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树影在夜风中婆娑摇动,宾客谈笑说话的声音于此处几乎不可闻听。
甄真握着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捂在心口,呆立园中,不知该朝哪条路走。
想到刚刚遇着的魏勉,和之前的那位汾阳侯夫人,她神色一黯,摇了摇头,又朝东南边灯火亮些的方向走去。
如此走了一息工夫,小石路渐渐开阔,眼前也亮堂不少。
走到小园口,眼前是一条鹅卵石长径,两侧深竹摇曳,有奇异清淡的香气飘散于风中,令人闻之精神一振。
甄真想此处必然是秦家的偏僻别苑,否则也不会走了这许多路都没瞧见一个下人。
她踏上这条长径,走了会儿方觉得有些冷。两边竹林深深,曼影重叠,似乎有凉气溢出。
她心里空茫茫的,不知道该去往哪个方向,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叶蓁蓁,你在这儿——做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甄真觉得熟悉,回头一看到来人,不由浑身一定。
那人从交掩的斜枝桃影间踱步而出,仿佛是从画中走出。
乌发如墨,面容似玉,风姿无双。
“大人……”她低喃了一声,一时有些傻眼。
张学林是独自一人过来,他往前几步,看到她左腿歪着,仿佛有几分不对劲,目光微凝。
甄真反应过来,忙要给他行礼。
谁知,张学林慢慢踱步上来,竟一把按在她手腕上,拦住了她接下来福身的动作。
她呆若木鸡,一时间连声音都发不出。
张学林只看着她声音平平道:“去旁边坐下,看看脚上如何了。”
他语气平常,好像在谈论什么公事一般。
甄真不知道说什么,只乖乖往林边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张学林看她片刻,轻轻俯下了身。
甄真吓了一跳:“大人?”
张学林的手却已抓住她的左腿,轻而易举地脱下了她的绣花鞋。
甄真一愣,立马满脸通红:“您怎么……”
他却恍若未闻,又如此将剩下的袜子褪了。
白色的裤管被轻轻卷起,罗袜也给往下一扯,堆在了脚后跟,露出一截肌肤,那肌肤,比起绸缎的颜色,是一种更为透明的玉白,而脚踝几乎已经肿成了紫红色。
张学林抬眸望见甄真一副自己给自己吓傻的神色,嘴角微微一动。
这伤处看起来的确有几分吓人。
他问:“能动么?”
甄真试着动了一下,却立马咝了一声,一下子疼得眼泪汪汪:“疼。”
张学林抬头望着她,须臾,他起身,在她身侧坐下,伸手搭上她的腿,将她的腿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他长臂一伸,手落在那红肿处。
甄真立马不自禁地抓住了他垂落的衣袖,声音几乎发颤:“大人,别……”
他眸色一暗,直直地望着她:“忍一忍。”
甄真咬唇。
他一只手按住她的腿,另只手握着她的脚踝轻轻动作,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中途他略微用力,甄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一倾,往他肩头靠落,头挨着他的肩,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袖子。
张学林缓缓道:“应当没有伤及内里,擦些药酒,多养几日便好。”
甄真抬眸,脸色苍白,仿佛还没缓过神来。
他不自觉放轻了力道。
痛楚减弱,甄真身子一松。
她抬眸,见张学林默不作声地望着自己,心尖轻颤,垂在身侧的手也骤然握紧。
他们二人靠得极近,张学林能望见她瓷白肌肤上的细细绒毛,还有卷翘眼睫上凝结的湿意。
幽香萦绕,清甜入息。
他的目光那样深,既冷又热,好像要将她灼化,又像是冰湖寒风,令她不由自主地战栗。
这种感觉,从所未有。
第25章 真真
“大人,小的刚刚……”
沉默之际,元宝急忙忙地从后赶上了前。
张学林眉头一皱,飞快撩下甄真的裙摆,遮住了她裸露在外的脚踝。
元宝上前,一见眼前情形,不禁微微瞪大了眼。
“这是——”
张学林起身,看他一眼:“她受伤了,你带她先回府里。”
元宝:“可老夫人那儿……”
张学林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自会派人知会。”
元宝讷讷称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忙上前去扶起甄真,带着她就往西边走去。
走出几步,甄真不禁回头去看。
张学林仍然站在原地,双手负后,目光平淡,看不出喜怒。
她转回头,心里滋味莫名。
他都不责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这样让元宝带她回去了……
张学林走回会客厅时,宴会将将开始。
“怎么都不见汾阳侯?”有人问道。
“说是来不了了,好像方才在桃园摔着,还流了不少血。”
“唉,侯爷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啧,听说,喝多了不说,还有美人在侧,以汾阳侯那样风流多情的性子,自然是……”
两个官员聊得正在兴头上,冷不丁看到张学林回来,登时都吓得脸色一变。
那边张学林撩起袍子就坐下,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那二人见他举杯喝酒,一副淡然之态,以为他什么都没有听到,正松了口气,不料张学林却忽然开口问道:“什么美人在侧?”
