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嬷听得殿下口气问责,忙也跪在纪悠然身边,“奴婢知错。”
凌墨只又道了两个字:“出去。”
沈嬷嬷不敢再语,纪悠然还想劝两句,却听一旁许太医道,“外头的门还是合上,病人不宜再着凉了…”
沈嬷嬷只好搀着纪悠然起了身,小声道,“纪小姐,殿下今日心情不佳,还是明日再来探探吧?”
纪悠然又望了一眼床榻的方向。长卿就那么被殿下捂在怀里,额头贴着殿下的脖颈。殿下眼里都是红的,怕不是还流过泪…她又恨又急,眼下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好由得沈嬷嬷扶着,出了书房,又出了佑心院。
沈嬷嬷正转身回去了,却被纪悠然喊住。纪悠然袖口里滑落出来一个香包,送去沈嬷嬷手上,“那个婢子,太后娘娘也是容不下的。沈嬷嬷你该知道怎么做?”
沈嬷嬷将那香包接了过来,叹了声气,“是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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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的早晨,天色格外清澈。
长卿的眼睛好似被什么刺痛了一下,打开来眼帘的时候,阳光正从花窗上洒落进来,她这才发现,身上竟是暖和的。四周围看了看,是殿下的寝殿,她正躺在殿下的金丝榻上…
耳旁响起来熟悉的声音,“长卿醒了!还好吗?还冷不冷?”
长卿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德玉…“公主…”她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喉咙里辣着疼,声音也是沙哑的。
德玉捧起她的手来,“嗯。昨日夜里我睡熟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没人通传。我一早就来看你了。”
长卿清了清嗓子,想起身来,却是被公主扶着不准她动。
她手手脚脚好似都不太像自己的,动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迟缓。她想起来昨日夜里从勤政殿回东宫的路上,她太冷了,又跟不上凌墨的脚步,只好去了湖心石舫里躲雪。可没多久,她身子便冻僵了,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朝云端着汤药送来床边,扶着长卿坐了起来,“你先喝了药粥,太医还留着热膏药,一会儿要换上。”
长卿靠在朝云身上,身上一点儿气力也没有。吃了两口粥下肚,方觉得又暖和了些…
德玉探了探她的额头,“太子哥哥也太过分了。那么大的雪,偏生还不坐马车。真一点儿也不惜得人…”
长卿思绪还有些迟缓,这才想起来昨日殿下是在罚她…她看着一旁朝云,“他还生气么?”
朝云正送了一口热粥道她嘴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德玉接话过去。“他有什么资格生气?该你生他的气。”
“这佑心院你若呆不下去了,我兰心院要你。我让廖公公准备一下,一会儿就接你去兰心院养病。”
长卿也忙接了话:“长卿想避一避他,公主若不嫌弃我。”
长卿的手被公主捂了捂,“嫌弃什么,阿玉有个伴儿才开心呢。”
一旁朝云欲言又止,可见得公主执意,只好再端起旁边的药汤,送来长卿面前。
午时凌墨下了朝,便回来了佑心院。入了院子,无心其他,直寻去了寝殿。
苏公公跟着凌墨回来,见得朝云在佑心院门口候着,吩咐着,“殿下昨夜未眠,一会儿好生伺候午睡。那丫头还是挪去侧间儿里吧,不好再扰着殿下休息了。”
朝云小声与苏公公道,“长卿已经不在殿下寝殿了…”
“去哪儿了?”苏公公也是几分紧张…
两人刚对了个眼色,便听得寝殿里瓷瓶打碎的声音。朝云忙跟了进去,苏公公也不敢懈怠。
寝殿里,前朝青花瓷瓶碎了一地。朝云见得,忙一把跪落下去。苏吉祥也不敢站着…
“人呢?”凌墨气息压着,指着空空荡荡的床榻,声音从喉咙里嘶磨而出。
朝云只如实答了,“今日一早,德玉公主便来将长卿接去兰心院养病…”话没完,便见殿下背手绕开二人出去了寝殿。
苏公公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了过去,“殿下莫急坏了身子…”
兰心院里,廖公公早让人收拾好了一间厢房,就在德玉的寝殿旁边。
屋子里生了两炉炭火,德玉让人备了一桌的饭菜。长卿身子恢复了不少,却还被德玉用棉袄捂得厚厚的。“可别再着凉了。”
长卿谢了公主,看着桌上饭菜有了些胃口。正和公主一道儿用午膳,却听得外头一阵动静。
是廖公公的声音:“殿下,公主说这几日您不能进兰心院。”
“……东宫还有孤不能进的地方?”
