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林愉这一辈子也不会和林堂声说,因他不配。
行宫的穿堂风吹在一家身上,林愉身心俱疲,无力瘫倒在塌,她看着外面仍旧阴沉的天空,眼中再无少年时对亲人的期盼,只沧桑道:“你们走吧!如果不想我抗婚,如果想享着荣华富贵平安活着,就走吧!”
她离开这个厌恶的家庭之前,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
…
林愉出嫁那天刮着风,她穿着宫制的金丝嫁衣,眼无波澜的朝着高座上的林堂声跪下,弯腰朝着他叩首。
三拜叩谢生养恩,林愉丝毫没有水分的送给这个她爱过,敬过,期待过,最后绝望过的父亲。
林堂声看着眼前折颈深磕的女儿,难得的红了眼眶,哽咽着嘱咐道:“你也莫要怨我,除却傅相那些过往,本身也是一个很好的夫婿。你一去就是尊贵的相爷夫人,一生富贵荣华。好好过,知道吗?”
林愉听着,她要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但她还是规矩的,再一次叩首,“女儿谨记。”
林愉被傅家的喜婆扶起,丝毫没有留恋的转身,寒风吹的她红衣飘飞,逶地的裙摆离地翻卷,自有人上来牵摆。
“我来。”
林愉闻声脚步一顿,却是林堂声站起身,在赵氏不满的目光中牵起她的衣摆,淋雨跟在林愉身后走着,“父亲在后头跟着,你大胆往前走。”
就像儿时上街,林愉跑在前面闹着,林堂声放纵的跟在后面护着。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一刻突然就想起林堂声抱着她转圈的样子,明明没了期待,她却还是红了眼眶。
绵绵细雨被风吹着,林愉垂头把团扇抬高了些,遮住异样的眼眶,伸手轻轻抹去水雾,再抬手她笑着迈出了林家的大门。
再见了,这个不曾温暖过她的家。
这场婚礼,傅承昀有伤,并未迎亲。林愉无兄无弟,无人送亲。
婚事在司仪的引领之下能省则省,林愉很快被送去了喜房,傅承昀就躺在里面。
林愉被人扶着,坐在傅承昀边上,忍不住抬眼看去,就见他红衣玉冠,趴在枕头上拿朱笔批着什么,眉眼之间尽是认真。
新婚批文,傅承昀绝对是第一个。
团扇之下,林愉隐隐露出她般般入画的容颜,眼底微微闪过委屈,敛眉不语。
喜婆是傅轻竹派来的,见此硬着头皮提醒道:“相爷,却扇了。”
傅承昀手下未停,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喜婆等了一会儿有些为难,满屋寂静。她想起皇后的殷殷嘱托,又一次咬着牙提醒道:“相爷,该却扇了。”
“闭嘴。”
傅承昀转头,朝着喜婆吼了一声。这一声突兀,林愉没有防备,被吓的肩膀一缩,傅承昀离的近看的清楚,转而回头刷刷的落下两笔。
喜婆不敢开口了,但婚礼得继续,图吉利不就是图一个时间点,错过了心里终归是有个结。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喜婆终于平复了自己,不经意看到低眉顺眼的林愉,试探的靠近林愉,给林愉使了一个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林愉端着团扇,手酸的不行,转头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丫鬟们,到底垂手,在傅承昀的宽袖上拽了拽,望着他,轻声道:“夫君,却扇。”
这声音娇软,听着倒是委屈。傅承昀只觉心里被人扔了一粒石子,平静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他猛的转头,看见那双潋滟眸子里面满是祈求。
林愉见他转头,甚至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总之姝色动人。
这个夫人娶了,好歹是他自己找上的,多少有些对不住她,便依了这一回吧!
傅承昀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放下毫笔,朝人伸手,不耐道:“换笔来。”
这就是要按流程来的意思,喜婆顿时喜笑颜开,惊奇的看了一眼眉眼带笑的新娘,笑的更欢了,转而把纸墨奉上。
傅承昀接过笔润了一下,落笔之时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林愉,瞥见她偷偷看过来带笑的眼睛,嗤笑一声随意的趴着落笔。
“林有桃夭明月仙,何需红粉施娇妍。”
“得幸结发共参知,齐写契阔白首约”
他边写喜婆边读,读完之后屋子里面的气氛明显好了些,丫鬟虽都不敢说话,还是偷偷的看林愉。
林愉也怔了怔,面色有些发烫,傅承昀无疑给足了她脸面,这样的却扇诗从未有过。
相知白首,是无数女子一生所求,被这样当众承诺,林愉自然脸红。
他们真的能相知白首吗?
