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熙还身着寝衣,慕水寒却是穿戴整齐地坐在黑木桌边,闻言眼皮都没有抬起一下,完全不为所动:“臣与皇上自幼相伴,皇上什么样子臣没有见过?若皇上不 * 嫌,臣可以亲自服侍皇上更衣。”
裴熙抬起一只手掌,果断拒绝:“大可不必!”
她拉了拉在睡梦中不知怎的变得松松垮垮的衣领,慌张道:“朕、朕习惯让之荷伺候了。”
慕水寒定定地看了裴熙一会儿,似乎要将她看穿似的。
明明他一个字都没说,裴熙却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汗水几乎浸湿了后背。寝衣黏腻地贴在身上,裴熙却压根儿顾不得难受,心里头充斥着要被慕水寒看穿、从皇位上揪下来的恐惧。
就在裴熙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慕水寒竟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裴熙走来。
裴熙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躲避,可她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不管发多少力都丝毫动弹不得。
慕水寒朝她伸出手来时,裴熙几乎以为他要趁着四下无人亲手弑君。
反正她是注定打不过他的,裴熙喉咙滚动,干脆闭上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慕水寒看着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裴熙,轻轻一叹。
裴熙对他的所谓信任,终究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她真的完全不记得他了。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裴熙感觉额头一凉,原来是慕水寒拂开了粘在她脸上的长发,动作轻柔地替她理顺。
裴熙睁开眼睛,忐忑不安地望着他。
近距离看去,裴熙更觉慕水寒生得实在是精致,那排小刷子似的睫毛似乎比自己的还要浓密。不知道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偏偏会是个煞神呢。
真是可惜了。
裴熙心里胡思乱想着,口中哆哆嗦嗦地说道:“谢、谢慕将军……”
——不杀之恩。
慕水寒听了,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臣与皇上说过,皇上可以唤我的字,皇上却还是一直叫臣‘将军’。”
他迟迟达不成目的,难免心急,多少有几分吓唬裴熙的意味,故意说道:“皇上对臣如此疏远,连臣的表字都不愿意叫,皇上是真的信任臣吗?”
对于自己没能克服恐惧叫慕水寒名字的这件事情,裴熙后悔不已。
当性命有可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反而变得大胆起来:“水、水寒!”
万事开头难。不管不顾地叫过第一声之后,似乎就没那么困难了。
像是怕慕水寒不满意似的,裴熙接连唤道:“水寒,水寒!你听朕解释!”
慕水寒得偿所愿,几不可查地淡淡一笑:“嗯,皇上请讲。”
“朕是心里爱重将军……不,爱重你,所以才会一直尊称你的。”裴熙越编越来劲,“水寒,你可是我们大齐的大英雄、是朕的救命恩人啊!既能保家卫国,又能保护朕的安全,朕看待你可和其他的臣子不一样。”
慕水寒想说,皇上应当是更忌惮臣才对吧?不过他怕做的太过,会吓坏裴熙,因此不再多言,站起身道:“皇上的心意,臣明白了。臣这就叫之荷进来,伺候皇上更衣。”
第二十八章 为主
见慕水寒终于肯松口,裴熙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怕慕水寒生疑,不敢再表现出来,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的所有情绪。
好不容易等到慕水寒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裴熙脱力一般地瘫倒在床上,只觉得和慕水寒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比站在大太阳底下打一整套拳还要累。
慕水寒说到做到,不久之后,之荷果然捧着水盆进来。
裴熙立即坐起身问:“慕水寒没把你们怎么样吧?”
之荷拧着帕子,神色复杂地说:“殿帅只是不让我们叫醒皇上,侯在外头不要出声,并没有伤人。”
之荷说着,后知后觉地打量起裴熙的脸和身子:“皇上看起来无事?”
“怎么无事啊,朕都快被他给吓死了好不好!”裴熙听说习武之人的听力都比常人要好,因此不敢高声说话。她压低音量、动作夸张地拍了拍床铺,表情略显滑稽:“一早上醒来看见一个男人盯着你瞧,你说你害不害怕?”
“皇上,已经不是早上了。”之荷拿帕子替裴熙擦了脸后,走到窗边打起帘子,露出灿烂的天光,“都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
“这是重点吗?”裴熙好气又好笑地说:“重点是慕水寒他……”
话说到一半,裴熙忽然意识到之荷可能并不是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而是慕水寒现在就在外头,之荷不想,或者说是不敢说慕水寒的不是。
慕水寒性子古怪,又是个杀人如麻的煞神……他方才在外头,真的没有为难之荷等人吗?
