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啊不, 是苏尘。”
这是苏尘, 是明芷公主的“骈.夫”苏尘!
满座的朝廷众臣子正在气头之上,苏尘一来, 更是让他们原先不敢直接攻击叶云婀的人跃跃欲试。
再怎么说, 叶云婀也是先皇后的女儿。
而苏尘?呵,一个太监罢了。
即便位及千岁,那又能怎样?
有人直视苏尘手上的那把剑, 表情极为不屑。
“哟呵, 我们大郦虽然暂且无主, 可什么时候倒轮的上一个太监上明议殿来说话了?”
苏尘手中提剑, 剑尖指地, 右手微微握紧。
所有人都笃定, 苏尘不过是在吓唬他们玩罢了。一个太监,连身子都不健全, 哪儿来的力气去提一把剑?
不过转念一想——
“素日都见不到苏提督, 如今公主出了事儿, 提督大人竟跑到明议殿来了。公主和大人可真是...伉俪情深呀。”
有人挤眉弄眼,嘲讽而道。
方才开口的那位叶云婀认识, 名叫宇文渊,是一名文臣。
说是文臣吧,他却没有点吟诗作画、舞文弄墨的才能, 素日里做的都是见风使舵、拉帮结派去□□其他臣子的事儿。
皇兄原先就不是很喜欢他。
但念在宇文渊是先皇麾下老臣,“辅佐”大郦多年,平时也没有惹出什么大的乱事, 皇兄便没有将他辞去,依旧让他留在朝堂上,当个闲人养着。
如今皇兄昏迷不醒,他倒开始先跳起脚来了。
叶云婀稍稍垂眼,眸光透过一帘细密的睫羽,看着堂下的宇文渊,心中忍不住冷笑。
余光又一瞥站于一侧的苏尘——他歪着脑袋,似乎在看着正在开口的宇文渊,美艳的眸底尽是一片清冷之色。
她打量着红衣男子面上神色的变化,在心中微微叹息。
宇文渊与谁作对不好,非要去惹这个一点就炸的苏尘。
他们似乎忘了,先前是如何对这位苏千岁避之不及的。
苏尘右手握着剑身,食指和中指一并,轻轻敲叩着坚硬的剑柄。敲击响声甚微,在纷杂的明议殿内更是如砾石落入沙漠,噪杂声一多,就散了。
更是没有人注意到,男子眼中骤起的杀意。
他的面上仍是带着笑,看着宇文渊。
见苏尘不开口,宇文渊更是得意了,他愈发大胆直视殿上——坐于龙椅一侧的少女。
她本就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公主,想当初,全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宠爱,众大臣才对她毕恭毕敬。
如今她大势已去,推倒她,才是民心所向。
“既然明芷公主也不是先皇的子嗣,那这个位置是不是也该让出来了。毕竟一来血脉不明的人坐在龙椅之侧——怕是有些不妥罢。”
宇文渊一边说着,一边抚着自己灰白的胡须。
“还有苏尘,身为东厂提督,却与公主暗通款曲,实在不知廉......”
只是那声“耻”字还没说完,话音突然戛然而止。众人骇然抬眼,正见宇文渊身体一僵,“轰”地一声倒在明议大殿之上。
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滚落在苏尘脚边。
鲜血溅了男人一脸,他却浑然不觉,提着剑缓缓转身。
他的身前,是满朝文武大臣。
一时间,周遭寂静得犹如无人的夜,只余些许粗重的呼吸声在身侧响起,带了些震愕与惊悸。
这一切,都被苏尘尽收眼底。
他的脸上都是血,被风一吹,鲜红的血液凝固在他的眼角,一道血痕顺着他的眼尾缓缓往下流动,黏在他的头发上。
他抓紧了剑柄,望向众人,“还有谁,大可来试试对公主不敬。”
血液顺着剑身往下流,在明议殿正中蜿蜒了一路,浸湿了朱红色的毯。
他一身鲜红,立于人群正中,身姿铮铮,逼仄而夺目。
让人不敢直视她。
叶云婀坐在纱帘之后,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右手微微颤抖。
只听他厉声而道:“如今太子昏迷不醒,公主便是大郦唯一的皇室之人!太子一日不醒来,她便替太子掌舵一日,两日不醒,便掌舵两日。如有异议,便是与太子作对,与我苏尘作对,与我东厂作对。”
宇文渊的血迹蜿蜒在他的嘴角,苏尘也懒得去擦拭,轻轻弯唇,“各位大热门,我东厂的手段,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
不要不知好歹。
正言道,他又歪了歪头,朝堂上顾朝蘅望去。
“顾小将军以为如何?”
