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兰这才长舒一口气,向主持行了一个礼:“多谢大师,阿弥陀佛。”
一直到她娘拉着她去树下许愿时,练鹊才憋不住笑出声来。
本来那签筒里就几乎全是上签、上上签,却被她用内力抹去了签文,所以上面才全是空白。这老和尚可真真是能说会道,什么样的话都能扯得出来呢。
美人笑起来都是美得不可方物。李翠兰一面觉得自己女儿果真是神仙送到她肚子里的,一面又恨铁不成钢。她甚至说:“小鸟儿,你这些年在外头真的就连一个倾慕的郎君也无吗?”
“娘这是说得什么话?”练鹊故作不解,“难不成我还可以同时倾慕许多个郎君不成。”
李翠兰听得脑袋痛,将手里的红笺跟纸笔递给她:“娘也不识文断字,不过既然来一趟寺里,你也许个什么愿,也作个念想。”
练鹊被先前那个老和尚逗得乐不可支,并不相信什么神佛,随口道:“若是自个儿有本事,哪里要舍下脸面求佛祖。”
“再者……我也没什么要求的。”
李翠兰怒了,催促道:“什么愿望都是话赶话赶出来的,我们这里没一个识字的,你也不必扭捏,想到什么写什么就是了。”
练鹊被她娘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怔怔点头:“哦,好……”
于是她龙飞凤舞地糊了几个字在红笺上头,权作应付。
李翠兰珍而重之地将那红笺绑在树上,临了,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练鹊眼疾手快地扶住李翠兰,叫她小心。母女俩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说来赶巧,陆极这日正好打从堪舆寺里取东西回家祭奠父母,出来时走到系满红笺的树下,一张冷脸都被温柔的红色衬得柔和三分。
许是习武之人都目力极佳,冷峻的侯爷一抬眼,便看到近处的红笺上,铁画银钩地写着两个字。
“侯爷,侯爷?”随行的小厮被自家侯爷突然跳起来拽下红笺的行为惊呆了,“您这是?”
“……”陆极冷冷地说道,“西陵这些民众,怎么整日就知道写些不切实际的愿望。”
小厮被他周身的煞气震慑住,只愣愣地道:“是、是。”
红笺烂漫若云霞翻卷,树下长身玉立的男子拂袖离去。谁也不知道,他藏在袖中的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第19章 杀星
翌日便有太守家的仆妇到府上说要拜见夫人。李翠兰一脸困惑地带着儿媳妇见了来人。
却是那方夫人说自己与练鹊一见如故,要请她去府上叙话。
李翠兰不解其中之意,只任儿媳将人客气打发了。末了两人对着那些子从未见过的金银珠宝齐齐叹息。
“阿有,娘没读过书,你说这方夫人,打得是个什么主意?”
王有寒面色沉重,想了想后,沉重地说道:“不瞒娘说,咱们家小妹的姿容便是在望都也算是翘楚,说不准方夫人是看上了小妹,要让她给方公子做妾。”
“做妾?”李翠兰面色一白,“这……可万万使不得。”
“媳妇说句老实话,若是能同太守这样的人家攀上关系,莫说是纳妾,哪怕是叫妹妹当个通房也不算委屈。外头愿意的人多了去了。”
王有寒看着婆婆黑下来的脸色,无奈道:“娘是将阿有当成什么人了?西陵谁人不知,那方公子方遒素日最爱沾花惹草,绝非女子的良人。我怎么会将妹妹往火坑里推了。”
“只是这事却不好推却,”王有寒继续道,“方家那样的人家,想要置咱们于死地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此事千万需要谨慎。”
李翠兰心事重重,迟疑着开口:“先前我在堪舆寺求签时,那里的主持大师曾说小鸟儿命中是有贵人的,莫不是,方夫人便是那个贵人?”
她心里始终存着侥幸,道:“咱们小鸟儿何等的仙姿佚貌,说不得便能让方公子为她浪子回头。”
王有寒:……
“娘,”王有寒道,“这事您问我是不作数的,您该去问问妹妹,看她肯不肯。”
两人踏进悠游居时,练鹊正躺在院中的贵妃榻上,小琴在给她剥葡萄。
她见了母亲嫂嫂,一骨碌爬起来,迷迷怔怔地问:“娘,嫂嫂,有什么事吗?”
