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老头诊脉之后,也是一脸为难——因为卢医县主说得半点无错,静妃娘娘的脉象里果然全无服药的迹象。
可若不是静妃的缘故,那么陛下又是在哪里沾染到了鹿胎膏呢?
慈宁王不知哪个环节出错,一时也不好说话。不过他之前明明安插内线确定了静妃隔三差五的泡澡,使用的就是火麟鹿胎膏啊!
而田皇后更是眼里透出惊疑地看着那静妃,感觉自己如在云山梦里,不知侄女是怎么掩盖自己身上药性的。
就在这时,顺和帝问柳知晚:“你方才同朕讲的似乎有未尽之语,那我且问你,还有什么会造成朕如此虚弱之症?”
知晚沉声道:“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再多请几位宫中太医院的御医一同验看陛下的贴身之物,以免发生疏漏。”
不一会,便匆匆来了两名老资历的御医,开始查验陛下贴身之物,不一会便在一盒香里发现端倪。
这香乃是陛下求卦时,在皇观中求得的一盒香。当时道长推演了卦辞后,又像往年一般,将加持祝福的观内特制的檀香赠与陛下。
这粗香的香体上都有细细的铭文,点燃之后有祈福之效,正好点到年三十为止。
那几个御医围在香前嗅闻,然后递给了县主。知晚只闻了一下便迅速移开,掩住自己的口鼻,然后转身对顺和帝道:“启禀陛下,这香似乎有东西……”
顺和帝凝眉道:“是鹿胎膏?”
“不是,里面好像并无助孕的成分,而是嗅闻之后,让人亢奋之物,点燃后可以让人精神振奋,提神的功效一过,人也会有些萎靡,不过原也不打紧,可若是与火麟鹿胎膏这类促进血涌的药物合用的话,时间久了会让人血管崩裂,中风而死,又不留下什么破绽……”
那几个御医听了也连连点头,似乎认同卢医县主的说法。
此话一出,人人色变。
慈宁王更是豹眼圆睁,因为眼前的岔子可并非在他的算计之内。
顺和帝的脸已经黑得不行,宫中害人的法子层出不穷,这中生生相克的招式最让人防不胜防。
若是在点香的期间,真有女子身上涂抹了鹿胎膏,那日子久了,他岂不是要成为大西历史上第一个马上疯,死在女人床榻上的皇帝?
若真那样,眼看着要到手的名垂青史,可就变成贻笑万年了!
就在顺和帝沉脸后怕的时候,静妃突然捂着嘴,哽咽得不能自抑。
顺和帝方才冤枉了她,此时说话也柔了几分:“静妃,为何突然哭泣?”
静妃低声道:“臣妾有隐情,一直不敢呈报给陛下,可如今却不得不讲了。”
接下来,静妃便讲述了前些日子,在她陪陛下前往道馆上香求卦时,曾经去一旁的恭房更衣。
可是无意中却看见一旁的侧廊里,有两个小道士在窃窃私语,隐约听来,好像是观主吩咐要用这盒香替换掉案头的那盒。
当时静妃只以为观主特意为陛下备了好香,所以并未太在意,而那两个道士并未看到她,便匆匆而去了。
方才见几位御医验出香有问题,她才猛然想起那一关节,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后怕。
另外因为那名医方才紧抓着她身上檀香夹杂花生香的气味不放的事情,她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那就是前些日子,突然内侍监给她一盒新制的润肤膏子,说是涂抹之后润肤养颜。
可是她试了一下之后,嫌弃那膏太腻,就放在了一边,可是现在想来,那味道却跟慈宁王带来的名医所说的膏体味道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前往慧熙宫搜宫之人也回来了,果然搜到了静妃所说的那盒润膏。
那膏子果然装在内侍监御供的盒子里,看着只有一道涂抹痕迹,表面也风干了一层,看上去许久不曾有人用了。
几个御医验看之后,笃定这盒膏里面就是火麟鹿胎膏的成分。
若是静妃每次侍寝时都涂抹在脸上,到时候陛下亲近啃得满嘴都是之后,再嗅闻那檀香,肯定会当场毙命!
很显然,有人拿了静妃做筏子,想要利用她毒杀陛下,同时还可以将罪责尽数推到她的身上。
此时一旁的慈宁王和田皇后,彼此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对方,脑子里都是一双筷子搅着脑汁,疑心这是对方留的后手,两个深宫老对手全然不能掌控眼前的局面,都怀疑对方拿着戏本子在演。
静妃此时似乎已经被自己差点被人暗算,谋害了皇帝而吓得魂不附体,只能颤声道:“臣妾失察,竟然差一点让如此毒物亲近陛下,罪该万死,但是臣妾领死之前,恳请陛下彻查皇观和内侍监,一定要查出要假借臣妾之手,谋害陛下的真凶!”
