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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将 (水怀珠)


  饶是灵玉磕头道:“驸马恕罪!我们殿下本无意冲撞, 只是以为嘉仪帝姬尚未就寝, 急于求见,是以冒犯……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奴婢这便把帝姬带走!”
  贤懿绷紧的下颌不住发抖, 瞪红着眼, 突然掉头四看,灵玉自知她在寻找什么,再不敢任其放肆,上前把她拉住:“殿下, 快走罢!”
  贤懿目眦欲裂, 看回帐中那双冰冷的眼,在灵玉、巧佩的拉拽之下愤然不甘地去了。
  三人去后,雪青驱散室内宫人, 继而跪倒在褚怿面前:“奴婢护主不力,请驸马责罚!”
  今夜乃荼白当值,伺候容央沐浴完后,雪青便回屋休憩了,如不是被褚怿派人来叫醒,根本不知道今夜阁中竟会发生如此惊心动魄的事!
  血浓于水的姊妹,就因为替嫁,朝夕间变得如此凶残恶毒,雪青越想越恨。
  褚怿坐在帐中,声音依旧没有温度:“去把李将军请来。”
  “是!”雪青应声而下。
  ※
  缀锦阁外,一行人步履匆匆,贤懿突然挣开二人,大步流星往外而去,灵玉、巧佩慌忙去追。
  及至小湖边,贤懿急急收住脚步,对着月下湖波急喘。
  巧佩上前:“殿下……”
  “啪——”
  贤懿反身一个耳光,打得巧佩眼冒金星,跪下后,捂着脸,眼泪迸出:“殿下!”
  贤懿怒瞪着她,森然道:“人呢?那辽人呢?”
  信誓旦旦地来跟她禀告,什么人已入屋,什么绝不会走,而等她信心十足地赶过去抓奸时,那辽国使臣就变成了赵容央的驸马,成了一对正儿八经的夫妇在帐中颠鸾倒凤……
  烛灯后,褚怿那件松垮雪白的中衣、那双锋利的眼眸再一次浮至目前,贤懿只感觉通身血液冰冷,又感觉所有的气血都在一阵阵地往上激涌,直顶脑门。
  巧佩含着泪迭声请罪:“奴婢真的是亲自把辽使送进嘉仪帝姬屋中的,奴婢也不知道为何褚驸马会……殿下,这真的不是奴婢的错,这……”
  “别说了!”灵玉紧张地环目四看,劝谏贤懿,“殿下,外面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回去吧!”
  贤懿胸脯起伏,吩咐道:“你去查一下,我们派去拦截褚怿的那个宫女去哪儿了。”
  灵玉犹豫,放心不下巧佩在这里伺候。
  贤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快去。”
  灵玉闭眼,终是无法违逆,领命去了。
  灵玉去后,巧佩依旧伏跪在地,不敢动弹,贤懿站在湖边,对着水中波光粼粼的月影沉默。
  树丛里,一道人影从石径上走来,金丝缠绣的鹿皮靴掠过绿草,动静飒响。
  贤懿遽然回头。
  耶律齐双眼微眯,环胸在湖边站定。
  ※
  圣驾莅临艮岳行宫,布防必须从严,李业思是被从侍卫马军司抽调过来的禁军,今夜恰巧值守。
  得知消息后,李业思即刻赶往缀锦阁。
  雪青一面带路,一面低声禀告情况。
  “今夜殿下就寝后,吩咐荼白留灯守夜,没过多久,有人潜入阁中偷放迷香。再后来,守在廊下的宫女被人支开,一名内侍趁机把喝醉的辽使领入了殿下的寝屋。
  “驸马赶来时,荼白和殿下都已被迷香迷晕,但室中尚无外人,驸马于是将计就计,待那辽使入内后,把人打晕藏于室内,再脱下衣袍入帐,等设下诡计的真凶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恭穆帝姬带着人大张旗鼓闯入阁中,不顾阻拦破门而入,待发现帐中人乃是驸马而非辽使后,又骇然失色,仓皇而去了。”
  李业思听罢,肃着脸道:“所以,设局谋害夫人的是恭穆帝姬?”
  雪青点头。
  李业思脸色越沉。
  命人把喝醉的辽使送入一国帝姬的寝屋,其中心思,显然令人发指,但如果幕后主使不是内廷女眷,不是眼下备受关注的和亲帝姬,褚怿在前朝便有的是机会一还一报。
  然现实是,和亲一事事态不明,贤懿之阴谋又把辽国拉入局中,如状告御前,一会波及两国外交大局,令那小王爷再度有空可钻;二会引发舆论,损坏嘉仪帝姬清誉……对方今夜这一招,实在是有恃无恐,令人恨极。
  李业思越想心越沉重。
  不多时,二人抵达缀锦阁,李业思入内。
  帘幔后,褚怿披着外袍临窗而坐,床榻帐幔低垂,把里面遮掩得严严实实。
  李业思低头行礼,目不斜视。
  褚怿道:“人在床底下。”
  李业思转头去看,果然在床底瞥到一角衣袍,低声:“如何处置?”
