容顿失,肃然捏紧被衾。他闹不准究竟何故,这件事情要不要向陛下禀报,委实让他为难。
三天后毅德太子的祭日到了,李韶提早宣布罢朝一天,带着御仗前往皇陵。
同辈祭奠,事宜没有那么繁琐,离开皇陵时日头刚刚西垂。
李映柔眼眶熏红,始终与李韶保持着一丈的距离,而惠王李显紧跟在她身边,乖巧的搀扶着她的胳膊。
李韶微微侧目,担忧眼神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胸口为之一疼。从早到现在,两人未说过一句话。
离开皇陵时,李韶按捺不住心里焦躁,后退几步,试探地问:“皇姐,你跟朕乘大辂走吧。”
李映柔头也没抬,摇头道:“不了,我好久没见显儿了,想跟他说说话。”
她眼睫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李韶抬手替她拭去,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间,却只化为一句话:“那好,朕依着你,别难过了。”
李映柔福身道:“谢陛下。”
李韶对她和煦笑着,目送二人登上马车,兀自回到大辂。
鎏金矮几上摆着李映柔爱吃的蜜饯,他视线准备好了,却没有机会喂给她。
不知不觉李韶又想起小时候,因为功课落下,他被先帝责骂,回到坤宁宫哭的鼻涕冒泡。还是李映柔喂他几块蜜饯,哄他说:“别哭了韶韶,难过的时候就吃点甜的,这样就会开心了。”
眼下李韶犹豫再三,端起鹅颈盘,亲自为她送到马车外。
修长如竹的手刚碰触到厚重幔帘,马车内低声的交谈就传入了他的耳畔。他顿了顿,收回手仔细听着里面的一言一语
“姐姐,我不喜欢你跟三皇兄这么亲近,外面关于你俩的传言纷飞,不堪入耳,姐姐要多注意才是。你难道忘了吗?皇兄的死跟三皇兄脱不了干系,他肯定就是……”
“嘘!这些不是你操心的事情,好好把功课做好,其他的皇姐自有决断。”
后面的交谈愈发模糊,李韶站在马车外,握住鹅颈盘的手骨节泛着惨白。
少顷,他忿然回到大辂,砰一声将鹅颈盘放在矮几上。
李显是他的幼弟,他自认为对李显不错,却没想到李显对他的偏见这么大。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关键是皇姐也怀疑着他!
李韶深深喘.息,心如同钝刀在割,他做了那么多关怀和解释在此刻全都变得苍白无力,化为无形的声音,反复嘲讽着他。
“起驾——”
前面大汉将军一声令下,御驾徐徐驶向京师。
李韶拎起一块蜜饯放入嘴中,饶是蜜甜也变得苦涩无味,最后落得一个吐掉的下场。
御驾进京时天幕已经漆黑,李韶支开旁人,亲自将李映柔送进府邸。
月凉如水,府中燃起的明灯亮如白昼。到达寝房时,李映柔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回身对他说:“回去吧韶韶,累了一天了,好好歇着。”
灯笼随风摇曳,在廊下倾洒半面光影,两人互视许久,交织的眼神窥察不到往昔一丁点的温暖。
“皇姐,”李韶睇着她,幽深眼瞳蕴着几分戚然,“皇兄不是朕杀的,你信吗?”
这样的话李映柔听他说了无数遍,内心毫无波澜,踅就往屋里头走。
殊不知李韶往前追了几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悲愤之情不加掩饰:“皇姐,你今天必须给朕一个说法!你本就不相信朕,是不是?你怀疑朕杀了皇兄,你可以直说!”
对于李韶突如其来的质问,李映柔心生纳罕。
他一向是个明白人,知道她介怀此事,从不纠缠。皇兄的死是他们之间的忌讳,两人对此讳莫如深。
今天这是刮的哪门子邪风?
李映柔避而不谈,想拂去他钳制的手,却被箍的更紧,唯有瞪着一双杏眼不解地凝视他,“韶韶,你这是做什么?”
“往日你总是不肯与朕谈及此事,朕今天只想跟你解释清楚。”李韶眉头紧皱,声音变得沉定:“毅德太子不是朕杀的,朕对这个皇位从来没有过念想。当初父皇执意让锦衣卫停止追查,这才让朕背了这么多年的骂名。”
他顿了顿,好看的喉结微微蠕动,“朕会重新追查毅德太子的死因,还朕一个清白!”
这还是李映柔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一丝惊诧自她脸上飞逝而过,纤长的眼睫轻轻扇动,释然笑道:“倘若真能如此,那我就先谢过陛下了。”
两人眼中倒映着对方姣好的面容,李韶凝她许久,这才松开她,紧绷的面容舒缓下来,再度换上那幅温隽娴雅的神情。
“皇姐不必客气。”
李韶轻握她的手道别,踅身时脸上笑容尽散,瞳中冷冽如冰。
一路上他步伐轻健,双手紧攥着袖阑,融融月光洒在他身上,翼善冠下的轮廓镀满苍凉和决绝。
出了公主府,李韶并未回到大辂,而是登上了福王的马车,轻唤一声:“李显。”
李显年岁还小,舟车劳顿让他倍感疲惫,此时正匐在矮几上闭目养神。听到天子的声音顿时坐直身,茫然道:“陛下……”
李韶正襟危坐,无甚喜怒地对他说:“李显,你竟敢污蔑朕杀害毅德太子,你知道这是何罪吗?”
“臣……”
李显一时哽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许是方才的谈话传进了天子的耳朵中。他滞了须臾,叩首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李韶不置可否,微震袍角,“因为皇兄的死,你对朕有怨恨也无妨,但朕最讨厌挑拨离间之人。”
在李显怔愣的眼神下,他自箭袖摸出一把精巧如拇指匕首鞘,稍稍一拧,顶端就弹出三寸长的刀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以后你要再敢在皇姐面前说朕的坏话,朕绝不轻饶。”他将刀锋贴在李显的脖颈上,绵里藏针道:“朕的好脾气,只留给皇姐一人,你记准了吗?”
脖子间的凉意让李显仓皇失措,他断然没想到三皇兄会对他刀剑相向!
他眼波震颤,点头道:“臣记准了……”
“那就好,这才是朕的乖弟弟。”李韶和风霁月的笑起来,将匕首的刀锋收起,续进了李显的手中,“朕赏给你了,留着防身吧。”
说完,他挑开幔帘,俯身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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