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外头是怎么了?”姒思阙在车厢里听到响亮的瓷器碎声,心里有几分紧张,生怕是自己出宫的事情被弟弟发现了。
“公主,别慌!别慌!纪先生已经让阿彩假扮成您的样子在宫里躺着,公子他没那么快察觉的...”阿云虽然抓着思阙的手,在安慰她,但她抓她的手已经紧张到冒汗,一直在抖。
思阙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镇静下来道:“没事的阿云,我就是随便问问,即便我们被人发现了抓回去,那也没什么啊,改天再逃便是。”
见主子笑着如此轻松地说,阿云顿时也放松了下来,对着主子用力点了点头。
但其实,如若这回被姒思朗发现,以弟弟冲动的个性,很有可能当场就抓着姒思阙将关系挑破,到时候,不想预见的一幕很有可能会提早来临,思阙也再也没办法离开牢笼了吧?
而且,近段时间看弟弟,思阙觉得他变化很大,看着就有些心寒,已经没有办法估计他的行为了。
“没事的。我们会出去的。”思阙只能握紧阿云的手,宽慰她也是宽慰自己。
车子突然就停下了,思阙紧张起来。
车厢外被人敲了几下,是纪先生的声音。
“小碎嘴,没事的,是我们的车子不小心撞到一个挑货郎,我给他赔偿处理一下,很快就好了。”
听了纪别光的话,思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阿云的手坐正了。
按照纪先生的计划,先将姒思阙和阿云送出宫中,刚过百日的风儿则已经在稍早之前被奶娘偷偷带出去了。
这几天和宫里还有王父交代事情,思阙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母亲那边是肯定要瞒住的。
父亲其实也很不舍她这么做,但当思阙跟他禀明了弟弟的心思,还有自己非走不可的决心之后,姒荆也没有打算阻挠她。
只是从此之后,她便要独自在外生活,不能随时看见自己的家人,不免有些忧伤了。
姒思阙靠在车壁上,想趁机歇息一下。
却在车外纪先生的人和卖货郎的争吵声中,听见了一阵优美的埙声,听着那埙声,思阙感觉有一种熟悉和温暖的感觉。
“公主,这曲子听着好熟悉啊,奴是不是在哪听过?”阿云这时也听见那埙音了。
“音色是上乘的音色,应该是用难得一觅的夹砂土烧制的陶埙,要不是现在不方便,我倒是想下车看一看那吹埙的主人手里的陶埙。”思阙笑着道。
“这可是楚国最脍炙人口的民谣,是以一个因战事离开故乡,不得已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分隔两地,只能每每深夜里隔着一轮明月遥相远方的爱人,来寄愁思的歌。我以前常□□头上吹的,你忘了?”
“哦!哦!怪不得奴说怎么那么熟悉呢...”阿云笑着回道。
“吹得...还蛮好的,有我往昔那么几分味道。”思阙听着埙声,方才心里面的几分愁思全然被抚平了不少。
姬夷昌曲子吹到一半,戛然停了下来,透过车窗的缝隙定定地看着对面停下来跟卖货郎协商赔偿的车辆。
“主人,是不是那些人扰到主人了?属下上前驱赶。”驾车的护卫跑到车前问询姬夷昌道。
“不。”姬夷昌淡淡出口道:“我们如今是偷闯楚国境内,接到夫人马上就走,不得生事。”
姬夷昌说完,就抬手将窗户关严,在关闭之前,又盯了一眼对面的车辆。
他记得,思阙以前身上总是弥散着淡淡的兰草花气息,他的鼻息极灵,总能嗅到旁人嗅不出的香气,没想到楚国这地儿也有思阙那样的爱抚兰草之人。
他嗅到这种令他熟悉而温暖的气味,心情不由大好,关了车窗后又捧着那个陶埙不肯撒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光滑的埙器表面,憧憬着日后二人和有孩儿的时光。
姬夷昌从前不大喜欢软绵绵抱在手里,一不小心用力就会掐痛的婴孩。
但自打得知很有可能思阙给他生了一个孩儿后,在未处理完朝政交接上的事宜前那几天,他专门跑到家里有新生婴孩的大臣家中去,吓得那些大臣都战战兢兢了好几天,他是想跟奶娘学着怎么抱孩子,又怎么给孩子哄睡。
堂堂大齐的国君,天天下了朝就跑到臣子家中去,围着一个脆弱的孩子,任谁都会害怕啊。
幸亏大庶长和大司马神速接手了大王的事,终于能让大王抽出身去接人,不然再来弄上几天,孩子都要被那个冷脸的齐王给吓岔过气去了。
“阙儿,你可还好?”姬夷昌手里抚着陶埙,唇角久违地高高上扬着。
