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澶略一抬头,果然,那许若昀正望着自己,摇了折扇,面上似笑非笑。
这许若昀样貌上也勉强算得上是翩翩公子,却委实教霜澶作呕。
霜澶立身不动,沈肃容转身朝许若昀站定,不动声色得又将霜澶掩在了身后。
“若昀兄可还有指教?”
那许若昀嗤笑道,“瑾怀兄现下倒是艳福不浅,出门在外还有美人相伴。”
说罢,竟不顾沈肃容,朝着霜澶便抬起折扇,霜澶也想不到这许若昀好歹是协办大学士家的公子,书香门第,竟会如此轻浮佻薄,一时不及应,眼看着那折扇堪堪就要碰到自己下巴。
眼前倏地出现一只手,一把将那扇子抓住,也是电光朝露之间,沈肃容竟拽着霜澶的手,转了个身,一把将霜澶拉至他身后。
霜澶惊魂未定,再瞧去,竟是沈远将那把折扇抓的牢牢得。
沈远原就是练过的,那许若昀的气力如何比得过,一时竟抽不出扇子,当真是难看相。
许若昀扑了个空,当即落下了脸,朝着沈远气急败坏恶语相向道。
“狗奴才,还不拿开你的脏手!”
——
第45章 大暑2 你用的究竟是何香料,我竟勘不……
沈远低着头, 姿态谦卑,随即松了手上的劲道。
沈肃容朝沈远横眼斜睥,继而轻描淡写道, “沈远,待许兄真与你计较, 你这条命要且不要。”
沈远当即朝那许若昀下跪行了大礼。
“奴才一时不察, 还以为何人飞来的暗器, 习惯使然,还望许公子莫与奴才一般见识。”
堂内这许多人瞧着,许若昀脸面上委实挂不住, 却也无法, 嘴角抽搐, 半晌, 才阴恻恻叫了几声“好”, 甩了头便走了。
那几声“好”,当真教霜澶毛骨悚然,只觉日后这许公子定然是要报复的,不由得捏了把汗,一时忧心忡忡。
霜澶看了眼还跪着的沈远, 沈肃容不发话他如何敢起。再去瞧那沈肃容,一手还抓着自己的手臂。
故而轻声提醒道,“公子。”霜澶说罢,微微摆动了手臂。
沈肃容这才有所应,却不曾急于松开手, 而是低了声线,用只有霜澶听得到的声音。
“你莫要怕。”
沈肃容说罢,才缓缓松开了霜澶的手。
霜澶心下不由自主得一跳, 沈肃容声音低沉,教人听不出旁的语气,却不知怎的,一时有些恍惚鼻酸,只觉这话从沈肃容的一双薄唇里说出来,当真教她安心不已。
不禁想起从前这许公子,也是在这飞鸿楼,欲谋自己时,自己原是将满腔希望寄于大公子的,可最后替自己解围的还是眼前这个沈二公子。
当初自己那般一心一意对大公子,当真忠心不二,怎知最后也不过落得个“如此品性”罢了。
再想沈肃容先头还舍命下水救自己于危难,如今又为着自己开罪了许公子,凡种种如何教人不动容,旁的自不必说,往后对沈肃容,自己当真是命都可以不要的。
往事最是催人泪,眼下人这样多,兀自落泪委实难堪,遂霜澶强自将泪忍了回去,随即眨巴着眼睛仰面对沈肃容道。
“奴婢谢过公子。”
霜澶说罢,又想去福礼,沈肃容将她拦住,随即叫起了沈远,拿上先头让小二打包的点心,这便要走了。
待至飞鸿楼门口,霜澶只觉得背后有人瞧着自己,一回头,竟蓦然对上云氏的眼。
那云氏见霜澶回头,遂朝霜澶莞尔一笑,继而拿了茶盏向霜澶敬去。
霜澶一时怔楞,心道眼下自己于她于沈霂容是半分交集也没有的,遑论自己压根不曾肖想过那沈霂容,只希望这云氏早日看清,再不要枉害无辜之人性命。
又想着,如今虽说自己已然不在翰墨轩,可那大公子的院里没了自己还有旁的女使丫鬟,忍不住为敛秋担忧。
若不是先前被沈肃容所提点,只当这云氏是最温柔贤淑貌美小意的女子也不为过的。
只如今再瞧云氏,直教人骨寒毛竖,一时不敢再看,垂了视线便跟着沈肃容一道走了。
待出了飞鸿楼,外头时辰还早,原是还要待到晚间等着放那荷花灯的,如今被许若昀扰了兴致,一行人便早早得打回了。
待回了沈府,依旧是从西门进,入了院子,沈肃容交代将带回的吃食送去给柳氏,便领着沈远往他小院去了。
霜澶便与青徊一道回了柳氏的小院。
柳氏还在午憩,燕归一人在门外。
燕归疑惑道如何这般早便回的,原还以为要到晚间在外头用过了膳食才回的。
霜澶自然不会去说遇到了许若昀那样的浪荡子,搅了众人的兴致,那青徊虽说年虽小,嘴上也是牢靠的。
