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正在外面同伙伴玩,见下了雨,便立刻折了荷叶当伞,兴冲冲地跑回了家。
因为每逢下雨天,他都可以吃到他娘亲手做的热汤面。
然而这次等他跑回家,没闻到汤面的芳香,反而听到了一声声悲戚的求饶。
“大人饶命!”他爹哭着说,“草民也是一时糊涂,才做出了这种傻事!可孩子是无辜的,恳求苏大人看在养育多年的份上,放过草民的儿子吧!”
“是啊!大人!我们夫妻二人自知愧对大人,这些年来一直将公子视为己出,并无半点苛待!苏大人若不信,可以去问,可...”
回头的功夫,他娘就发现了他,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似的,连连招手让他过来,“大人你看,小公子真是好好的!我把他还给您,求求您,饶我儿子一条性命吧!”
苏隐玉从未见过他们哭的这般伤心,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掉了眼泪,直到椅子上的那位大人将他抱了过去,他才终于缓过了神。
“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苏丞相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眉眼欢喜道,“来,快叫爹爹。”
他听了,下意识去看自己叫了七八年的爹爹,只见对方像是撞了鬼一样,摆手尖叫道:“别看我,我不是你爹!你是我偷偷换来的孩子!”
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换来的孩子,后来回了相府,上了学,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夫人是在九个月回京途中生下的他,当时事出意外,便随便找了户人家落脚,而选中的,正好是刘氏夫妻一家。
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意外,苏夫人突然早产,又是从寺里回来,因而并未带稳婆,身边的丫鬟们又都是未经人事的,因而接产的任务就落在了刘妻头上。
孩子有惊无险地落了地,刘妻看着怀里白生生的小婴儿,不知为何就突然想起了自家孩子。
她的孩子明明是足月生下来的,而且都已经养了一个月,依旧不如怀里的这个孩子重。
于是她就起了邪念,趁人不备,偷偷将孩子换了过来。
这一换,便是七年。
“七年,足够改变很多事。”苏隐玉平静道,“即便我娘知道我才是他真正的儿子,可养了七年的孩子,她又怎么忍心拱手送人。”
对于相府来说,再多几个孩子都养的起,然而他们却忘记了,对他来说,这件事到底有多残忍。
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全被苏成玉抢去,还要接受他时常的欺负和骚扰,他不仅要看着要受着,还要听他娘说——
‘阿成被宠坏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多让着他些。”
你听,当哥哥的。为了给苏成玉一个合适的名分,连他们的年龄都要调换,爱子如斯,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念此,苏隐玉自嘲地轻笑一声,“我也真是傻,这么多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何必还要再去被人羞辱一次。”
虞鱼全然没想到苏隐玉的经历竟如此坎坷,听得眼泪汪汪还不敢哭出声来。
这下她总算明白苏隐玉为什么这么温柔,为什么要说温柔无用。他的温柔都是被逼出来的妥协,这样的温柔,不要也罢。
“看你。”总算从回忆中抽出神来,苏隐玉伸手给小姑娘擦了擦眼泪,“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虞鱼这下更憋不住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地砸在苏隐玉的手背上。
苏隐玉还是头一回知道女孩子能够一下子掉这么多眼泪,惊讶之际,就见虞鱼白净的小脸上多了几道泥印。
心里的沉闷和怅然蓦地消散几分,苏隐玉笑出了声,“快别擦了,手上都是泥,好好的小美人儿都弄成个小花脸了。”
将手帕浸湿递给她,苏隐玉盯着小姑娘哭红的眼睛,突然问:“小鱼,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看着她猛然张大的杏儿眼,苏隐玉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又笑着补充,“我的意思是,喜欢同你来往。”
虞鱼这才松了口气,摇头说不知道。
“因为你是头一个在我面前说苏成玉不是的人。”
谁都看得出苏成玉比他这个正经嫡子受宠,而苏妙,他的亲妹妹,也被这许多年的情分牵绊,并不是完完全全地向着他的。
唯有虞鱼,这个才有几面之缘的小姑娘,会担心地小声同他说,二公子好像不喜欢他,希望他能小心些。
成日里喝着琼浆玉露的人,必不觉得甘霖爽口;而他长于烈日炎炎的荒漠,甘霖于他而言,是他在这风沙之中活下去的希望。
虞鱼于他,犹如甘霖。
