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宝轩抿唇笑了笑,从张武手中接过来那黑马缰绳,方才那黑马那般发难,连宝轩却丝毫不惧,翻身上马方与世子爷道别,马鞭一挥拍在马屁上,直往马场外头去了。
杜玉柔心中仍愤愤不平,“那马就是她养的才认得她的。威风什么呢?”
杜玉恒又管教了妹妹一声,这才只管来问公主和长卿赔了不是,又与长卿交代道,“殿下还在围场,与摄政王和瓦剌使臣同猎。便让杜某回来,看看娘娘和公主,可有什么需要的。”
“倒也没什么需要的。”长卿笑着,指了指一旁白马,“就是,公主方才说自己骑术不精,想请个老师再指教指教。世子爷,就帮帮忙吧。”
德玉听得这话,面色顿时红到了脖子根儿。
杜玉恒却丝毫未曾察觉,依着长卿的意思,牵了马来,“公主,可要再试试?”
长卿便将人往世子爷面前推了推,“哎,你们慢慢试。我站久了乏,回去那边儿坐一会儿。”
长卿回去了小座旁,又吃了一瓣儿蜜瓜,舒嬷嬷便再不让她吃了,说是瓜果寒凉,不能多用。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公主与杜玉柔方才算是玩儿够了,二人早就起了一身汗,却邀着一道儿回去帐子里用膳。
卓公公却得了信儿,回来与长卿报,“殿下说,不能同娘娘一道儿晚膳了。让娘娘先吃着。”
长卿正觉着和小姐妹们相处得好,便也没多计较。方才与二人一道儿回帐子的路上,才想起问来卓公公,“殿下可是要与摄政王和瓦剌使臣一道儿用膳?”
卓公公忙道,“倒也不是,只是殿下被人留着下棋去了。”
长卿扫见一直陪着旁边的世子爷。看来,殿下又寻着新的棋友了…
自下午的事情之后,杜玉柔算是与那连宝轩结了怨。与长卿和德玉晚膳的时候,还在暗暗地较劲儿,“等我得来一匹好马,驯养得服帖了。明年开春围猎,我也让她骑骑我家的烈马!”
德玉笑着劝人,“我们杜小姐自然不能输给了别人,可也得量力而行。”
长卿边吃着羊肉羹,边也道,“这军营、骑射、武功,该都是人将军府的主场。玉柔不忙往别处使使力气…我看玉柔生的就比那人娇媚不少。”女儿家相处说话,自是怎么讨好姐妹欢心怎么来,可长卿摸摸良心,这也不是什么假话。那连宝轩生得英气,比起一般的女儿家,自是少了几分娇柔。
可话刚落下,外头入来一人,直说了另一件事儿。长卿的脸面差些都没挂住。
回来的是杜玉柔那贴身的小婢女,笙儿,“小姐你猜猜我看到什么了?”
围着饭桌三人同时闻到了瓜的香气,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什么?”
笙儿自幼跟着杜玉柔,脾性跟小姐还有几分相似,“那连宝轩换上女装了,还、还颇有些好看的。”
德玉一脸吃惊,“可还从未见过她穿女装…”
杜玉柔却起了兴致,“我就不信了,我们去看看!”
二人一撺掇,三人便偷摸着从帐子里出来了。
长卿也跟着,一来是怕两人闹腾出什么事儿来,二来,那连宝轩的女儿装扮,她也生了几分好奇…
笙儿领着路,不过几步路,便将三人带去了边角落里的一顶小帐前。“就在里头。”
杜玉柔最是忍不住,先往那帐边小窗里看了过去,不过一晃,便拧着眉头回身了过来,悄声道,“果真不好看,我们快回吧。”
德玉不甘示弱,“不行,我得亲眼看看。”亦是不过一晃,便回头过来,对长卿道,“嗯,还是快回去吧。”
长卿却见得她二人拉扯着彼此袖脚的小动作,只觉着那帐子里好似藏着什么与她相关的事情。“怎么了?”她绕开二人凑了过去,袖口子被德玉拉着,却没将她拉住。
透过小窗,她只眼见那帐子里点着数盏烛火,小榻上摆着个棋桌。
女子一身绛紫丝绸襦裙,云鬓戴簪,斜斜靠在棋桌旁,正与对面的人落子对弈。长卿却没来得及打量女子的五官,目光早早落在了她对面的人身上。
她的太子殿下,知会着不能与她一同晚膳,原真是来寻旧棋友了。只是怕是三岁小儿都看得出来,今日连宝轩这幅打扮,定非只是来与他下棋的!
耳旁杜玉柔小声着,“还以为是什么巾帼不让须眉,原来是只狐媚子,娘娘可莫急。”
德玉也是着紧她的,“你、你别伤心,肚子里还有我的小侄儿呢。太子哥哥只是一时被人魅惑。我们,我们先回去帐子,从长计议!”
