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张公公退休后的日子 完结+番外 (郑小陌说)


  他反恶得厉害,稀粥伴着酸液从他的口中喷呕而出,落在地上,散发出疼痛的臭味,早晨吃下去的东西几乎没有消解,尽数吐了出来。
  张和才体内对于进食的热情,好似随着一个人的离去而消失了。
  他并不是不想吃,他只是感到失去了吃的理由。
  李敛的离去,带走了张和才身上一些极重要的东西,但他说不出那是什么,他时常在无光的夜里盯着王府的角门,门外一片黑暗,黑暗中,却有许多可能。
  他有时会走向那门口,立在门前,将胳膊伸进门外黑漆的巷子,想要捞住路过那黑暗的什么人,可当他抽回手来,掌中还是只有那片黑暗。
  李敛走得实在是决绝。
  一个吻,一叠衣,一个承诺,然后呢。
  然后便什么都没了。
  她说,她要上京去,她还说,她要为他了了这件事。
  她说。
  她说。
  长夜中的她说混着梦与魇,在张和才的血中川流,在他胸膛中绞做一团,叫他头晕眼花。
  张和才头回觉得看东西重影儿,到处都有叫他的人,哪儿好像都能见着个梳马尾的姑娘,洒落落去,又洒落落地来。
  他总听到她叫他,听到她轻声笑言,老头儿,我回来了。
  她说回。
  他于是焦迫地去追去捉,可等他急着赶过去,不是空无一人,便是捉了错的人,短短时间,得罪了一大票人。
  渐渐的他想,他大概是魔怔了。
  是他想错了罢。
  那些话语,那些长夜,那些除却苦涩以外的风与歌,了然与共罪,实际上不过都是自己的臆想。
  李敛怎么可能亲吻他呢。
  他怕是饮多了大登殿,故在梦中,踩云腾风,登了这一生,最高的一栋殿。
  谁会和他告别,谁又会说,我会回来。
  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他但凡听得了一丝风声,仍是跟只狗一样趴在地上嗅着,到处去找李敛的影子。
  找着她,捉了她,然后把自己的心剖给她。
  是,她可能是不稀罕,他不过就是个臭腌臜的阉人,别说男子气概了,便是半点男人型儿都没有,他自己不知道吗?
  她不稀罕不要紧,她放在地上踩都不要紧,什么体面,什么自尊,都不打紧。
  可她就这么走了。
  她一走了之,他连把心挖出来这个动作都没意义了。
  又可悲,又可笑。
  想来对她李敛来说,他张和才,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草芥之子。
  她怎么能这样。
  她怎么能这样。
  她怎么能,这么对她。
  有时候在夜里,张和才睡到夤夜会毫无缘由的忽然醒过来,直愣愣地坐起身,左手紧攥住右手,想着这些事,想得渐渐咬牙切齿,可慢慢再想,又垂下头感到剧痛与悲凉。
  他想完这些,又会想,这不该她,这不是她的事儿。
  他想起那天晚上,李敛紧紧拉着他的手,想起她那双火烧的眼眸。
  是他活该。
  他活该跳进这大王花的嘴里,给她从都毒到脚,苦在心里,又甘之如饴。


第四十五章
  张和才在街角吐干净了, 歇了一歇, 很快又上车回王府去了。
  三叔原想带他去医馆看看, 但他坚持不去,三叔于是不敢再逼迫他, 只能忧心忡忡地任他自去。
  这一日的放晴过去,才将过七日绵雨又接,接连下了两日未停。
  待这一回的雨住了, 风再起来, 便带上微凉了。
  夏末的风雨卷走露, 卷来园中满处的残花绿叶。
  因着连日的雨, 景王府中几间旧屋有些漏, 张和才抽空召了些人来修整。东院的书库夏时刚修过, 倒是无甚损伤, 只是水汽潮湿, 现下天放晴了, 便要寻着这时机将库中书册取出来晒一晒。
  晒书这事,张和才早已干了数回, 无非将濡湿氤潮的书册从库中取出来, 架起蒸笼与石板, 蒸晒就是了。
  领着几人在库前空地一气做到正午,众人陆续放下物什去用午饭, 仅余张和才一人仍在库中。张林本想劝他一劝,转念一想,便也作罢了。
  绕过书棚, 张林唤了他一声,道:“爹,我先吃个饭去了。”
  张和才瞧都没瞧他,只做摆手。
  待张林去了,他爬上梯子,从棚架上取了一沓佛经下来。
  捧着到院中晾晒过了,张和才擦擦额上汗,寻了处栏杆坐下来,盯着蒸笼下的闷火乜呆呆发愣。
  院中静谧,除了炭火噼啪,再无它声。
  张和才在院中坐了良久,四下里渐渐起了阵打卷的风,风吹过去,于是带来些气息。
  花,竹,炊饭,和酒气。
  闻着这些,张和才的气息忽而乱了乱。
  他倒噎着一般抽了几声气,却又紧着咬牙吞咽,垂头长息着,将凌乱的呼吸压制住。
  抹了把脸,他丢下蒲扇站起身来,熄了火将书册搬抬出来,一一晾晒。
  正午已过,众人也陆续用饭归来。
  在人群中寻见张林,张和才招手唤他来。
  张和才道:“林子,这些剩下的你带他们弄。”话落又叮嘱道:“记着蒸干净了,要教我抓着你偷懒,看我不抽烂你的嘴。”
  “儿子哪儿敢啊。”张林陪笑道:“爹,您出去?”
