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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传 (Jas)


  许运豪却并不惧怕,只冷冷地问他父亲:“咱们许家,真的是三地第一家了吗?你自己还不清楚我们缺的到底是什么吗?”
  他立起身来,道:“还有,你口口声声咱们许家咱们许家,你真当我是许家的人吗?你将家业传给大哥,将我孤身放逐衢州,坐等我自生自灭倒也罢了,却还要既能看着又能防着,我这般也没甚么趣味。阿爹,你以后还是少说咱们许家这种话罢。”
  他的神情比先前的许汉程更是冷漠,看也不看一站一跪的许汉程、许运杰两人,扬长而去。
  却没有看见站在一侧一脸震惊的许志文。


第108章 悔恨
  龙游溪口。
  溪口镇位于灵溪和柘溪的交汇处, 乃龙游和遂昌的交通要津,身兼水陆交通的枢纽,同时也是造纸中心,便因此成了纸张交易的中心, 繁荣昌盛倍于城市。只要稍近溪南, 便可见人流车马往来穿梭不息, 人声鼎沸热闹之极。山货成批成担运出有之,纸张成车运出亦有之, 衢州府城的辖地如衢县、龙游、常山、开化俱都善制纸,来自四地的造纸纸商们和外地进货的纸商们云集于此, 如南屏纸、花签纸、元书纸、连三连四纸、藤纸、榜纸共上百余种纸满坑满谷, 由此地销往全国各地。
  傅家便是造纸大家, 亦是最大的纸商之一。
  远离喧嚣的镇子, 在灵溪边、群山脚下, 建有一座相当庞大的宅院, 因山脚位置不够,便依山往上, 一层一层顺势依形建了上去,树木掩映,院墙围绕,端的另成一番景致。
  溪口镇因位于山中,气候与龙游城中又不同, 便是七八月酷暑时,白日晴晒高温与龙游一般, 夜晚却必须盖上厚被,因此出产的山货、稻米格外好吃,人们的皮肤也格外白皙。
  此时天已半黑,白日烈日的热气早已被夜风吹得一丝不剩,竟有了些许寒意。宅院的大门前停下了几匹马,马上的人也都已披上披风御寒。
  守门的人看到来人,立刻跑出来将大门推开,那几个骑马的人也没有下马,提缰驱马进了宅院,又走得片刻方才下马,当中一位少年把马缰交给身后的随从,便疾步往山脚右侧一间大院子走去。
  层层叠叠的房屋绕进去,最大的天井便是主人所居客厅,此时客厅中空无一人,少年匆匆走向客厅右侧最里的大间。
  方推开门,便见明亮的烛火中,半倚在床上身上盖了厚被的中年人正闭目歇息,他脸色蜡黄,须发皆是半灰白,憔悴瘦弱之至,显见得病骨支离已久。便算这样也能看出他原应是个俊秀的男人,眉眼间与少年人如出一辙。
  坐在床前的妇人见有人进来,转过头看到是少年人,半惊喜半嗔怪地轻声道:“怎的今晚便回来了?不是说叫你明天再回吗?这般急着赶路可太辛苦了。”
  妇人弯眉秀目,肤若凝脂,颜色甚好,却透着一股哀伤忧愁,不过强自撑着露出笑颜,少年看得心酸,低声答道:“不辛苦的,儿子不是小时候了,这点子路不打紧。”
  床上的中年人闭着眼似是无力睁开,轻声问道:“是笙哥儿回来了吗?”
  少年人傅笙上前靠近父亲,回答:“阿爹,是我回来了。”
  中年人正是傅笙的父亲傅平,六年前的步履矫健、生机勃勃不见半丝踪影,若不是脸上皱纹不多,看上去与老年人也没甚差别。
  傅平微微掀开眼皮,就是这么一个小小动作都似用了力气,眼皮间眼睛浊黄而无光泽,他低声问:“一切可顺利?与往年有甚不同么?”
  傅笙摇摇头:“阿爹放心,派驻在那里的人都尽忠职守,近来也都没有逾矩越规的小人,这两日拜祭的人也一样很多。今日还见到了衢州府城的林家少爷,那个号称鉴宝天才的当家人,他也来祭拜江家,说是也是年年来的,只时辰都要早些。”他的话语轻而快,似是不愿父亲多听。
  傅平却仔细地听完了,沉默了许久。
  妇人禁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胸口,温婉地道:“你便放心罢,江家……有你这般看顾着,不会有事的。”
  傅平的脸忽然抽搐了几下,傅笙急忙对母亲说:“阿娘,我饿了。”
  妇人醒悟过来:“是了,你这一路赶回来定是没吃晚食,我这就去叫厨下备些热食来,你陪陪你阿爹。”她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去。
  夜来寂静,听得妇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傅平轻轻叹了一口气,傅笙坐到原先妇人所坐的位置上,轻轻替父亲抚着胸口,道:“阿爹你……要好好将养,你这般病着,儿子很是担心。”
  傅平微睁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儿子,轻声问道:“笙哥儿,你……你怪阿爹么?”
