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玉也跟着镇定了几分,“对,你让人去将兰心院里的人也喊来,只护着紫露院便行。”
长卿这才看到舒嬷嬷双手上的血渍,“那姑娘怎样了?”
舒嬷嬷回道,“是早产,胎位不正得吃些苦头了。奴婢自当尽力,娘娘先回屋吧。”
德玉也劝着,直将人扶着回去了屋子里。“我就说白日里眼皮儿总跳,今日夜里竟出了这么些的事儿。还是长卿你镇定些,到底我们都在紫露院里,让人来护着这处便是了。”
长卿被她扶着在软塌上坐了下来,却道,“我只是听他们说,地上都结了冰,怕是坐轿子也不会稳当。如你所说的,这怕也不是什么天灾。那清月堂离着小厨房隔着花园,火苗怎会烧到了这处来?”
德玉几分惊讶,“你是说,有人算计着我们。”
“总之我们防备着。”长卿正说着,外头却起了浓烟。二人说话也呛得咳嗽了起来。卓公公来敲门了,“娘娘,可是呛着了?”
德玉却吩咐,“去那些湿帕子和水来屋子里。这两间屋子,去将那些被子打湿了,盖着门窗。”
卓公公依着吩咐办了,屋子里的烟火气儿方才消退了些。德玉却问,“若不然你先睡会儿吧。不该你伤神的。”
外头救火的声响着实吵闹,再加上那妙竹的喊叫声已然越来越烈了。长卿自是睡不着的,“我且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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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今夜苏瑞年亲自当值,皇帝养病一向入睡得早。苏瑞年正候着寝殿外头的小堂里,如倩与他拧了帕子梳洗了,方才准备睡下。
却见得江弘匆匆从外头赶来,“义父,东宫走水了。”
苏瑞年不紧不慢,却往自己身上合了合被褥,“走水那便走水了,东宫也不缺人手,你如此慌乱做什么?”
江弘顿了顿,却问,“可要知会一声陛下?”他方才打听得来,走水的地方正是清月堂,那边住着的人对他来说颇为重要,是以多有失仪。
苏瑞年却道,“陛下今日喝了安神汤,睡得沉了。谁又敢去惊扰?”
江弘无法,这连日来都是他替苏瑞年在陛下寝殿外值夜,太医院伺候的汤药,他很是熟悉,并未有安神汤一说。偏生今日,苏瑞年要自己守着陛下,东宫中便出了事情。这让他很难不将两件事情联系道一处。江弘只好一拜,“那,江弘先退下了,义父。”
苏瑞年抬手挥了一挥,示意江弘退下。
从养心殿里出来,江弘思前想后,却去了云妃的丽云宫。上回兰妃之事,云妃得了小公主算是受了太子恩惠。眼下皇帝管不上这事儿,后宫之中便唯独云妃能帮得上了。
丽云宫里两位主子都睡得早,好在江弘借着三分司礼监的面子,与那守门的内侍还有些许熟稔,与了人家几两银子,哄着去作了通传。云妃听得东宫走水,也是心紧着的。先是吩咐了自己院子里的内侍去往支援救火,再让得力些的亲信去将几个相好的妃嫔都通传了一遍,让大家去东宫支援。
江弘到底不便多呆,又与云妃道,“江弘此回来,怕是违背了义父的意思。还得请娘娘替江弘保密。”
云妃在后宫多年,自知道各为其主的道理,却是有几分看不明这江弘了。分明是苏瑞年的人,此下心里却好似是向着东宫的。可人家不说明,她便也没有心思多问,却是将他的话应承了下来,“江公公放心今日夜里,便就当是本宫自己望见东宫的火势,方才喊人去救火的。”
江弘这才一拜,与云妃道了别,紧着步子往外去了。
紫露院里,卓小北带着人提水救火。还好那火直在墙角处,还未烧到院子里来。内侍李三儿年岁小,听着那寝殿里女子的喊叫声,又见得这般慌乱,不觉尿了裤子,忙来与卓小北报,“卓公公,我、我尿了,得回去换裤子。”
“换什么换?”卓小北却借着这话对其他人一并道,“这火不熄了,今儿都别想走。”
“公公,天寒…”李三儿颤颤巍巍,“一会儿得结冰了。”
卓小北也闻见那股子骚气儿,低声应道,“去去去,换了来。”
人方走,卓小北眼前忽的飘起来些白花花的东西,像是鹅毛,又像柳絮,抬手接了接,“雪,下了雪了!”他几分喜气,对四周忙活着的人道,“这老天爷也在帮我们娘娘,你们可见着了,还不加紧咯。”
外头又来了人通传,“卓公公,云妃娘娘和淑嫔娘娘那边,都派了人来帮手了,您看看,人该怎么用?”