轱辘声中,对面那辆铺满帷帐的车子,主人处理完给卖货郎的赔偿,紧锣密鼓地往城外的方向进发了。
第98章 父亲
一别六年, 姒思阙如今带着风儿住在楚国以南方一处本来归属于南越异族的穗城里,生活比较肆意潇洒。
原本这穗城是南越国的领地,但在一年多之前, 齐王姬夷昌一连吞并了楚以外的六国, 继而又打下了南越的这片天地。
如今这领地也是归属于齐国了。
虽然已经时隔一年有多,但时下穗城的人们回忆起齐兵攻城的那天, 还心有余悸。
齐王姬夷昌是位杀伐果决的君主,开疆拓土毫不心慈手软,虽说他不会滥杀归降的民众,但人们一想到那天他披着煞气颇重的黑甲,手里提着南越国最骁勇善战的将军的头颅, 高声呼喊着让穗城内的民众投降的情景,让人一辈子都难以磨灭记忆。
当时穗城守城的二万甲士全部覆灭,无一人生还,穗城的城主迫不得已带领着民众出来归降。
归降的那下,齐王浑身战甲上都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 那上面不知凝聚了多少甲士的鲜血。
他一进城, 就下了死命严禁手下的甲士烧杀抢掠, 他来到跪伏的众人跟前翻身下了马, 迫不及待地在人群中游走,挨个挨个寻找, 神情又紧张又害怕, 小心翼翼的, 好像在寻找一件遗失多年的宝物一样。
然而他每次攻夺一城,就要失望一次,这次也不例外。
大家都愤恨着齐王,恨他把守城那二万多南越甲士杀灭, 那里头不乏穗城百姓家中的儿郎。
齐王,是穗城百姓心中共同的仇敌。
虽然齐王杀掉了守城那二万多甲士,但对城里的百姓却是真的用心的,一年多以前,穗城这里还是荒草不长,终日被列国荼毒的边境之城,许多百姓不是在流箭中被射死就是活活饿成一张皮包骨而死,但经过这一年多齐王颁布的措施和革制,不少人今年年末都有米粮剩余过冬了。
姒思阙和风儿就住在这穗城荒郊一座叫尺壁山的山头上。
自打风儿两岁开始,母亲思阙就开始带着他周游列国河山之间,偶尔会不幸遇上有战乱,所以她必须带着风儿每隔一段时间就转移地方生活。
虽然有些颠沛,游走人间的过程中也带风儿看尽了人间沧桑,但母子二人每次都能侥幸在这乱世中逢凶化吉,那段时日苦是苦了点,但自从齐王统一六国河山,把穗城收归嚢中之后,她和风儿的日子从此就过得舒适潇洒起来。
今年头大丰收,思阙母子二人有吃不完的米粮,山上有牢实的房子,数不尽的牲畜,年节的时候,思阙甚至带着风儿到山下给穷苦人家捐赠物资了。
这一天思阙喂完了山头上的牲畜和鸟雀,又有大群鸟雀听着她的埙声从野外回来,给她和风儿叼来了一大箩筐一大箩筐黄澄澄的野果子。
“风儿,快来!有你最爱的大柿子啊,你的那群大嘴宝贝给你捎来了!”思阙喜滋滋地从屋檐上捡完了果子,唰一声从屋顶跳下来,朝屋内的人大声道。
这时屋里走出一个搬着竹梯子,一脸正经的六岁小郎君来。
小郎君一双狭长好看的凤眸,有些无奈有些叹息,但又很严肃认真地跟母亲说话的时候,真的有一瞬间让他母亲思阙想起了他的生父,姬夷昌。
“母亲,风儿给您说过多少次了,屋檐上的果子母亲等儿子上去捡,母亲每次都这么着急,要是像上回那样摔着了该怎么办?母亲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孩童似的。”
面对儿子抱着竹梯不满的神情,姒思阙则是没心没肺地咧嘴笑了笑,凑过去胡乱揉弄他的头发道:
“嗳!我的好孩儿啊!母亲要等你从屋里搬来竹梯,再一步一步攀着走上去,早就将果子搬下来了,哪用等你啊!”
说完,见清冽高冷的小孩儿杵在那里默不作声,只径直低着头扶着比他高出许多的梯子,一双内敛的凤眸里满是挫败,思阙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讪笑着拍了拍小孩笔挺的肩背道:
“嗳!嗳!母亲开玩笑的,怎么像你父亲一样,一点玩笑也开不得啊!”
小屁孩擦了擦眼眶里隐忍的泪光,倔强地低着头道:“风儿没有生母亲的气,风儿只是怨自己武艺学不好,这才一个屋顶也翻不上去。”
思阙则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自然地掩饰过去:“风儿啊,你还小,自然还不能与母亲相提并论了。没关系,你父亲以前也打不过你母亲,你随你父亲,是好事啊,不然以后那些打得过你的姑娘都不敢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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