**
凌墨晚间从猎场回来的时候,便听闻福远说,娘娘去了马场看公主骑马。今日是围猎头日,摄政王并未设晚宴,他本该陪着她一同晚膳。大将军连渠却在一旁与他一拜,说是想请他入帐,商谈军事。
念着连家人刚刚借兵增援程彪之事,凌墨并未拒绝。只是方才被连渠引进了帐子,连渠却说要去亲自准备茶水,“可得让太子殿下稍等。”
他目送连渠出去,却见得一旁摆着棋榻棋桌,不由得自行落座了下来。
谁知,连渠一去不回,端着茶水入来的,是那换了身女装的连宝轩。原是飒爽的假男儿,穿上襦裙,多了几分女儿娇柔。凌墨不稍细想,也约莫清楚连渠是何用意。
连宝轩端着茶水与他福礼,“宝轩近几日精读了好几本棋书,殿下可想再切磋一回?”
人情还欠着,凌墨不好挥袖就走,却喊来了福远,先去马场与长卿报信,让她自己好好吃饭。
临着晚膳,棋桌旁侍奉着茶水和糕点。下棋落子,也是没停。原就想着磨蹭个两局便能结束的事儿,却被帐子外头福远的声音中途打断了。
“殿下,娘娘那边请了许太医,似是有些不适…”
凌墨手中棋子未落,掀着衣角便起了身,寻去了帐子外头。“怎么回事?”
福远偷偷看了一眼殿下,殿下眉目蹙着,忧心得紧。又扫了一眼跟出来那换做女装的连小姐,偷偷在心中骂了一句“不要脸”。方与殿下解释道,“好似是下午在马场吃了些凉的蜜瓜,害了肚子…”
凌墨没做他想,连道别的话都未撂下,便直走去福远前头,“许太医怎么说?”
“太医还在与娘娘请脉,这还得殿下亲自去问问。”福远话刚完,却听那连宝轩道,“殿下,快些回去看望娘娘吧。”
福远只觉着丫的还挺会讨人喜欢的说,却听殿下果真回了她一句,“孤得先走了,改日再弈。”
连宝轩再作了福礼,又问,“殿下明日可会去猎场?宝轩可陪殿下一同围猎。”
凌墨压下一口重气,话没回,走了。
福远忙跟了上去,提着灯笼引着路,“殿下,小心脚下。”
第65章 . 燕双归(10) 作茧自缚
帐子里, 长卿正坐着桌边,让许太医请脉。到底是一趟平安脉,她也并未因得吃了蜜瓜而闹肚子。
许太医正收了脉诊,道, “娘娘和小皇子都安康。”
一旁德玉却道, “一会儿太子哥哥回来, 许太医可不能这么说。就说, 娘娘吃了些寒凉的,害了肚子,不然我们的慌可圆不过去。”
话刚落下,帐帘便被人一把掀开,风尘仆仆的那位太子爷进来了, 也不知德玉那话头尾巴,被听到了没有。德玉几分心惊,却也不急着与他作礼,还正为了长卿抱不平,目光都撇去别处,差些就哼叱了出声来。
凌墨没来得及顾着妹妹, 直寻着许太医问起来,“是哪里不适?”
许太医还有些懵, 德玉公主那话说得不着头尾,他明白一半又不明白一半,却被公主狠狠瞪了一眼, 便如方才听到的与殿下说了一通。“是…是吃了些寒凉,闹肚子了。”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过, 不过还好没伤着娘娘和小皇子。”他自问是一位有医德的太医,总不能让殿下担心得太紧。
长卿却见殿下直落座来了身边,扶起她的肩头,“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她还懒得理他,目光也望向了别处。“殿下又与谁下棋了?”
凌墨这才发觉,有人起了小情绪。却又听一旁德玉道,“太子哥哥可不是还舍得回来么?”眼见德玉那一脸替人抱不平的神色,凌墨却也明白了回来,他这棋下得犯了众怒了。
许太医忙寻着空挡准备开溜,生生被太子叫住了,“不用开药方?”
许太医忙解释道,“腹泻是小事,是药三分毒,娘娘好生休息便是。”许太医这才见得殿下挥了挥手,这才加紧了往外去的步子,这趟浑水不蹚为上。
帐子里就剩得三人,德玉也不好再多呆,起身来的时候又是一番不平不悦地,“太子哥哥与别人下棋,还不如好好陪陪长卿呢。那别人,不定安的什么心思呢,你们男人怎的都看不出来。”
德玉话没完,那双长眸便扫来了她身上。德玉只觉那目光里几分寒凉,忙再福了一福方退了出去。
屋子里没了别人,凌墨方才覆手去了她肚子上,“好些了?”
腹中小人儿却一阵鼓噪,长卿被生生踢得疼了,狠狠一手打在他手背上,“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