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被叶方全部看在眼里，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终于全部消失。
“月丫头，我问你，蓁丫头说的……是否实属？”
“我……我……”叶晗月被祖父严厉的神色吓的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马氏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可是一家之主发威，她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冲着不远处，穿着一身九成新圆领袍衫的叶正德使眼色。
没想到他却像是没看到般，老神在在的坐在叶方身侧，一点也没有出声的想法，可把马氏给气的够呛！
叶方的目光移到叶蓁身上：“蓁丫头，你来说！”
“是，祖父！”叶蓁清脆的应了一声，语速不急不缓，声音清晰的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和刚刚所说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多了一些具体的细节，比如说，她为什么会在河边流连，被推下河时是半蹲着的，也因此看到了面前河水中晗月姐的倒影。
清晰明了的向大家说明了，她怎么会知道是谁把自己推下河水的。
随着她的讲述，叶晗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难看，本以为没人看到的一幕，却原来……她竟然都看到了吗？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难堪，双手紧握，想要开口打断，却在看到祖父神情的瞬间，冲动消失……
“跪下！”叶方脸上的表情严肃到可怕，怒喝出声。
叶晗月脸色刷的变白，瞥了身侧站着的叶蓁一眼，咬着嘴唇不甘不愿的在地上跪下。
“祖父，不是她说的那样，我……只是想吓唬她一下，没想推她，没想到她那么不经吓，竟然掉到河里……”叶晗月紧张的解释。
叶方看着面前的孙女，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他活了半辈子了，难道还分不出孙女话里的真假吗？
还有蓁丫头话里说的另外一件事儿，更是让他脸上无光，想到这里。
他扭头对赵氏吩咐道：“从今往后，把你偏心眼的那套给我收起来，其他人吃啥，蓁丫头家的就吃啥，再让我知道你偏心的没边儿，你就给我滚回赵家！”
赵氏眼睛一瞪就想发作，可看着老伴儿不容置疑的神色，哼唧了半天，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叶蓁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想，这里虽然不是自己已知的任何一朝，但同为古代，依旧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
任凭赵氏平时多么强势闹妖，可是一家之主发话，也只有服从的份儿！
“至于月丫头吗……”叶方为难的皱了皱眉，沉吟半晌，才做下决定：“今天的饭就不用吃了，除此之外，三个月不许出门，每天给我背诵家训一百遍！”
叶蓁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祖父祖母的偏心简直是一脉相承，叶晗月做了这么大的错事儿，竟然只是少吃一顿饭，禁个足，背百遍家训？
按常理来说，似他们这样的农家，是不可能有什么所谓的家训的，但祖父年少时进私塾识过字。
虽然没学成什么，但却一直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有功名的那种。
也因此，他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制定了十条所谓的“家训”。
至于禁足，现在已经过了秋收，天气转凉，出不出门有差别吗？
但不管如何，至少她今天的目的达成了一部分，有了祖父发话，祖母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不会再明目张胆的克扣他们一家的吃食了。
叶方说完这句，紧接着又对着赵氏吩咐道：“蓁丫头这次受苦了，你给她拿二十个鸡蛋补补，明天再请个郎中来看看。”
前面说的，赵氏还没意见，可是一听要给叶蓁分鸡蛋请郎中，她立刻就不干了。
尖声反驳：“哪有铜板请郎中？鸡蛋攒着是要换家用，卖钱的！她又不是大官家的姐儿，不过是掉个河，又没啥事儿，用得着二十个鸡蛋？就给两个……不，一个！”
“你……你个老糊涂！我……”叶方指着赵氏，气的说不出话来。
大房叶正德适时出声：“父亲，这惩罚就让我出吧，子不教父之过，月丫头这次做了错事，理应由我来承担，我之后一定会好好教导她的！”
第6章 皆大欢喜
虚伪！
叶蓁瞥了大伯父一眼，真要是有心，你刚刚为什么不说？现在才说，还不是为了博得祖父的欢心？
果然，叶方听了儿子的话，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一脸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连声道：“好！”