  褚怿摩挲着紫砂茶杯,声音冷淡:“抬到湖边,弄醒后,扔下去。”
  辽使入内时,尚未清楚是何状况,如此处理,应是借酒醉坠湖之名抹去其和缀锦阁有关的痕迹,保住帝姬的声誉。
  李业思点头,便欲去办,褚怿又道:“贤懿身边的宫女,查一下。”
  李业思凝神。
  褚怿薄唇微动。
  夜色浓重,褚怿的侧脸隐在窗下,声音也如沉入黑夜,无一丝波澜,李业思喉结滚动,低头肃然领命。
  屋门开合,室内重新遁入悄寂,褚怿坐在窗下,抬头喝完最后一口茶,放落茶杯,起身把外袍挂回衣架上,撩开床幔躺进去。
  容央睡在里侧,被迷香熏过的脸颊依旧泛着微微红晕,不描而黛的眉颦着,鼻息匀长,丰唇微开,睡得酣然而自在。
  褚怿心里有气,但看她这模样又发不出,绷着脸把人揽至胸前,伸指去抚平那眉心的褶皱。
  在前殿把辽使领走的那个小内侍不对劲,他是一眼就看出来的,一则是其形态鬼祟,匆匆回避他的注视;二则是禁廷内侍再如何瘦小,也绝不可能长一双那样小的脚。
  宫女扮成内侍把喝醉的辽使领走,不管意欲何为,都必然逾矩越轨,更何况两人所行的方向还是容央所住缀锦阁。
  至于半途来截他的那名宫女,就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
  坦白来讲,拆解这样漏洞百出的调虎离山之计并不是什么特别费力的事,但,如果今夜偏偏就那么巧的,没能让他目睹辽使被领走的那一幕呢?
  如果,偏偏就那么不幸的,让幕后之人得逞了呢?
  来时,守夜在外的荼白已被熏晕,容央亦软趴趴地倒在帐中,一分人事不省。
  褚怿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压根没来,或迟来一步,如果那辽使抢先一步看到她此刻的样子……
  粗粝的拇指摩过那鲜妍的唇,褚怿褪散下去的戾气再次汇聚眸中。
  有些时候,德是没有办法化怨的,这个道理,他的小帝姬究竟懂不懂呢?
  褚怿低头,温柔蹭上那唇,一点一点,一厘一厘压覆,继而握紧怀中人肩头……
  ※
  容央的这一夜实在是睡得十分香甜,只是后来做了个十分憋屈,或者是憋闷的梦。
  醒过来时,织金帐幔外已有灿烂晨光,有条手臂沉甸甸地压在她胸上,容央心道难怪,愤然推开,转头时,一怔。
  褚怿的睡颜映入眼中,微光里,眉睫漆黑,轮廓深致,因为离得近,那双睫毛几乎根根分明。
  容央暗暗一惊。
  尽管一直知道他模样生得英俊,但还是头回注意到,他居然连眼睫毛都能长得如此浓密纤长……
  等等。
  他是什么时候睡过来的?
  容央怔然,下意识要起身,褚怿一把把人捞回胸前。
  容央震惊——他醒着的?
  “醒着的。”褚怿像是有读心术,淡然回答,容央一颗心更乱得厉害。
  被他捞回去后,容央贴在他胸膛上,沉思片刻后,小心翼翼扬起脸庞:“我们……圆房了?”
  至此,褚怿那双眼总算是睁开了。
  黑眸深深,笑意沉沉。
  容央小脸顿时爆红起来——这表情,那看来是真的了?
  褚怿低笑:“想圆了?”
  容央:“?”
  褚怿眯眼,看过她脖颈处的吻痕,再往下,看过她略微不整的寝衣。
  大手抚过,替她把寝衣拉起来,遮住半袒的酥*胸,褚怿对上她茫然的眼神:“等着你的。”
  容央一时更茫然,反应过来后,一骨碌坐起来。
  褚怿对上她烁亮的大眼,静默不语。
  容央质问:“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疑惑:“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褚怿依旧不言。
  容央看着他,片刻后,凛然道:“我昨晚怎么了?”
  褚怿寥寥答:“醉了。”
  容央:“我没喝酒。”
  褚怿:“被我熏的。”
  容央:“……”
  昨夜之事,褚怿还是决定先瞒一瞒,等李业思那边全部处理完毕后,再对容央和盘托出。
  稍稍敛神,褚怿跟着坐起来,探手去理容央蓬乱的头发,这时,帘幔外传来雪青的声音:“殿下和驸马起了吗?”
  褚怿淡道:“起了,进来伺候吧。”
  ※
  盥洗毕,褚怿衣冠周整,坐在窗前等容央沐浴梳妆。
  今日是个很好的天气,微风清爽,日暖而不炎,褚怿把玩着那盏紫砂茶杯,把窗外景致静静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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