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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嗜我如蜜 (风储黛)


  “什么?”元清濯呆若木鸡,守了这么久的苏嬴墓,迁棺废了这么多心血。结果棺木为空。“怎么会是空的? * ”
  “此事千真万确。”
  当时苏嬴的棺材板没压住,磕坏了一角,半边撞落抵在了地上。
  一众脚夫虽然都是专业抬棺人士,还是被吓得面色如土,纷纷不敢上前。况天色已暗,阴风怒悬,诡异静谧至极,便令人想到是否死人对活人迁棺的举动表示不满。当其时,一个个不约而同地表示,钱可以不要,但命不可以不要。
  也就在这时,重赏之下仍有勇夫,胆大心细地凑上去,往棺材里一探,不看还好,一看,发现哪有什么尸骨?
  “公主……只有,只有……”
  元清濯嫌他说话磨磨唧唧,不耐道:“有什么?”
  公主这一问,后头专业哭丧的上坟的,整齐划一地开始往后挪脚。
  丙同干嗷了一嗓子,最后道:“里头没有尸骨,就一件破破烂烂的血衣!”
  哦。
  原来没尸体。
  众人放心了。
  元清濯咬唇,起初的惊讶过后,至此已经是波澜不惊。
  “我去看看。”
  公主迈过长草,朝墓那边而去。
  昨夜雨疏风骤,一早起来,姜偃便觉得鼻尖发痒,右眼皮直跳。
  古西丘文字破译只在关键的阶段,最早的一部西丘天文详解应该能在今冬面世。校注的工序最繁琐,国子监的几位大儒与他还算是有几分交情,届时或可让他们来帮忙。
  镜荧突然神色慌张地奔了进来,姜偃被动静所惊,失手打翻了一砚墨水,他垂下眼睑,看了眼自己的手,露出些许困惑。
  “先生。”
  姜偃不着痕迹地拾起砚台,染了一掌的黑墨。
  “怎么了?”
  镜荧迟疑了下,道:“公主将苏嬴的墓挖了,还撞开了棺……”


第50章 探花郎
  苏嬴的棺木中所藏唯有一身染血外袍, 看得出质地中等,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物,掩埋在黄土之下经年日久,已经基本腐坏, 恶臭熏人。在长公主的主持下, 他们仍旧装回了那身血衣, 扣上棺盖, 令其入土为安。
  下葬以后哭丧团队有了用武之地, 个个掩面失声嚎啕,哭得天昏地暗,道旁草木尽失颜色,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元清濯一匹黑马踏月而归, 入府解下披风扔给一头雾水似乎要问话但终究没问出来的橘兮, 径直入净室, 不一会儿,里头便传来了清晰的水声。
  元清濯仰靠在热雾氤氲笼罩里的浴桶中, 秀靥显得有几分苍白。
  丝丝缕缕的雾气扑倒面颊上,微微散开,周而复始, 凝成脸上粒粒如珍珠晶莹剔透的水露。
  “怎么会是空坟?”
  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
  在她一开始的设想里, 或许是苏公当年在梁都还有旧友。旧友虽不敢为苏家出头,但冤情得雪以后,出手帮助友人的亡孙料理身后事, 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但仔细一想, 这里却有很多疑点。
  帮助苏嬴的人,为什么不选一块相对来说更好的坟地,反而将他草草掩埋在一堆坟墓之间, 都像是刻意隐藏起来的。
  不知道 * 是谁的手笔。
  再有,为何除了一身血衣之外,棺椁中别无余物?
  就算是衣冠冢,一个人埋进去的衣冠也需得有零有整的,最好是干净整洁的衣冠,在民俗中,如此亡灵到了地府会体面些。
  眼下的疑团,却是一个接一个的,想破脑筋,伤人得很。
  沐浴而出,她扶着桶沿湿漉漉而出,带起一大片的热水扑溅在地。她踩着满是洗澡水的光滑木板地面,提了一身亵衣一件栀花纹翠绿对襟窄袖纱衫,为自己披上,随后拨开珠帘,越过那道四折的山水花鸟屏风。
  暮春之夜极是喧闹,处处蛩鸣蛙声,一夜春夜过,池中聚起了绿藻浮萍,长势新鲜喜人。
  一觉醒来,早已是日上三竿,橘兮和银迢来服侍她梳洗时,甲乙丙丁也带来了外面的消息。
  今儿一早春闱揭了榜,陛下钦点的三元正从宫门出,今年的头名状元郎又是女子,已经十年没有过这景了。这位高中的女门生今年二十七岁了,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小孩儿还没断奶,尚在嗷嗷待哺之际,这位目前就以出色的策论博得了诸位博士学究的交口称赞,第一是当之无愧。陛下特许她不必跨马游街,准允乘车出行,以彰大魏对女子科举的看重。
  元清濯头痛欲裂,本来也无心看今早的三元游街,但甲全带回来一个消息,是一份手誊的皇榜。
  元清濯一看,好家伙,眼睛都看直了。
  头名,沈匀竹。
  次名,张燕隐。
  再次,苏嬴。
  “同名同姓?”
