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几位皇兄一样,在新婚假和正旦休息结束后,过了一段每日参加朝会、勤勤恳恳上班工作的生活后,他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纪王也是乖觉,想要逃避责任,还特意写了一封奏疏向祁元询解释。
祁元询看到他家老四的一番歪理邪说就笑了。
那奏疏上密密麻麻、冠冕堂皇的话,结合纪王的性格分析,便能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不想工作,我想休息”。
这么个性子,跟着宝船的船队一起去开拓未知世界也就罢了,未来治国该怎么办呢?
难不成还是要养孙子?
大号没有练好,练小号就一定稳了吗?
想是这么想的,但纪王也只是个性散漫放飞了些,人还是有优点的,祁元询也不至于不顾孩子的个人意愿去强制他学习理政之术。
更何况,纪王给的理由也算有点道理。
他希望游历中原,了解民生,再实地考察一下,大周各地百姓如何劳作,吃食为何。
从其他番邦带来的粮食,都是原始版本,不适合广泛地推广到整个大周地界。
祁元询先从上层推广,同时借助朝廷的力量选择几处做试点,也正是因为此事。
宝船出海,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将番邦国家所有的产物都带来大周,知晓了大周缺什么,或者适合在什么环境中种植的番邦作物更能广泛栽种,那也是功德一件。
祁元询大方地给了儿子假期。
纪王没有明说的,他也考虑到了。
游历各地,怎么能不吃各地的经典小吃、美食呢?
他给儿子的新婚假,连度个蜜月的时间都不够,放纪王出去,也算是让他补上假期了。
*
回来的这几个月时间里,纪王除了繁忙,便是沉浸在众人对他的惊叹赞誉之中。
而此番携王妃出游,是他长大那么大,头一次能完整游览一遍大周统治下的大好河山。
论疆域之广阔,论风光之秀丽,论国人之勤朴,大周所据的中原都是天下之冠。
跟着宝船出海见过了那么多不同番国的风光,有些确实有其不同凡响之处,可是论物阜民丰,还是只有大周,冠盖当世。
有些番邦之王,过得甚至还不如大周的一个富裕百姓。
然而为大周自豪归自豪,在此之前,纪王从没好好看过大周的山河风光。
这也不怪他,古往今来那么多王侯将相,有这个闲暇看完整个中原疆域的,几乎不存在,更遑论本朝的宗室培养策略虽然较赵宋等前朝有所放松,但是皇子龙孙也基本上是被困在一府之地,哪能看得了整个天下?
他们兄弟里,和太上皇一道出游最多的皇太子,也只是对两京之间较为熟悉。
但是两京富庶之地,哪里会差到哪里去?
这一回,纪王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逛逛,不独是名声在外的游览胜地或是诸王镇守之处,便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有空他也要游历一番。
这么一游历,才一两个月,他便觉出不同来了。
大周的变化实在是有些大!
纪王带着王妃一道出门,可谓是轻车简从,一点都没有将自己藩王的身份张扬出去的意思。
这样也更方便他们体验纯正的民间民俗。
就是再怎么俭朴,他们也不是一直走路的,总有要用到马车或者行船的时候。
纪王原本是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的,直到王妃感慨了一番,他才发现,这两个月来去过的地方,凡是有用到马车的地方,路都不曾颠簸。
纪王还记得当年跟着宝船出发的时候。
出发的港口离京师南京很近,但是到港口的位置,除了修建好的官道,其他的道路,光是入眼,都能感觉到它的崎岖。
宝船上的人,有士兵、有指挥、有内侍,这些人在民间生活的经验都比他长。
纪王还记得,这些人当初还感慨过,这些地方的路,已经比他们的家乡好得多了。
除了因战败或家族获罪被充入宫中的罪人之后,宫中其余的内侍,有许多都是家中生计艰难,没有办法,才入宫的。
甚至于,入宫成为内侍,相比于他们在家乡那种贫穷的生活,已经是非常有福气的一件事了。
一个地方好不好,就算是见不着人,也能从这个地方的环境上看出来。
要是交通顺畅,路修得好,这个地方就是再穷也不会穷到哪里去。
反倒是那些穷山恶水、交通不便的地方,更容易出“刁民”,没办法,本身环境就不好,交通更不好,那就是再努力,也好不到哪里去。
纪王这两个月走过的地方,竟然都是极为平整,堪比官道的地方。
富庶的地方,还会用青石板铺满地面。
纪王发现这个问题了之后,虽然出身不如皇家高贵,但同样是官宦之家的纪王妃,又是一通感慨。
“父皇圣明啊,我在家乡还没怎么觉着,跟着殿下出来走一走,才晓得父皇行的是何等的仁政啊!”