待到晚间,霜澶原想着今日沈肃容也在泸山院,也不知会不会来柳氏这处一齐用。
原先不觉得,眼下心里盼着,辰光便难熬了,更漏走了好些,也不见有人来,霜澶不免失落。
柳氏倒不曾盼着,原沈肃容便不是日日都来与柳氏一道用的。
待到柳氏用膳时,柳氏只道点心用多了,故而晚膳不曾用多少,便去后头歇息了。
霜澶瞧着燕归与青徊都在,横竖是用不到自己,便向燕归告了假,又去小厨房提了些吃食点心,又拿了正经的饭菜,总而言之,若沈二公子吃了,自己便是送点心去的,若沈二公子还未用,那就巧了,自己便是去送膳食的,想罢,便往沈肃容的小院去了。
待快入小院时,逮到了一个小女使,询问之下才知沈肃容晚膳还不曾用,霜澶不觉脚步加快。
不想到了沈肃容的小院,那院中赫然跪着一人,竟是沈远。
霜澶上前至沈远一旁,不解道。
“你怎的跪在这处。”
沈远也不答话,只一声不响得跪着。
霜澶心道,想来是白日里沈远开罪了那许若昀,故而沈肃容眼下立规矩。只沈远就跪在石子路上,这般凹凸不平的石子,磕着膝盖如何能好受。想罢,霜澶心下不免难受,横竖都是为着她,如何教她泰然处之。
遂开了食盒,拿了些易食的点心递给沈远,“先将就用些罢。”
那沈远抬头朝霜澶看了一眼,看不出神色,却不接,霜澶心道那沈肃容规矩果然重,也不强求,便提了食盒,往沈肃容书房去了。
待至门口,瞧着内里烛火通明,遂叩了门。
“公子,夫人差奴婢来送吃食。”
沈肃容让进。
霜澶进了门,不想夏日里沈肃容的书房都能这般凉爽,想来是屋内早早放了冰的缘故。
随手将门关上,遂向沈肃容见礼,继而垂着头走去桌旁,将餐食一一拿出来,才转头看向沈肃容,原以为沈肃容在看书,不想那沈肃容不知什么时候早将书放置了一旁,只盯着自己瞧。
霜澶又是没来由得面热,“公子,膳食已然布好了,现下可用些么。”
沈肃容随即起身,端步缓缓至霜澶身边坐下,霜澶立马双手递了箸。
书房内寂静无声,霜澶眼瞧着沈肃容用膳,心下不由自主得夸起人来,这沈肃容修养当真是好,食不言,用菜也只夹面前最近的那一块,碗与筷也绝没有相碰的时候。
从前怎的没有发现,这沈二公子即便是用个膳,都能教人觉着赏心悦目。
霜澶神思漂浮,一时不曾留意沈肃容与自己说话,等反应过来时,沈肃容已然放了碗筷瞧了自己好一会儿功夫的。
遂小心翼翼得问道,“公子,您方才说什么?”
沈肃容微微叹了口气,“我说,母亲可还让你带什么话不曾。”
霜澶一时心虚,原就是鬼使神差自作主张送膳食来小院的,柳氏压根不曾知晓,遑论带话?
遂底气不足道,“这……倒不曾。”
沈肃容听罢,随即起身,又往那桌案去,却在回头之后,略挑了眉。
柳氏虽说心系沈肃容,但无事绝不来寻,何况柳氏原也不是多事之人,平白无故的送甚饭食。
沈肃容心下了然,嘴角几不可见得一扬,再坐定,又拿起了书,不紧不慢得翻着。
只虽说手翻着书,视线却朝霜澶看去,见她正在收拾,便有意揶揄。
“才刚前头你在想什么,叫你都不应。”
霜澶好不容易收了心思正拾掇着,不想蓦然被沈肃容点了。
没来由得漏了一拍心跳,自然不能直白说与他才刚觉得他连用膳都教人眼馋的,只霜澶一抬头,瞧着沈肃容正在瞧着她,倒似是在等着回话,随即嘴比脑子快,口不择言脱口而出。
“奴婢觉得甚是好看。”霜澶一顿,当即暗骂自己笨嘴拙舌,后头随即又加上,“公子的衣衫。”
沈肃容原是想稳坐钓鱼台逗弄一番那霜澶,却被霜澶没头没脑的这一句给噎住了。
随即脸面渐烧,连手指都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当真是手足无措,无法招架。
沈肃容眼神游曳,连再瞧一眼霜澶都不敢,只得在那书房来回看,蓦然又觉得怎么的今日书房这般闷热,再一瞧,果然只肖放了三块冰,天明明渐热,定是底下的小厮偷懒。
沈肃容抬起一手微微将胸口的衣襟捻了捻,在衣襟一松一紧之间,钻入了凉风,却没能教沈肃容这烦热之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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