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见即鹿嘟囔一句什么。
一天一夜没睡的我懒得细听,只随口一问:“哪个下人不见了,我院里的?”
即鹿立即道:“就是那个小姐你新调进院里,大半夜了还敢进内院、一脸的猥琐相一看就是想浸猪笼的模样那个……”
我清醒:“……朱明?”
即鹿点头:“就是朱明。”
正当我满心疑惑想上榻休息时,又在桌案上瞧见了一张纸。
我扯过那纸摸了摸,确定不是我房中的东西。我房中的纸墨通常只有算卦一用,房中备着的纸都是白云观自家出的卦纸,较之一般白宣要略微厚实发黄,寻常人难以分辨,我却是一摸就能摸出来。
我叫来即鹿:“这张纸从哪来的,怎么在我桌上放着?”
即鹿不明所以:“应当是下人们从地上拾起来的,不知道放哪所以随手给您放在桌上了。”
我蹙了蹙眉,摆摆手示意即鹿下去。
然后将那张纸叠起,压在了砚台下边。
那纸上,画了一尾阴阳鱼。
我总觉得这事有古怪。
23. 求签 我抬头,瞧见一人正站在前方,朝……
两个月后, 我腿拆封的第五天,白云观。
不过刚刚辰时,秦簌簌就已拖着我将观中的神像挨个拜了一圈。
“秦簌簌, ”我抱着廊柱死不撒手,膝盖已然感觉到刺痛, “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好不容易腿好了, 你这是嫌不过瘾还想重新给我整瘸了吗?”
“还差最后一座三霄娘娘殿没拜了,小吉你就再忍耐忍耐。”秦簌簌瘪着脸拽我,话说得软和, 可掰起我的手指头来却丝毫不手软。
我腰上发力, 被她拽得上半身虽然浮了空,但是双腿还坚挺地夹着柱子。
“姑奶奶,三霄娘娘保送子的, 你这样红鸾星都还没长起来的就别上去丢人现眼了。”
秦簌簌闻言, 突然就松了手,我一个不慎, 差点直接倒挂着摔下来。等我好不容易稳住自己, 从柱子上下来的时候, 一抬头却瞧见眼前多了一位欲说还休的姑娘。
我:“……秦簌簌你害羞什么?难不成……”
秦簌簌羞涩地低下了头。
我:“难不成你已经……?”
秦簌簌娇滴滴捶了捶我的肩, 嗔怪道:“你说什么呢?”声音含羞带臊。
我吓得肝都颤了颤。
我松开廊柱,试探地开口:“……未婚先孕咱也是有办法的哈——只要嫁衣做得大,没人敢说你肚大;只要嫁衣做得宽,名声还在你心放宽。”
“应小吉你说什么屁话!”随着声音过来的是秦簌簌的大力金刚锤。
秦簌簌这回是真下了力,我痛叫着绕着廊柱躲闪。
闹了半天,在我连绵不绝的“小心孩子”高亢叫喊声中,秦簌簌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应、应小吉你别、别造谣, 哪来的、的孩子?你这、这是败、败……败坏我的名声。”
“行、行,我、我、我不……不败坏……你名声了。”我扶着廊柱,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出了秦簌簌的攻击圈了,只顾着边喘着粗气边揉着我的膝盖,“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不中用,你可、可别打我了。”
半晌,我俩互相搀扶着进了三霄娘娘殿。
拜了神、求了签出门之后,我总算是喘匀了气。
“你好端端的来白云观拜什么神?”我挽着她朝着白云观正殿去解签,疑惑问道。今日一早,秦簌簌就颠颠地上了门,也不管我醒没醒、也不说是为什么,直接就给我拽上了马车,奔着城外的白云观来了。
秦簌簌扭扭捏捏:“主要是为了阿徵。虽然说递回来的消息是身上的伤如今没什么大碍了,但我总是放心不下。”
两个多月前,秦徵奉命去东平剿匪。初时还挺顺利的,一连拔了三个寨子的旗,传回来的都是喜讯,可就是打到最后一个草匪寨子的时候,出了岔子。
我是后来听簌簌边哭边说的,从寄回来的信中看,那前三座寨子都是圈套。那帮草匪联合起来,将精英全聚在了后方,留下只剩老弱残兵的空寨子在前白送给了秦徵。秦徵原本就是少年脾气,毫不费力地拔了三个寨子之后不免有些得意,连夜追击残余的时候就冒进了些,中了圈套。
那帮草匪有些筹谋,在路上给秦徵他们设了一个巨坑杀象大阵,坑底埋满了长矛,带去的五百兵士直接栽了一半,就连秦徵自己都受了不轻的伤。
消息递回来了之后,官家震怒,连夜遣了谢阆领兵出京,替下了秦徵招讨草贼使的位置。
这一走也一月有余了。
我闻言却是呵呵一笑:“阿徵刚受伤的时候你怎么不拜神?他如今都在回京的路上了,你折腾什么?怎么……是怕剿匪的大军凯旋路上遇见劫道的?”