“诶?这些地方的路难不成都是父皇下令要修的?各地都要修路,朝廷要征发多少的杂役啊?”
“殿下想错了。这些地方的路都堪与京畿之地相比,确实是有赖于父皇的仁政,只不过呢,不是朝廷征的人,是各地的商贾出的钱。”
纪王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你说是朝廷或者地方上的乡老,甚至百姓集钱修建的也就罢了,商贾出资?投机倒把、不事生产之辈,也会行此善事?难不成,父皇一旨令下,此辈便都变成忠君爱国之人了?”
不是纪王看不起他爹,实在是商人在世人心中的名声实在不好。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高皇帝曾为天下百姓设籍别类,唯有商人未有正式户籍,以至于纪王在船上听来的那些说法里,至今为止,商人们还是附籍行事,也就是朝廷登记的户别里,这些人可能是匠户或者军籍之类,但实际上,却都是行商。
大周开国至今,都是盛世,未曾有需要商人们出钱出力的时候。
不到这种危难时刻,皇帝不下圣旨承认商人们的正式地位,不让他们捐钱捐粟为国效力、换取朝廷表彰或扶持,那商人们怎么会傻到往自己身上割肉?
“殿下想到哪里去了。父皇的圣旨只是允大商之家捐钱修路,助益民生,以此来确定民籍罢了。本朝未曾禁止商人子弟参与科举,只是这些商人,行走各处,踪迹不定,越是大商,他们家的子弟,越是容易被指斥为冒籍。”
“你这也知道?我都还是听船上的张指挥说起过他家乡有出过这类事,才知道的呢。而且,若只是商人捐钱,也不至于咱们走的这些地方都是修好的路。有点本钱的商人,哪个不是在家乡广买田地,说自己是良民农户的,他们家的后人没有被指冒籍之忧,又怎么如此好心?”
“父皇圣明,早已下令了,富者连田阡陌这样的事,早已是不可能了。”
纪王一听,颇觉惊奇。
他之前与纪王妃交谈,从不往这样重要的事情方面说,竟到现在才发现,自家王妃还是个对政治极为关注,甚至对此相当敏锐的奇女子。
不过转念一想,他家王妃虽然生性文静,但祖父曾经是皇祖父燕山护卫的副千户,父亲也子承父业,甚至青出于蓝,任指挥使,乃是诸王王妃自低品官员之女中择选后,少有的出身较高者。
有这样的见识,也不算稀罕事。
惊讶完了之后,纪王便将注意力投注到王妃与他说的那一桩,天下下令不准臣僚、商户、富户广蓄田产之事。
本朝对文人一贯是有优待的,天子便以文臣免税后,常有举业来投之人,以致天下税收益少,规定了文人士子以及朝中官员的免税田亩之限额。
同时,又以商人凭借财富在各地大量积蓄田亩,充作农户为由,限制了商人在地方上买田的额度。
简而言之,无论是文人还是商人,现在都不能大量兼并田产,违背之人,被视为触犯律法,将被严惩,甚至于,比一般的案件惩罚更为严酷。
有意思的是,天子景熙帝未曾规定中原之外地方的田产如何。
甚至于,对处于汉王控制下的安西、化为交趾的原安南,现在都是鼓励国人去往开拓的。
中原之外的这几处大周藩国或新并行省,只要是百姓自行开拓而非官府已着人开拓完成的田地,不管多少,官府都给予承认,甚至于大量开拓的,官府还会给予补贴。
国内商人们不可多买田地,但一个地方的地总是有限的。
若是商人想让自己的子嗣在此地直接科举——毕竟不同地方的科举名额是不同的——又没有田亩,不能以农户籍贯入考,但他又确实本是此地或附近之人,或长居于此,便可出资为本地修路,或行其他有益公共民生之善事,为自己的子嗣“买”得名额。
当然,这只是各地的路况变化得如此之大的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官府每年农闲之时,也会安排百姓来完成这些任务。
自数千年前有徭役开始,官府便会征集丁壮完成徭役,传到大周这个时代,还是没发生特别的变动,除却从军戍边等非日常的,修筑地方上的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漕谷等等,皆属于常见的徭役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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