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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 (山中君)


  不知是他的声音与神态安抚了他,还是她的气力真的已经消耗到极限,她握在他衣袖上的手渐渐松开,垂落了下来。
  姜雍容原本以为傅静姝只是身体不好,今天才发现,除了身体越来越虚弱,她的神志似乎也有些不对劲,遇到刺激便有些异样。
  邬世南便人先把傅静姝送回去,茶楼里有片刻的安静,邬世南平复了一下心绪,开口道:“二位请见谅,静姝是知年一手带大的,知年是她的兄长,也是她的父母,还是她的玩伴,总而言之,知年是她的一切。”
  傅静姝先天不足,胎里便弱,母亲生她时难产而亡,父亲没过几年也跟着离世,世间只剩这对兄妹相依为命。
  傅知年走到哪里都带着这位妹妹,一来是妹妹着实粘他,二来他也不放心将妹妹交给任何人。
  “知年十六岁那年出外游历,来到镛城的时候,静姝生了好大一场风寒,知年便在镛城停留了一年多的时间。我与知年,便是在那时相识的。”
  邬世南嘴角露出一丝极轻的笑意,像是隆冬将近时东方拂过的第一缕春风,让他的眸子仿佛都暖了起来。
  “当年正是年少轻狂时候,我向来眼高于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遇上了知年,却不得不甘拜下风。他的聪明才智,乃是我平生仅见。”


第86章 . 种子 爷才不听
  邬世南说着, 看了姜雍容一眼:“姜姑娘也很聪明,居然猜得到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所遇见的人里,要论聪明, 除了知年,便是姜姑娘你了。”
  “惭愧。”姜雍容道, “我不是猜中的,而是已经问到城中行的正是安庆新法。”
  邬世南已经富甲北疆, 却从未考虑为自己谋取一官半职。
  他对北征能慷慨解囊, 一掷之下, 何止万金?显然财富已经不是他所求,他所图的东西必然是超越权势、超越财富。
  比如——改变这个世界。
  “那么姜姑娘再猜一猜,为什么城中会行安庆新法?”
  这个答案倒是很简单。
  镛城知府只是个摆设, 行不行新法全由邬氏说了算。既不上报朝廷,天高皇帝远,朝廷自然也无从干涉,新法便在镛城获得了一片自由天地。
  真正令姜雍容不解的,是为什么新法在各地都被指为祸国殃民, 但在镛城却可以如鱼得水。
  镛城百姓安居乐业, 家家富庶,民风也十分淳朴。姜雍容一路从京城来到北疆, 千里迢迢之下, 镛城是她见过的、唯一太平安乐的城池。
  也是唯一在朝廷管辖之外的城池。
  邬世南没有回答, 问道:“现在是北疆最好的时节,二位愿不愿随我在镛城内外走一走, 看一看?”
  “好好好。”风长天举双手双脚赞成。
  他对于新法啊赋税啊什么的一窍不通,光用听的都觉得头晕,坐在这里除了灌茶全没别的可干, 偏偏姜雍容又听得一脸投入,他也不好催她起身。
  姜雍容也知道他不爱听这些,便问邬世南:“镛城最有名的酒馆在哪里?或是赌坊也行。”
  很明显,姜雍容生得实在不像问这两处地方的人,邬世南微微愣了一下,问道:“有,都离这里不远,二位……要去么?”
  “劳驾让人带路,请风爷去吧。”
  先找好消谴地方,风长天便不用坐在她旁边哈欠连天了。
  她原以为风长天会迫不及待去寻乐子,望向风长天时,还带着一丝“不必谢这都是我该做的”这款的笑意。
  哪知风长天眉头一皱:“怎地?不带我?”
  他凑近她耳边,低语:“雍容,你该不会瞧着这家伙生得有几分英雄气概,就想扔下我吧?”
  声音虽低,却是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居然不像是开玩笑。
  姜雍容:“……”
  ……英雄气概?
  邬世南脸色苍白,身形削瘦,左腿还不甚便利,姜雍容实在不知道风长天从哪一处看出了英雄气概。
  等等。
  姜雍容的视线落在乌世南的手杖上,蓦然之间好像懂得了风长天的审美。
  英雄气概=身有残疾?!
  后来她寻了个机会向风长天求证,果然,风长天义正辞严道:“他们身有残疾还能跟常人一样活着,这不是英雄气概是什么?!”