“知道了。”卓小北年岁虽不算长,可自幼便是长在宫中的,却是镇定着,“这人情我们紫露院里记下了,明儿一早我便禀报娘娘。”
“不过,你带着他们去小厨房和清月堂里帮手,今儿夜里,这紫露院得我们自个儿的人护着,可别让杂乱人等入来添了乱子。”
天幕将将泛了光亮,大雪已然下了小半夜。地上都铺上了薄薄一层白雪,火势被人扑灭了一半儿,又让老天浇灭了一半儿,紫露院里终是安静了几分。
寝殿里传出来一声婴孩儿的啼哭,将隔壁厢房里靠着软塌,撑着额角小憩的长卿惊醒了回来,“生了?”
德玉一早也睡着了,听着动静忙往窗外探了探,方才听得卓公公在门外报,“娘娘,那妙竹姑娘生了闺女儿。东宫各处的火也都灭了,娘娘可得安心了。”
长卿方扶着德玉起身,“我们过去看看。”
寝殿里还有些许血腥气味儿,舒嬷嬷还在伺候着产妇。见得她进来,原伺候在清月堂里的两个婢子齐齐落了跪,“娘娘吉祥。”
那小婴孩儿正躺在母亲身边,不哭也不闹。长卿方走了过去,便被舒嬷嬷扶了下来,“娘娘小心。”
长卿看向床上的江妙竹,“可是让你吃苦了?如今可好,都平安就好。你便我这院子里安心修养,莫担心别的。”
江妙竹抽着气儿,几分被触动,“娘娘善待妙竹,只可惜,不是个男孩儿…”
长卿这才望向那小女娃儿,睡得正香。“女娃儿也好,贴心。多也是个念想。你看看这小鼻子小嘴,像你。这眉眼,和她阿爹一模一样的…我可也得沾沾喜气儿。”
妙竹也侧眸看了看孩子,“孩儿早产,还得有劳太医…”
许太医还候着一旁,正在写着药方儿。听得这话方来与妙竹道,“姑娘无需担心,虽是早产,可这孩子算是养得不错的,如今看来,还算康健。只是姑娘的身子还得好生调养,方才能恢复得来。”
长卿便也与妙竹道,“你便也好生休养,这孩子便一并交给紫露院里的奶娘们吧。”
妙竹实在觉着亏欠了许多人情,想起身谢礼,可身子没了气力,只好落着两颗泪,又捂着娘娘的手,“妙竹多谢娘娘了,妙竹也替公子多谢娘娘。”
晌午长卿回了公主的屋子,与公主一同补了眠。寝殿里还借着妙竹住着,等得她好些了,方才能挪挪地方。
这一觉下去,醒来便到了下午,用过了些吃食,云妃和淑嫔便都来问她安好。长卿早晨的时候,便听得卓公公报,昨日夜里东宫失火,那两宫的娘娘都派了人来出了一份力,是紧着娘娘的。
长卿自安排了些茶点,谢过了二位。日后在宫中多个照拂也是好的。
雪却下了整整一日,入了夜的时候方才停了下来,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晚膳后,长卿又去了隔壁看了看妙竹和小人儿,却听得外头卓公公来报,“娘娘,江弘江公公,在紫露院外求见。”
第74章 . 君远行(5) 军情
江弘被卓公公直接带入来了寝殿里。
长卿却见他一身黑衣, 不是寻常红衣内侍的打扮,入来了寝殿却也不敢抬头,只是与她一拜,“江弘听闻清月堂中昨日夜里起火, 不知可有伤亡?”
长卿听得这话, 却是笑了笑, “你抬起头来看看, 你寻的人就在这儿呢。”
江弘这才算是得了许,抬眼起来方见得妙竹头戴着抹额,正抱着女儿坐在长卿身边的,目光里颤动一闪而过,江弘垂眸下来忙与长卿又是一拜, 却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还是妙竹与他解释着,“昨日夜里清月堂失火,是娘娘让人将我挪过来的。动了胎气,这孩子早产了…”
江弘这才与长卿道,“多谢娘娘。”
长卿抿了抿唇,却扶着一旁舒嬷嬷起了身, “我可不耽搁儿着你们夫妻团聚了,你快来看看妙竹和女儿。”说罢, 便又向着门外头去,回了公主的屋子。
出了门,舒嬷嬷方与她报着, “娘娘让准备的厢房已经都布置好了,妙竹姑娘今日修整好些,明日便能搬过去,也省得娘娘老去公主屋子里打扰。”
等婢子将门关好了, 江弘方坐来小榻旁,妙竹直将怀中婴孩儿往他面前送了送,“公子快看看吧,娘娘说,眉眼生得很是像公子。”妙竹以前只是江镇书房中的婢子,即便是与他生了孩子,也不曾敢与他多亲近,二人之间的情谊,素来仅限于为江家留后的任务。
江弘将襁褓接了过来,嘴角不经意的浮出笑意:“她怎如此之小。”心中却升起一抹保护的欲望,却望向一旁妙竹,“嘴鼻生得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