这样的处理结果，似乎皆大欢喜，祖母不用出钱出鸡蛋，而大伯家明明做了错事，却得到了祖父的赞赏。
李氏看了一场免费的戏也不闹了，安静的坐下来准备吃饭。
至于大伯母，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勉强维持着表面功夫，没把情绪摆在脸上。
而叶蓁那全程没说一句话，年仅十三岁，神情高傲的四叔叶文星，却在祖父赞赏大伯时，看了哥哥好几眼，而后眼皮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没有分家，家里所有东西理应都在祖母手里，大伯一家是如何拿出二十个鸡蛋，又是怎么有私房钱的，除了叶蓁，似乎没人在意……
在祖母刀子般，仿佛看仇人的目光下，叶蓁淡定的吃完一顿清汤寡水，噎嗓子的饭菜，随着母亲返回屋子。
其实她并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叶晗月，但奈何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地方，她身为一个晚辈，今天做的事情已经算是出格了，要懂得见好就收。
虽然祖父和祖母一样偏心，但经过这么一场事儿，她的母亲，哥哥以及妹妹弟弟，总算在吃食上，勉强能和三婶家一个待遇。
至于大伯母一家？
呵呵，还是省省吧，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是一样的，可是大伯在镇上给人做账房，每月都有几百钱的收入，可是这些钱却很少会拿回来，每次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倒是大伯母，叶晗月以及叶文昊，隔几月就会有新衣穿，时不时就会有零嘴吃，可对于这些，祖父和祖母却像是看不到一般。
……
“姐，你真厉害！”屋里，叶杏一双大眼亮闪闪的看着叶蓁，满脸崇拜。
“嗯嗯。”站在她傍边的叶文俊狂点小脑袋，无比赞同。
叶铭虽然没有点头，可是双眼同样看着妹妹，眼中闪动的情绪，似是有些复杂。
被这么三双眼睛盯着，叶蓁稍稍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一声：“姐姐一定会努力让你们吃饱穿暖，住上大房子的！”
“我相信姐姐！”两只小豆丁异口同声的说道。
说完这句，叶杏脸露憧憬：“我不求住上大房子，只要每天能吃饱饭就很好了！”
一边说，一边揉着小肚子，今晚虽说没有吃饱，但却是她有史以来吃的最饱的一次。
一同进屋的邢氏看着眼前的一幕，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时候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叶正明有些愧疚的看着邢氏和几个孩子，嘴唇动了动，解释似的说道：“娘她还是疼你们的，地里的粮食现在收完了，我明天就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找个活计。”
叶蓁听到前半句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是听到后面，她立刻说道：“父亲，这次得的钱，能不全交给祖母吗？”
叶家没有分家，不管其他人挣了多少钱，全都要上交给祖母。
但是，根据以往的记忆，除了她父亲，不管是大伯还是三叔，可都没那么老实。
大伯就不说了，全家人吃着家里，花着家里的，挣得钱却很少拿回家，至于三叔，农闲时去镇上做活，每次拿回家的钱，都要比父亲少很多。
说这其中没有猫腻，她才不信呢！
所以目前第一步，就是要让父亲有存私房钱的意识！
叶正明满脸为难，犹豫着：“这不好吧，还没有分家，所得钱财理应全交给娘的。”
叶蓁冲妹妹使了个眼色，叶杏立刻机灵的揉着小肚子，小声道：“还是好饿啊，唅月姐上月吃了包子，闻着真的好香，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尝尝？”
一句话，让叶蓁听了心里发酸，只是一个包子，竟被妹妹惦记了一个月，如果自己没有到来，她甚至可能会惦记更久，久到明白那只是一个奢望后才可能放弃。
听了叶杏的话，叶正明脸上的挣扎之色更甚，他一直努力种田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让孩子能够吃上饱饭吗？
但现实却是相反，不管他怎么努力，他的孩子……也一直吃不饱饭，所以他动摇了。
叶蓁决定给父亲心里的天秤再加上一个砝码，目光转向弟弟。
“三郎，你昨日夜里很冷吗？夜里我烧的迷糊，隐约感觉你挨我挨得紧？”
叶文俊小心的瞅了眼父亲，低声答道：“姐姐昨日烧的厉害，夜里一直喊冷。”
叶蓁心里很满意，不得不说，来到的这个家虽然贫穷，但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妹妹，都很聪慧。
刚刚她虽然没有明说，但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都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就是要借着弟弟的口，提醒父亲，如果没有私房钱，那么他们一家人，即使生了病，也没有铜板请郎中，只能苦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