他问这话时,目光坦荡从容,绝没有丝毫猥琐之色。
那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许久才道:“大人不知道么,听说方才汾阳侯在桃园喝醉了酒,遇到……遇到秦家二房的千金,两个人拉拉扯扯的给人瞧见,也不知怎么的,汾阳侯身上还带着伤……”
张学林听到秦家二房四个字,眉心微皱。
这所谓的秦家二房的千金,只能是指秦可寅。
宾客这边流言纷纷,后院里头却仿佛风平浪静。
汾阳侯这会儿还在屋里躺着,昏迷不醒。
“侯爷怎么还不醒?”秦柔放下茶杯,淡淡地问那大夫道。
“回夫人的话,侯爷喝了不少酒,酒力之下,失血过多,破风伤寒,一时有些高热,待喝了药,热劲过去,便会好上许多。”
秦柔点了点头,脸上不见有什么怒色,挥挥手便让那大夫退下了。
旁边有个嬷嬷忍不住道:“夫人,您怎么都不生气?侯爷在今日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分明是……”
秦柔一笑:“我有什么好气的?”
“夫人……”
“他喜欢寅儿妹妹,都好过去喜欢那个柔锦,”秦柔声音冷淡,“那个女人才最恶心我。”
当初他们新婚燕尔,这个女人突然就冒了出来。
两年前,魏勉是在游船时,无意救下了落水的柔锦。没想到,他竟对她一见倾心。
秦柔纵使万般怨恨委屈,想到自己的身份,和那个女人的身份,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想想,魏勉对那个女人就算再喜爱,也不过是图个新鲜,而那个女人也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戏子,永远也越不过她这个正妻。
可没想到,半个月前,魏勉在外时被刺杀,柔锦以身相救,还为他毁了容貌。
自那以后,魏勉对柔锦更是百般宠爱,简直可以说是……放在了心尖尖上疼爱。
他不但把人接到府里,单独封了一个柳夫人的名讳,竟还将那个女人的画像珍藏在书房。
就是在那一刻,秦柔彻彻底底对魏勉死了心。
她当时没来的及看到整幅画像,只看到画中女子的一双眼。
然而,那就足够了。
她认得出来,那双眼睛,就是柔锦的眼睛。
他竟然把那个女人的画像,如此小心翼翼地藏在书房里。
那她这个妻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最可恨,是当时他进书房见她打开画像时的反应,不是愧疚,也不是害怕,竟是惊怒。
好像是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一般,伸手就从她手中夺过了画像,不准她再碰一下。
从前魏勉不论如何风流成性,对她却始终相敬如宾,没有如此假以辞色过。
可如今,他竟为了一个戏子,对她动怒。
于她而言,说是天塌了也不为过了。
就算事后他如何好言相劝,都没有用。
当时,他的那个眼神,已经刻进了她的心里,永远挥散不去。
而最令她作呕的,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当中,竟也有一个“柔”字。
“夫人,柳夫人来了,说是要见侯爷。”下人上前禀报道。
秦柔还没出声,旁边的嬷嬷就先气得不行:“这个女人真没规矩,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主母没有叫她,她竟敢到这儿来?”
啪嗒一声,秦柔把茶杯放下。
屋内跟着微微一静。
“让她进来就是了,”她浅浅地一笑,“我倒想看看,柳夫人听说今日的事后,会是个什么脸色呢。”
不多时,柔锦就垂首进到了屋内。
她向秦柔行礼,十分温驯的模样:“见过夫人。”
柔锦容貌已毁,平素都以白纱覆面,尽管如此,仍然是清丽婉约,有如一株亭亭而立的白莲,令人心驰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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