裴熙声音极低地喃喃道:“擅闯皇帝寝殿……能否治罪?”
之荷不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不过她还是打算劝上裴熙一句:“没用的皇上,若是别人的话还有可能,可殿帅本就是负责保护皇上安危的殿前司指挥使,只要他咬定乾元殿内混入了刺客,他是来皇上身边护驾的,别人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没有结果的事情,皇上又何必去做呢?只会平白得罪了殿帅罢了。”
慕水寒还在外头等着,裴熙来不及沐浴。换下寝衣后,之荷用帕子替裴熙擦了擦背,扑了点干爽的香粉,裴熙身上终于松快了一些。
听完之荷的话后,裴熙一直都在沉思。换衣服时,她忽然道:“之荷,你觉不觉得很奇怪?慕水寒他今日究竟想要做什么?吓唬朕,让朕不敢和他作对吗?”
之荷摇头:“殿帅向来心思莫测,奴婢愚钝,实在猜不出来。”
这样荒谬的事情,裴熙自己都想不明白,并不指望之荷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本以为之荷不会再谈及此事,不想她替裴熙穿戴整齐后、在铜镜前替裴熙梳理长发时,之荷突然低呼一声,惊慌道:“皇上,殿帅不会是怀疑您的身份了吧?”
裴熙最怕的就是这个:“朕不知啊!你是没看到他那眼神 * 有多骇人,像是要把朕看穿一样,简直令人毛骨悚然。要不是怕对不起裴家的列祖列宗,朕都想……”
裴熙话未说完,汪俊杰弓着身子入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硬着头皮对裴熙说道:“启禀皇上,殿帅在外询问皇上可梳洗好了,请皇上一起用午膳。”
这话说的,倒好像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是乾元殿,而是慕府一样。
这么光明正大地反客为主,也就只有他慕水寒能做得出来了吧。
裴熙不怒反笑:“好啊,让御膳房准备几个好菜,朕这就来。”
裴熙不爱铺张浪费,向来饮食清淡。她怕慕水寒吃不惯,才特意嘱咐了这么一句。
不想她梳完头发出来,发现之蓓已经在带人摆膳了,仍旧只是些家常菜肴。
裴熙意外:“朕不是叫御膳房做些珍馐上来吗,怎么还是……”
“皇上节俭,臣怎好铺张?”慕水寒抬手指向主位,淡淡道:“皇上请上座。”
裴熙想到刚才在寝殿内所受到的惊吓,没甚出息地说:“要不,还是殿帅上座吧?”
听到她称呼的变化,慕水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殿帅?皇上不叫臣将军,又改呼殿帅了?”
裴熙简直恨不得把自己这不听话的舌头给咬下来:“水寒你别生气,朕这是听底下人叫多了,被带跑偏了。朕、朕以后不会了!”
见她这么着急忙慌地解释的样子,慕水寒失笑道:“皇上似乎很怕我?”
大名鼎鼎的煞神,能止小儿夜啼,大齐上下但凡是个惜命的,谁不害怕他啊!
可裴熙怕惹恼了慕水寒,并不敢这么说:“开、开什么玩笑呢,水寒你这么平、平易近人,朕怎么会怕你呢,哈、哈哈。”
她干笑着的样子实在尴尬,慕水寒就是想闭着眼睛信她都难:“不知皇上何时犯了这口吃的毛病?可是饿着了?”不等裴熙反应过来,慕水寒便上前一步,几乎贴在她的身前。
“皇上请。”他指着主座,盯着裴熙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裴熙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反正就是不敢和慕水寒对视。
她怕违背慕水寒的心意会惹他不高兴,于是乖乖地落了座。
可是面对着这样一座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塌的冰山,裴熙哪里还有胃口?
她拿着玉筷食不知味,又怕慕水寒看出她的情绪,只能硬着头皮将食物往嘴里送。
“皇上似乎食欲不振?”不管她怎么努力,慕水寒就像是能看透她似的,还是瞧出了端倪,“皇上起的也迟,要不是臣来了,皇上恐怕会睡到下午吧?这样可对龙体无益。”
说到自己晚起一事,裴熙感到十分无奈,叹口气道:“朕也不想这样的,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朕晚上就是睡不着、也不想睡。除了服安神药的时候之外,朕几乎没有在旁人就寝时入睡过,每每都要下半夜甚至天将亮的时候方能入眠。如此一来, * 朕白天自然醒不过来。”
这也是为何裴熙每次召见萧宴都是在下午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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