  元清濯揪起脑袋,问了声。
  甲全摇摇头:“小人也不知道,但这皇榜上就这么写的,小人为了凑热闹挤过去看到这份皇榜的时候都差点以为借尸还魂了!”
  “听说陛下很喜欢苏嬴的文章。”
  “他年纪也不大,好像才二十出头,年纪轻轻的,陛下都说他前途无量。”
  就是不知道人长得俊俏不俊俏,与那位苏嬴公子相比何如。
  这一路上,甲全也在想,应该是同名同姓吧,这天底下名字一样的多了去了,未必有如此之巧,这位苏嬴就是那个可能没死成的苏公子。
  ……
  苏嬴跨马一圈,最后停在了贡院门口,谁知道才下马,竟撞见一人。他背身负手久立,似是在等候着谁。
  苏嬴一愣,只见那人猛转过面来,竟是个少年男子,气韵贵介,眉朗目秀。
  “阁下是?”
  裴钰盯着传说之中的“苏嬴”,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恕他眼拙,并未看出苏嬴有何与众不同之处,他冷然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苏嬴大吃一惊,人还没反应过来,衣襟被他一拽,人朝前一个踉跄,险些跌出个跟头。
  “你、你这人好无礼!”
  他挣扎,拍裴钰的臂膀、后背,掐他、拧他,但他一介文官,如何抵得过裴钰的力气?被如同拎鸡崽儿一样一路扯着朝街市而去。
  裴钰抽出空来,冷冷道:“你就是苏氏之后?”
  那苏嬴想,自己 * 姓苏,自己祖祖辈辈都姓苏啊,这人好生无礼!
  文人傲骨一时占据上风,他人虽然让裴钰抓着十分狼狈,却奋力挺胸抬头道:“然也!”
  “呵,腐儒一个!”
  裴钰瞧他不上,不再盘问,只一路拽着人往敬武长公主府走。
  昨日苏嬴开棺,才证实棺木之中无人,今日,就冒出这么个苏嬴出来。看来这苏嬴压根没死。他辱及公主清白,是泼天狗胆,该抓去给公主磕几个响头,在扔到敬事房一刀两断了事。
  马车与裴钰苏嬴擦身而过,驾车的童子停了一下,朝车中道:“先生,好像是胶东王,他抓着探花郎往公主府去了。”
  车中传来清晰低沉的竹简合上的声音,姜偃推开车门,朝外探了一眼,见裴钰行色匆匆,攒眉:“那人是谁?”
  “是新科探花,偏巧,是叫苏嬴。”
  “苏嬴?”
  姜偃亦感到有些意外。
  “是啊,”镜荧轻松甩策,马车徐徐行进,他压着唇角道,“昨日,公主殿下在南郊挖出来了苏嬴的棺椁,发现里面居然无人,只有一身血衣。”
  姜偃放下扶车窗的右臂,低低地道:“是么?”
  镜荧点头:“我也觉得事有蹊跷。”
  “不但如此,今天放出皇榜来,今年的探花听说叫苏嬴。想是胶东王一时激动,把他当成了那位苏公子。先生,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可真多啊。”
  姜偃半晌没说话,马车驶出闹市,越过朱雀桥到人烟僻静处,姜偃低沉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是谁为苏嬴安葬?我竟不知。”
  镜荧道:“先生也不是事事都能算到的,这属实正常。”
  姜偃于是不再说话。
  裴钰押解着新科探花,一路大摇大摆地晃到了公主府,叩开门,让甲乙丙丁去通报,请公主见识一下苏嬴。
  甲乙丙丁八目对望,满脸写着疑惑。最后还是甲全拿了个主意,进府里通报公主。
  须臾以后,长公主从府邸中出来了她,一身浅绿纱衫,步态风流。
  那苏嬴被裴钰一掼在地,瑟瑟地颤了几下,两膝一下就磕在了台沿上,痛得再也爬不起来了,只能匍匐着拿后脑勺对着长公主。
  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双云头绣履,是长公主停在了他的面前。
  元清濯居高临下,俯瞰着这人。
  “抬头。”
  苏嬴于是依言抬头,她直直地打量着他。
  面前之人是个骨骼纤细、面貌清秀的少年男子,少年高中,本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在他的身上,却只能看到谨慎、忐忑、强撑,甚至是一点畏缩。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断定,这不是她想要找的那个苏嬴。
  就算他捂着膝盖呼哧叫痛,她心里,也没有一点对苏嬴的类似心疼的感觉。
  裴钰一直知道公主想找苏嬴,不知为何眼下表现得极为平静,难道公主不该杀了这个淫徒恶棍一泄心头之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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