  张和才撤下挽起的袖子,道:“熏灯没了,趁着天儿好我买点儿去。”
  张林听了,也不多言,只随他亦步亦趋送到院口,道:“那爹,您赶早儿。”
  点了点头,张和才回屋换了身出门的衣服,又去账房支了些银子,出了王府。
  从角门出去,张和才转身走进巷子里,顺着女儿墙朝外走。
  拐了两道,他又进另一窄巷中去,走了还没两步,后边忽然窜出一只手来,一把蒙住了他的眼睛。
  那人低声道:“别动,打劫。”
  张和才吓得一哆嗦,立马僵住了,不敢再多动。
  不动归不动,他嘴上却是没闲着,尖声高叫道:“你、你可知我是什么人?啊?劫了我,这满城里叫你插翅都难飞出去!”
  听了他的话,身后人嗤笑了一声。
  “是么,那你大可以试试看。”
  这一声笑,张和才可太熟悉了。
  他浑身再度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手也凉了,只是这一回,却不是因着畏惧。
  在那片只困住他的黑暗中,张和才睁大眼,慢慢的、慢慢地轻声试探道:“李敛……?”
  “……”
  身后人没有动静。
  张和才的手抬上去,摸索到那人的手,那只手又细又小。
  他哆嗦着嗓子再问:“李敛,是、是你吧?你回来了,是不是?”
  他脖子上忽然多了道冰凉的东西。
  张和才的心立刻往下沉了沉。
  放开那人的手,他怀抱一腔大起大落的苦涩,一时不知该怎么再开口。
  身后那人却又说话了。
  “我说了,抢劫,张公公别说些左右的拖延时间。”
  那声音懒洋洋的,也不再刻意压低作伪,残忍与戏谑溶在里面,终汇成了李敛的声线。
  这话半点儿也不温情,张和才的心却被她这一句话,猛打苦海底下捞了上来。他喉前抵着刀,可竟忍不住笑了一下。
  张和才身上有钱袋,但他怕自己掏出来,李敛拿了就跑。
  这小王八羔子干得出这种事儿。
  “我、我没带银袋子。”张和才乱扯了个谎,紧着又道,“李敛,你放开我罢,你叫我看看你,成吗?你、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你到底上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我……”
  我想你想得紧。
  话到这里,张和才猛便打住了。
  他真想说这最后一句啊。
  可却也真的,不敢说出口。
  两个月前那一场际会若是梦呢。
  他想。
  若真不过登殿南柯,黄梁大梦,他又该何去何从。
  “谁稀罕你贪的那点银子。”李敛并不去管那些有无,声音仍是戏谑,“我劫点儿别的。”
  张和才又忍不住笑了笑,吞咽了一下,小心道:“你要什么?我、我都给你。”
  “……”
  身后一时寂静。
  静过这片刻,李敛的声音低低响起来。
  她道:“张和才,我要你的一生。”
  张和才感到自己全身都被叫醒了。
  “我……”他口干舌燥,“我不明白,七娘,你说明白点儿。”
  李敛因他改口禁不住嗤笑了一声,笑过又道:“你的过往,往前倒,哪儿人,多大进宫,从小时候开始说,不准漏,漏一点我杀了你。”
  张和才道:“那个……很长的。”
  李敛轻笑道:“我有时间。”
  不知怎么,张和才焦躁骚动的心绪因着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安定了下来。
  想了一会,他开始说。
  “我故旧在内晋,太元中,家里四个孩子,我行三。”张和才缓缓地道:“八岁那年村子里闹饥荒,小弟饿死了,被邻居家两个老汉买走去吃,我旧爹送了孩子回来,就私阉了我,又给了几个钱,教我入宫去了,打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
  “……”
  “那时候我爹去远边买马,路过当地的小阁楼,我和他有缘分,他就挑了我带在身边儿下走了一圈,及到九岁,我就和他进宫了。”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