长卿听得他那声音,颇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刚夹到碗里的狮子头顿时都不香了。
德玉见她放了筷子,忙将筷子拾起来又塞进她手里,“你吃你的。我出去和他理论。”德玉说着便往外头去,出了门,又将房门反手关好了。
凌墨一眼扫见门缝里那道瘦小的身影,身上披着厚袄,脸色仍是惨白,他正要过去。却被德玉拦了下来,“长卿从今日起便是兰心院的婢子了,太子哥哥别再来扰着她养病了。”
凌墨面色怔住片刻,还未来得及接话,又听德玉道。
“一见着你,长卿就心绪不宁。”
第17章 . 见君意(7) 殿下那颗心怕是早长在你……
隔着厢房的房门,长卿拾掇起来筷子,将碗里的狮子头叉开,囫囵一口都咬到嘴里。这么安安稳稳吃好吃的,对她来说真是难得。有公主挡着,她总该能过上两天安分日子了…
外头又传来凌墨的声音:“她如何心绪不宁?”
“听到你来,饭都吃不下了,脸色都青了。人还病着,你再来,她还怎么好得了?”
“……孤得亲自问她。”
长卿听得这话怔了一怔。昨日她差些应了太后去秦王府侍奉的事情怕是还没过去。他这一进来不又得兴师问罪么?
她忙故意咳嗽起来,声响闹得大,眼见那抹人影就要冲进来屋子了,听得她这几声咳嗽,愣是生生顿住了脚步。长卿心口提着,却听他道,“也罢,让她好生养病。孤过几日再来看她。”
公主的身影对那人福了一福,“恭送太子哥哥。”便见花窗上那抹身影果真走开了。
长卿这才停下来咳嗽,揉着自己的小心口,还真是吓死宝宝了…
等得人走远了,公主方才再入来她的屋子,觉着炭火有些凉,又叫了婢女来换了一炉子炭火。长卿给公主夹了块儿红烧肉,笑着:“为了长卿,公主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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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墨回了书房,吩咐不让人进去打扰。
朝云送了两趟饭食进去,殿下都没怎么动,便又让她端了出来。殿下昨日夜里没休息,亥时的时候,嬷嬷便吩咐了让她进去伺候梳洗。殿下倒是没说不,擦洗了身子,又换好一身轻袍打算就寝。
佑心院门外忽的吵闹了起来,内侍们脚步急。这一吵嚷又惊动了凌墨。
凌墨背手从书房又出去佑心院门口,见几个内侍是兰心院的人,将人拦了下来,“出了什么事?”
那内侍不敢抬头,只对凌墨一拜道,“殿下,公主让我们去太医院,寻值班的太医来。”
凌墨眉心一拧,德玉晌午还好好的,出事儿的怕是那丫头。他忙吩咐内侍:“快去。”说完,自己又朝着兰心院的方向去了。
朝云见得殿下身上单单一件轻袍,忙拎着黑羽斗篷跟了上去,帮殿下披好,方跟着殿下一路去了兰心院。
凌墨入来兰心院了,见得果真是那间小厢房里外围着人。他心口紧了紧,却让朝云过去打听。
朝云和兰心院婢女也算相熟,打听了一番,才过来回话,“听闻是发热了。昨日那般着凉,太医也说了,容易伤寒。”
凌墨轻微叹了声气,背手立在门外等着。朝云见主子不说话,也跟着一旁等着。
直到太医来,见太子也在,正要行跪礼。却被凌墨一把免了。“还不进去请脉?”
屋子里,长卿烧得有些恍惚,公主好像在旁边捂着她的手的。晚上还好好的与公主一同弹琴作曲,可最后那首曲子的时候,弹了两个音,她便撑不住了。原来是发了热…
她身上酸痛,睡不沉,可又实在是困。她好像记得太医进来请了脉象,后来又出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公主才将她扶着起来,吃下煎好的药汤,方才睡得沉了。
凌墨在屋外听得太医来禀报,“果真是伤了寒。”
太医开好了药方,又让内侍们取了药材来,便回了太医院。
凌墨在小厢房外一站便是大半夜,直到小厢房里的烛火熄灭了,见德玉从屋子里出来,他方才过去再问了问。
德玉回道:“刚刚吃了药,睡下了。已经退了热了。”
他终是松了口气,脚步却有些踉跄。被一旁朝云扶了一扶。
德玉见得,也是不忍心,“太子哥哥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上朝。长卿在我这儿,我照顾得好好的。”
“那就好…”凌墨答得有些虚弱。这才由得朝云扶着他,回去了佑心院。
长卿次日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酸痛已然好了许多。公主朝早和她一同用了早膳,便被太后娘娘宣入了宫里。晌午还是沈嬷嬷和朝云一同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