秦簌簌转手就掐了我一下:“我又没说是纯粹为了阿徵。”
我腹诽:我瞧阿徵在你心中的位置也就一个指甲盖。
——见她杏眼含春的模样一看就是瞧上了哪家的公子哥,今天过来求姻缘的。虽然我并不感兴趣,但是迫于秦簌簌的淫威,我也只能假装好奇:“那是为了谁?”
“那什么……”秦簌簌的手指头搅起了衣角,“我那天在路上见到了应大人……”
我:“你要敢说想当我后妈,我当场在你面前剖腹自尽。”
秦簌簌:“…………”
“……身边的那位翰林编修大人。”
——哦。
我脑子里回想片刻,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出现。印象中是应院首新近提拔上翰林院的,年纪轻轻的才华满腹,长得也还能过眼,我没同他说过话,连名字也没记住。
我扬了扬眉:“不然我先给你们合个八字看看?”但凡入朝为官的官吏,籍贯生辰都会入册记录,我毕竟还是有司天监的官职在身,查看官员生辰也不算难事。
秦簌簌神色分明跃跃欲试,嘴上却欲擒故纵:“我与那位大人不过是一面之缘,怕是……不大妥吧?”
“嗐,”我摆了摆手,“这年头先谈感情太浪费时间——合过八字再讲姻缘、有的放矢才能无往不利嘛。”
秦簌簌立即眯了眯眼看我:“那你也是这样?他们都同你合过八字?”
我睨她:“哪来的他们?秦姑娘你可不要搞坏我的名声哦。”
秦簌簌狡黠一笑,眼珠子提溜如陀螺,凑到我耳边道:“就是镇抚司的傅大人……还有你家隔壁住的靖远侯爷啊。”
我神色僵了一瞬。
自从上次凤沽河畔落水的事情发生之后,秦簌簌好歹是不再叫我弟妹了。按照她的说法,自从见了靖远侯所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之后,深觉自家不争气的弟弟干不过谢阆,便只好忍痛割爱,将我这个弟妹拱手让人。
我只有呵呵。
我故作镇定道:“你胡说什么?”
“镇抚司的傅大人是因为近来邀我协助查案,我们才见面多些。至于隔壁的靖远侯……我们就是邻居。”
秦簌簌挑眉,颇含深意道:“邻居?我邻居可不会抱我。”
我与秦簌簌是近两年才熟悉的,三年多前我追谢阆最厉害的时候,她还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自然不清楚这一码事。后来认识之后,我嫌那事丢脸,也没同她细说过。
我冷笑一声:“淫者见淫。你这满脑子的情情爱爱,自然看谁都有一腿,不要用你的脏脑子揣测我纯白无暇、一心向道的心。”
“还有啊,你家隔壁住的李大爷今年都八十了,你就别肖想人家了。”
我一脚踏进正殿,将手中的签子递给白云观的解签道人广虚。
由于我年年都不落下白云观的弘法道坛,观中的师傅我都相熟。解签的广虚道人是个矮胖道士,下巴上留着山羊须子,生了一副笑面。虽然每件道袍上都打了补丁,可每次见他都干净齐整。
“小吉,我从来没见你来解过签。”他朝我一笑,顺手拿走了我与秦簌簌手中的签子。
“被秦姑娘强逼的。”我耸了耸肩。
惯来卜卦者不自卜,我这些年就没给自己算过卦。求签一类的,亦是没什么兴趣。
广虚道人捻了捻签子,在卦纸上分别写上我和秦簌簌的名字。
“求什么?”
“姻缘。”秦簌簌抢先道。
我好笑地瞥她一眼,懒得反驳。
广虚道人先解了秦簌簌的签。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他念道,“是上吉之签——良人已显端倪,不日便将出现。”
秦簌簌闻言,激动得薅了薅我的大腿根:“说不准就是翰林院那位……”
我十分赏脸地点头,顺便将我腿上的手挪走:“一定是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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