林愉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傅承昀看着她发呆,不禁蹙眉。
“扇子放下。”
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第一次这个屋子里面有了笑声。
林愉红着脸,“哦”了一声,乖乖把扇子放下,露出那张灿如春华的脸。
她是笑着的。
第三章 滚上来 我没那么虚
林愉的双眼蓄着两汪清水,笑盈盈的看着你的时候,让人一眼可以看到底,是带着羞怯的欢喜。
嫁给他,很好吗?傅承昀想。
喜婆见傅承昀看的有些呆,想笑又不敢笑,她怕傅承昀再拒绝合卺酒,直接递给林愉,讨巧道:“夫人,合卺酒。”
傅承昀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喜婆,似笑非笑。
他是顺了林愉一次,不过是对林愉一时的恻隐之心。可别人要是自作聪明以此来胁迫他,那便大错特错,他傅承昀不在乎。
血染双手走到今日,他最是知道在乎的越多,软肋越多,在乎的越深,要命越狠。
只有无欲无情才是朝堂更迭,保命保身的方法。
刚想开口训斥,就见林愉纠结的朝喜婆问道:“嬷嬷,能不喝吗?”
喜婆看着林愉皱眉,只以为林愉这样的姑娘怕苦,或者不会喝酒,就跟她的小孙女一样。喜婆上前笑着哄骗。
“夫人乖些,合卺酒甘苦与共,福祸相依。只有喝了这酒,才是真正成了夫妻之礼,否则夫人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喜婆宠溺的声音让傅承昀很不适,甚至生气,这老虔婆凭什么!
“我不怕人笑话,”林愉捏着手,往后依赖的靠近傅承昀,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她知道嬷嬷是傅轻竹的人,她不接合卺酒是折了傅轻竹面子,对一国皇后她还是敬畏的。
她怕给他招来祸端,身居高位的人眼睛盯着他的人也多,而林愉自来就是习惯呆在角落的,她不知道规则。
林愉解释道:“夫君有伤在身,不易饮酒的,或者…或者过几天,晚些再饮也是可以的。”
喜婆有些意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为难的看了一眼傅承昀。
傅承昀看着林愉泛白的指尖,在红色的嫁衣之下白的异常明显。
不过十八不到的姑娘,丹铅其面,楚楚细腰,依赖的模样就跟刚出笼的稚兔,不见世俗。
这样的小夫人,若是被人哄骗了,也许都不自知。她是说不过出自深宫的老嬷嬷的,到时……怕是要哭。
“都出去。”
傅承昀摆手,带着几分极力忍耐的烦躁,像是怕吓到什么。
喜婆和丫鬟闻言,应了一声片刻便退了一个干净。
白活十几年,林愉第一次被这么多盯着半天,浑身不自在。待屋子里面只有两个人,林愉明显松了一口气,低头朝傅承昀莞尔一笑。
“把酒拿来,我没那么虚。”
傅承昀随意的看了一眼她的笑靥,不知是为了证明自己不虚,还是为了她不被人笑话,亦或者是为了成这夫妻之礼,本来就没打算喝酒的他主动让林愉把酒拿来。
“你有伤。”林愉规劝道。
“去拿。”傅承昀看着别处,几不可察的沉了眼色,语气不容拒绝。
从未有人反驳他,林愉是第一个。
林愉只得“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听话的把旁边两盏酒端过来,递给傅承昀一杯。
傅承昀一只胳膊撑着床榻,两人手肘交叉相环,把酒送到嘴边。
昏黄的烛光下,傅承昀看着近在眼前的林愉,小姑娘皱着眉第一次喝酒,涂了唇脂的饱满之上染着薄薄的一层酒液,林愉不经意伸出舌尖一舔,瞧见他在看,不好意思的埋怨了一句。
“太辣。”模样憨憨的,有些傻,不过也是美的。
旋即,傅承昀松开她,把酒杯扔在地上,复又趴在软枕上,捡起了毫笔。他垂眸看不清其中神色,唯有那手有些颤抖,迟迟没有落笔。
林愉因为某些原因,整个人敏感的很,对于傅承昀突然的沉默寡言不明就里,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傅承昀翻开撰文,未语。
翻了两页,他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突然笔杆指着林愉,未抬头却语气不善的说:“日后,少饮酒。”
林愉不明就里,“为何?”
傅承昀不答,他似乎很忙,虽养伤在家该做的公务一件不少,全都堆积在床榻,满满两摞。
夜深人静,华灯放明,床榻之上傅承昀一刻不停的沾笔书写,林愉也从规矩坐着到倚柱假寐,手里不知何时攥着他衣袖一角。
直到傅承昀伸手取物,手臂被什么拉扯着,牵动后背伤口,他才顺着力道看到林愉的柔荑,随之就是她安静香恬的睡颜,心突然被针扎了一下,刺刺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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