鲜血未凝,一滴一滴,淌落在地。
竟是掷地有声!
顾朝蘅迎面对上男子的视线,对方一身绛红之色,如浴血,又似站在烈火之中。
张扬,夺目。
碍眼。
他就像是一头狼狗。
凶残的狼狗。
一头食人肉的狼狗。
谁要敢碰叶云婀一下,他便要把谁的皮肉撕咬下来,就连森森白骨也要啮碎。
顾朝蘅静静凝望苏尘良久,正当众人以为二人的争执一触即发时,前者兀一勾唇,竟也笑了。
“甚好。”
男人低声,一身暗甲散发着冷冷幽光。
苏尘满意勾唇。
他也不擦剑身,直接将剑收回腰间,踢了一脚宇文渊的头颅。“咕噜”一下,那颗头颅落在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者脚边。
老臣面色一白,两眼一翻,竟堪堪晕倒了过去。
骚动声又隐隐响起,苏尘恍若未闻,直接踏步上殿。
莹白的玉佩敲着剑身,使人闻之骇然。
他就这般于满堂文武的注目中,来到叶云婀的身侧。
微风乍起,吹得身前一袭纱帘晃动,带起少女的眼波。她望于男子面上,忍住想上前为他擦拭干净血迹的冲动。
一颗心,跳动得厉害。
苏尘直接挤开顾朝蘅,一撩衣袍,膝盖点地。
恭敬而呼:
“臣,东厂提督苏尘,拜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声响起,殿中众臣微愣,也不知谁先应和了一声,众人纷纷匍匐而拜。
“督公大人千岁,公主千岁!”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人呼,万人应。
她望着跪倒了一整屋的臣子,抑制住心头的慌乱,学着皇兄那般抬了抬手。
水袖微垂,“平身。”
两腿站直的那一瞬,叶云婀忽然感到腹中一阵绞痛,她痛苦弯身,站在她身前的苏尘见之面色亦是微微一变,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她仰身倒了下去。
他大步,快速捞过她的身子。
只见怀中少女紧阖双目,唇色苍白。
“太医,传太医!”
顾朝蘅站在他的身前,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苏尘将叶云婀的身形抱起,一眼就看到了顾朝蘅,“滚。”
顾朝蘅:......
太医立马赶到,给叶云婀探了探脉象,神色突然变得万分古怪。
苏尘急切问道:“太医,她怎么了?”
把脉的太医抬了抬头,思量了好一会儿,在苏尘的催促下,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道:
“公主、公主她......有喜了!”
有喜了?
公主殿下有喜了?!?
“唰唰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苏尘身上。
只见他先是一顿,待反应过来之后,竟抚掌而笑:“善!”
众臣:......善???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可苏尘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应和询问的机会,直接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说是要让公主清静清静。
美其名曰,养胎。
唯有顾朝蘅像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苏尘挑了挑眉,“顾小将军这是何意?”
所有人都走了,就他不走,既碍眼,又挡道。
顾朝蘅紧抿唇线,一言不发。
眼中汹涌着许多情绪,细细一看,竟有许多愤怒之色。
苏尘又道:“你再不走我就要撵人了。”
顾朝蘅压低了声音:“她的喜......从何来?”
她怎么会怀上孩子?!
苏尘看着面前几欲发狂的男人,觉得万分好笑:“喜从何来?顾小将军是要本督给你细细讲讲,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么?”
“你!”顾朝蘅一噎,气结,“无耻之徒!”
“怎么就无耻了?顾小将军非要本督讲,刚好本督也闲得无事,权当在打发时间了。难不成,顾小将军还真以为,本督同公主摸摸头、牵牵手,这孩子就有了?”
还真有意思。
对方一时无言,双唇僵硬了好半天,才一咬牙,“叫我顾将军!”
苏尘这是在处处折辱他!
顾朝蘅一向是天之骄子,何时受过这种气。苏尘虽称他为“将军”,可前面偏偏又加了一个“小”字,便是不认太子殿下授予他的左将军之名。
好歹他也是曾为太子殿下率军打过仗的。
顾朝蘅将手暗暗攥起。
他一向看苏尘不顺眼,巧了,苏尘也是。
绛衣之人歪着脑袋,见对方非要咬文嚼字,便笑道:“顾小将军,只要令尊还在,你便就是小将军。无论你要我再怎么唤你,你也只是小将军。这就好比,无论旁人再怎么称呼我为东厂提督、无论你再怎么认为我是太监,可我还偏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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