李翠兰看着心里愁死了:“果真是长不大的姑娘,心里没个事的。”
于是又将那方家的事情说了一回。
练鹊摸摸下巴:“先前我便听到外头有声音,原来是方家那个老女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说娘糊涂,说什么得道高僧,还不是跟着方夫人后面苍蝇似的。他当时说那些话,也只不过是因为知道方夫人相中我了,趁机逢迎罢了。”
李翠兰讷讷的。
练鹊见不得她娘的委屈样子,软下语气,道:“那太守一家岂是好相与之辈,少有行差踏错,咱们家都会万劫不复。”
“那可怎么办?”
“娘忘了吗?我与侯爷可是旧识。”练鹊道,“这太守府是必然得去的,到时我叫侯爷去接应我也就是了。”
李翠兰脸上显出喜色来。王有寒若有所思地看着练鹊。
“那些子东西咱们也收下了,娘先去清点一下,我也同贵人们打过交道,有些事得同妹妹交代。”
李翠兰巴不得王有寒把一切安排好了,忙点头道:“好,你们说话、你们说。”
等看不到她人影了,王有寒关上门,这才问练鹊:“妹妹,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同太守家有过什么过节?”
练鹊一愣,随即苦笑道:“看来是瞒不过嫂嫂了。”
王有寒道:“妹妹武功高强,从不用心遮掩这些子事罢了。先前我便知道那引起城中风风雨雨的盗贼是你。而你和侯爷是旧识的话也就骗骗你娘跟哥哥了。”
“那么你为什么因为一次太守夫人简简单单的邀约,就要找侯爷帮忙?让方夫人放弃你的法子很多,但你之所以选择了最得罪人的法子,那必然是同太守府有了致命的过节。”
练鹊道:“实不相瞒,我在西陵各官员府中取到的是他们贪污行贿的各项罪证。而我之前曾在街头被那方公子调戏过……也是我,间接导致了他至今卧床不起。”
王有寒心里一阵阵发颤。
她神情几遍,最终苦笑道:“妹妹可真是给我出了难题。”
练鹊神色不变:“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才会有今日之局。但正如嫂嫂当日所言,侯爷手里有兵,迟早能在这西陵说一不二。”
“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投靠西陵侯。”
王有寒问:“妹妹有几分成算?”
“十成。”练鹊肯定地回答道,“请嫂嫂放心。”
王有寒犹带怀疑,但最终还是悠悠叹息一声,道:“你自己该有轻重,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不要怪我这个做嫂子的狠心。”
她自己就是智计百出的女子,在心中有猜测时就想过无数种保护全家的方法。她不知道练鹊的保证会有多大效用,但她清楚地知道,除了孤注一掷外别无他法。
这事怪不得小姑子,难道王有寒能怪她生得太美招蜂引蝶吗?
看着自家嫂子忧心忡忡地离开,练鹊回身叫了小琴进来。
“方才夫人和少夫人所说的,你都听清了?”
“小姐,奴婢都听清了,”小琴满脸的愤愤不平,“方太守鱼肉百姓的本事您是知道的,您可不能一时不查,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小丫鬟顿了顿,又迟疑道:“可那西陵侯也不是什么好人,小姐真要去求他?”
“什么求不求的,这叫通力合作、互帮互助。”练鹊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傻琴儿,这一切都还在你小姐我的掌控之中呢,不用害怕。”
小琴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那方夫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猴急得很。叫我明日就过去她府上。我得先去跟侯爷通个气。”
“所以啊,这府里的事情还需要你帮我兜着。”练鹊忽然起身,素手抚上小琴的衣裳,温柔地解开束带,“喏,我听了方夫人传讯心里烦闷,这一整天都气得躺在床上睡觉,知不知道?”
小琴乖乖地任她剥去自己的衣裳,仅留一层薄薄的单衣。练鹊将她塞到自己的被褥之中:“乖。”
练鹊从地道里窜出来的时候,四下里静悄悄的。密道通着的是侯府的后院,陆极生活的小筑的一个角落里。这院子里空荡荡的,独独密道那里为了遮掩放了一花树、一棋桌。花树掩映着的小径后,便是陆极的居所。
她敞开嗓子,喊了一声侯爷。
没有回应。
“陆侯爷?”
“陆极?”
这下可不得了,那院中齐齐钻出七八个年轻的汉子,双眸发亮地看着练鹊。
其中有一个练鹊见过,正是当日在火场为陆极传话的那个小将军。练鹊随意扫过去,发现这衣着富贵、根骨尚可,显然就是陆极手下比较得用的了。
“你们好呀。”为防止被当做刺客抓起来,练鹊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先前见过的小将军忙道:“姑娘好、姑娘好。”
又呵斥旁边几个:“你们看什么看,这练姑娘是你们随便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