  傅笙一怔,神色便有些慌乱,垂下眼躲开父亲的目光,含糊道:“儿子为甚要怪阿爹?”
  傅平见状,苦笑一下,道:“笙哥儿别瞒啦,阿爹知道你已经晓得了,陵姐儿的事情,陵姐儿的事情……”他重病中不宜激动,可是此时提到这个名字,蜡黄的脸色微微泛起红晕,呼吸声也急促起来,傅笙见状急忙握住他的手,答道:“阿爹别急,儿子……儿子……不怪阿爹。阿爹难以两全,儿子是知道的。”
  他想起往事,那一夜,他看着江陵在暖被中沉沉睡去,心中欢喜之至,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辗转反侧,高兴得睡不着,想像着以后要怎么安慰陵姐儿,要怎么陪她读书玩耍,要怎么让着她护着她,势必要叫她与在自己家中一般自在快乐,他一定会好好陪着她,不叫她有一星半点的不开心,不叫任何人欺负她。他发誓他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终于睡着了。睡梦里也是开心得手舞足蹈。
  可是第二日他醒过来奔过去找江陵,那间房间里处处凌乱,一个值夜的丫头被打破了头绑着手脚昏倒在地上,床上被褥掉了一半在地上。
  江陵不见了。
  父亲厉声喝问福满楼的老板,老板汗流浃背直称冤枉,然而问遍楼中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陵的身份不能说明,小小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说明,然而看到长辈们阴沉的脸色,却也知道厉害。他只是哭,声嘶力竭地哭,那种一颗心直往下沉,沉到无穷深处的感觉,令他恐惧、悲痛、绝望。
  他一直在哭,哭了很久很久,父亲一直紧紧拥抱着他,他能感觉到父亲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头顶上脖颈上都是温热的、父亲的眼泪。他知道父亲也在伤心难过,他幼小的心里也明白,江陵全家都死在大火里,终于得救的她却忽然无缘无故地消失,那定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为什么呀?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姑娘,为什么呀?
  那之后,父亲一直派人找寻江陵,偷偷地派了许多许多人,然而,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
  然后父亲便慢慢地不爱讲话,总是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再后来,父亲就经常出远门,金华、杭州、绍兴、苏州、南京、扬州、京城……再后来他总在京城和南京呆着,每次回来,都愈加瘦上一些。
  傅家的生意越做越好,都说是父亲实在是不辞辛苦才创得的大好局面,可是跟随父亲去了两次京城的长兄傅笛却忧容满面。
  直到半年多前,父亲偶染风寒,竟就一病不起,直至如今。
  然而傅笙是知道父亲为何会染了风寒的。
  那时已经九月末,山风极大,晚间已经需得穿上厚袄,傅平从京城回来才是第二日,便与三叔傅峰在半山暖亭里喝酒,半山的暖亭是傅家的观景处,贪其清静,与一众院子隔得有些远。傅笙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父亲了,很是想念,便同阿娘说了声,要到暖亭去找傅平。
  那时已经申末,天色半黑,暖亭里亮着烛火,他穿了厚袄慢慢地高兴地靠近,却在靠近暖亭时听得父亲一声悲呼:“是我杀了陵姐儿!”
  三叔傅峰的声音着急地响起来:“阿兄,阿兄,当日情形我们没得选择啊,若是坚持要留下陵姐儿,傅家全家便会与江家一般!到时候陵姐儿也一样保不住啊!”
  傅笙僵在当地,傅平的声音充满了自责悔恨:“当日如果立即将陵姐儿送走,不拘送到哪里——天下之大,总有地方可送,到时候无凭无据,又能将我傅家如何?只不过小儿心善将一病孩接进来看一看病而已,至于那病孩后来去了哪里,傅家如何知道?我竟然……我竟然亲手将至交的女儿、唯一的骨血,送到那些虎狼手中……我竟然……我竟然……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阿峰,我好后悔,我这些年天天都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人?我不是人啊!”他的呜咽声伴着夜风,凄厉悲悔,在傅笙耳边如同梦境一般失却了真实感。
  傅峰不住安慰傅平:“阿兄,那些人如此神通广大,怕是早已监视着咱们,没有用的,你只是,你只是不想赔上傅家,不能怪你啊。而且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有可能找到陵姐儿的各个地方寻找她的踪迹,若是没事,我们总能找到她的。”
  他的安慰完全无用,傅平击打着暖亭的窗户,烛火下只见他不停地摇着头:“若是没事,若是没事……我偷偷找了这些年,却连她的半点消息都没有。我……我越找越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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