只可惜这些话,还不能一字不落地讲给她听。
出神之际,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腕上的手指细长如葱段,白皙若凝脂,隔着长袖都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热,抬眼看去,便瞧见那张娇俏小脸上藏不住的关切和心疼。
接着,他听见虞鱼说:“玉哥哥,你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他听过好多人同他说过好多次,可唯有这一次,他选择相信。
“嗯。”苏隐玉垂眸,看着少女指尖透出的薄薄粉意,心里的郁结也逐渐软了下来,“小鱼说得对,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不知道以后如何,但至少现在这一刻,这世间于他,的确美好。
第五十六章 (一更) 沈宴回京……
回去的路上与来时并无差别, 苏隐玉还是很沉默,只是眉宇间的忧愁淡了许多。
到了相府门口,刚下马车, 苏妙就拉着苏成玉过来, 说是苏成玉想要跟苏隐玉道歉,然而苏隐玉看都没看他一眼, 兀自走开。
苏妙和虞鱼只当苏隐玉是彻底伤心了,唯有苏成玉心下难安。
“好自为之。”
这是二人错身之际,苏隐玉低声说的,他越想越觉得心慌,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不行, 苏成玉心道,这几日还是多去跟娘亲请安才是。
这边暗潮汹涌,而江南挂着鎏金牌匾的金府,更是血流如注。
王庆金看着主位上捂着胸口的男子,心口恶气终于一扫而光, 控制不住地仰天大笑:“大名鼎鼎的摄政王, 也不过如此嘛!”
他还以为令父亲忌惮的摄政王是什么能够上天入地的厉害人物, 还不是被他的‘一杯仙’给灌倒, 被自己的手下捅了一刀。
闻言,主位上的红衣男子眉头紧皱地呵斥, “王庆金, 你、咳咳...你好大的胆子!”
大抵血流的多了, 说话也没什么气力,这呵斥落在王庆金耳朵里更是不疼不痒。
毫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好大的胆子?”
王庆金拍案而起,“我看王爷才是好大的胆子!竟然为了个哑巴责罚我小妹, 害得她年纪轻轻就饱受腿疾之苦,这笔账,本公子还没跟你算呢!”
“哦,她活该。”
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王庆金,王诗雨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都不为过,如今却因为个哑巴落下了病根,叫他怎能不生气。
“拿剑来!”王庆金咬着牙怒目道,“我要亲自杀了他给小妹报仇!”
尤金闻言,沉默地递上了腰间的佩剑。
“尤金你!”
沈宴看着震惊又失望,像是还不敢相信自己的手下能做出这种事,接着又见王庆金持剑而来,眉宇间的失望化为恐惧。
他努力地想撑起手臂躲闪,却在酒力的作用下无法挪动丝毫。
沈宴终于怕了,额头冒着冷汗说:“王庆金,本王劝你冷静些。本王南下京城人人皆知,杀了本王,你们王氏一族也休想逃脱!”
“哟。”
他眼中的恐惧极好地取悦了王庆金,提着剑在他的脖颈上比划两下,王庆金得意笑道:“没想到王爷也会害怕,不过晚了,你的狗命,今儿本少爷要定了!”
“等等!”沈宴立即道,“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金、金矿一事,本王也就当不知道,再也不会跟陛下提起!如何?”
他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看的王庆金通体舒畅,他故作思忖之色,“王爷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王爷的提议本公子甚是心动,只可惜...”随手在男人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感受着剑下男人的惊恐和颤栗,王庆金笑意渐深,“已经有人许了本公子滔天的荣华富贵,王爷呀王爷,你终究是晚了一步。”
“是谁?!”
见他双手握剑高高举起,沈宴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告诉本王,就算是死,本王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也罢。”
这一剑下去,沈宴总归要死的,死人最会保守秘密,王庆金也不介意让沈宴死的明白。他手臂用力猛地劈下,“当然是你的好兄弟,肃王殿下!”
怕喷溅出来的血迹弄脏了衣服,王庆金还特意避开两步,然而想象中的殷红并未出现,连剑...都未拔动。
“啧,这就说出来了?”
方才还狼狈惊惧的男人如今像换了个人,指尖轻轻用力就折断了他劈下的剑刃,而后气定神闲地擦了擦颈间的血迹,轻掀薄唇,不屑道:“有你这种队友,老三还真是倒霉。”
王庆金惊得后退两步,“你、你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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