  姜雍容:“……”
  别说,还真有几分道理。
  最后到底还是三人行。
  邬世南带着两人走访了城内的商户,又去城外看了几处农家。
  北疆的夏天没有丝毫暑热,风又温柔又清凉,是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麦子和稻子在田里绿油油地,随风轻轻起伏,一直连绵到山脚下。
  山脚有一条小河蜿蜒流淌,水声哗哗。
  农人扛着锄头从田埂上走过,看见邬公子纷纷行礼。
  他们的神态平静又闲适,走向农田像是走向自己的孩子,不像云川城外的农人,愁苦已经刻在了皱纹里。
  邬世南从商政到农政,一一解说给姜雍容听,姜雍容凝神细听,不时发问。
  风长天则捡起石子儿射天上飞过的鸟儿,一射一个准,回城的时候,两手都拎满了战利品。
  此行解开了姜雍容多年来的谜团。
  傅知年惊才绝艳,由他制订的安庆新法可以称得上完美,但法条完美,并不代表执行完美。
  比如新法规定荒年或是青黄不接之际,老百姓可以向官府借贷,待丰收时再还,只算一分息。
  这原是有益民生的条例,但有些官府趁机抬高利息,老百姓辛苦一年,秋收的粮食全被充作利息收走,颗粒无存。
  为了讨口饭吃,老百姓只好将田地抵押出去,借钱度日,一旦还不上,田地便保不住了,最后的下场要么卖身为奴,要么卖儿卖女,要么买一包砒霜,一家子吃下去一了百了。
  新法实行期间的无数惨案,便是由此而生,但骂名却全背在了傅知年身上。
  她忍不住问道:“即便县衙如此,难道府衙不管么?就算府衙不管,上面有监察御史,又有吏部考核,难道没有人发现?”
  邬世南道:“底下人中饱私囊,上头人又不查,所以如此。”
  这个答案不能令姜雍容满意,正要再问的时候,忽然发现邬世南看她的眼神微微有些异样。
  “姜姑娘,你觉得安庆新法如何?”邬世南问。
  “是救世利民之法,只是……”姜雍容无法说下去,法是好法,却无法施行下去,是因为官府的腐败,“只是傅侯操之过急,如果先理清吏治,再施行新法,也许,世间便可以多几座镛城了。”
  “姜姑娘知道镛城行此法多久了么?”
  安庆新法是安庆年间的事,距今不过十年,不过邬世南会这样问,显然镛城开始的时候只会早不会晚,“莫非是在公子与傅侯相识之时?”
  邬世南道:“不,镛城行此法已经有四十多年了。”
  姜雍容顿住。
  风长天都呆了呆,摸着下巴想了想:“是爷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你和傅知年认识也不过是十来年的事吧?”
  “当年镛城还只是个小镇子,先是矿工多,后来又开了不少铁匠铺子,人越来越多,人人都要盖房子种地买菜过活。我祖父时便立下一个规矩,不论是荒年还是青黄不接,大家都可以到邬家借贷,秋收时还,只收一分息。这一分息是免得有些人发懒劲,只想着借贷度日,不肯下勤力干活。”
  邬世南道:“当年傅知年来到镛城,对这一点深为赞许,他说若是能将这一点推及整个天下,世间不知能救多少饥民。他基于这一点,帮着镛城完善了各项法例,那便是新法的雏形。”
  和所有人一样,姜雍容是在安庆年间才知道新法,却不知道,新法早存在于世上,它像种子一样散落在北疆深山的一处小城,傅知年带着它前往京中,想让它在世间每一处地方生根发芽。
  要让一棵种子长成参天大树,需要先松土,再施肥,然后勤加照拂,给它充足的雨水和阳光,剩下的就是耐心的等待。
  “所以,新法的推行,除了清正的吏治,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姜雍容的心微微颤抖,声音极轻。
  像是亘久的谜题终于解开,姜雍容听到自己心中有空荡荡的回响。
  而先帝初初继位,内没有稳固朝政,外没有肃清贪官庸吏,得到傅知年便如获至宝,强行推行新法,不异于在坚硬贫瘠的土地上凿开一个坑,埋下种子就准备让它迅速抽枝展叶。
  可是,以傅知年和先帝的聪明,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一点吗?
  短期内强势推行新法,不给新法成长所需的阳光雨露,其结果必然是流血牺牲。
  要么是用反对者的,要么是用他们自己的。
  “谁知道呢?”邬世南轻轻叹息,“也许再聪明的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吧。”
  *
  当夜姜雍容和风长天住在邬氏大宅。
  姜雍容迟迟不能入睡。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她索性起床,点起灯,磨开墨,开始将记忆中的安庆亲新法默写出来。
  窗外响起一声叹息。
  是风长天的声音。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姜雍容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意,嘴角也涌上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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