顺和帝现在老脸已经黑如锅底了,事关自己性命,就是静妃不说,他也要一查到底。
于是他挥手命人将静妃带回到慧熙宫,若无他的圣名,谁也不许私见静妃。
而与此同时,陛下钦命的侍卫分别带人,前往皇家九龙观和内侍监里去拿人。至于宫里的人,也让他们尽数散去了。
田皇后是满心惶恐地入宫,再到一脸懵地出宫,全然不在状态内。
而慈宁王爷则急切想要出宫,好赶紧处理了九龙观之事。
他从来没有安排过什么毒香的事情,自然不怕人查。可是他收买了观主,编造了给陛下的卦辞。若是那老道被拿住,一顿屈打成招,将有的没的全都说出来,他岂不是要被拖进这离奇下毒案了?
可是还没等他出了宫里的二道门,却被成天复拦住,一脸歉意地对他道:“臣来接我家县主回府,但今日驾车的是个新手,又是个混蛋,竟然一不小心在宫门前撞坏了王爷的马车,在下先向王爷赔罪,定然以十倍的价格赔偿王爷一辆新的马车。”
慈宁王觉得他在故意找茬,冲出了皇宫一看,自己马车的车轮子都给撞得飞出好远。
再看成天复这龟儿子驾着的马车竟然像战车一般,安装了旁壁厚甲,上面还带着短短尖刺,没将自己的车撞碎,都是客气的了。
慈宁王哪里有心思跟成天复扯这些犊子?立刻命人去借调宫里的马车,他好赶快回府。可是宫里当差的拖拖拉拉,一直不见送马车来。
慈宁王急了便命身旁的小厮跑去京城南门的驿站,接了驿马前往道馆。若是小厮跑得快些,说不定能赶在那些前去抓人的侍卫之前。
王宫四周没有设立驿站,甚于皇威,就连闲人都没有。
慈宁王急得不行,干脆撩起衣襟,两只长袍袖子灌风,自己领着随从沿着长街跑去。
太子披着貂绒披风,慢慢走到了成天复的身旁:“成卿,你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这车……是准备去打仗吗?”
成天复微微一笑,对太子道:“我夫人说,车子这么打扮才威风,结果一不小心,却闯祸了……”
太子看了看他,觉得他并没有说实话,不过看着自己的大哥在风雪里狼狈狂奔,也很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啊……
慈宁王爷深一脚浅一脚,在冰天雪地的大街上顶风走了老远,服侍他的侍卫才拦住一辆马车,强行“租借”来给王爷坐,一路回到了王府。
可回了王府,王爷才得信儿,他派出去的小厮在路上,又被“一不小心”疾驰的马车给撞得当街断腿儿,疼得诶呦呦地被抬回府里,哪里都没有去成。
慈宁王现在笃定自己这个做网的,掉入了一个不知何时织成,密不透风的大网里了!
王爷颓然往椅子上一倒。他知道,道观的秘密,大约是守不住了……可是想了想后,又连忙托人去刑部打探消息,待时机成熟,就像他以前惯常做的那样,将道士们都弄死就好。
可不一会,便回来人说,虽然人都被抓到了刑司,可很快就被宫里派来的皇帝亲信亲自提审了。
刑部里的人,压根挨不上边啊!
慈宁王听得脑袋嗡嗡直响,直觉这一次,好像很难蒙混过关了!
果然那道观里的观主被拿住拎提毒打了一顿之后,就将生平罪孽全都招供了,什么私扣香火,在后山私养两个妇人,大罪小罪,无论巨细尽数倒出。
可提审的大太监想听的可不是这些个,听不到他想听的,便一直烙铁刺鞭的伺候。
那道士最后真没什么可说了。只能奄奄一息地交代,他当初能入着道观,全凭慈宁王爷的提携。
如此一来,少不得替王爷尽心些。
今年他按照王爷的吩咐,将签笼里的卦签子做了手脚,保证陛下能够抽中那三签,然后照着王爷给的卦辞解释了一番而已。
至于大人一直逼问的毒香一类,他真的不知道啊,就算有,也不是他安排的。
等到最后,这观主都晕厥了也问不出别的,提审的公公便如实禀报给了陛下。
顺和帝是那天深夜听到这个消息的,他缓缓从自己书架上抽出了那日抽取的三个签子。
这烫着金边的签子,如今看来,真是字字句句意有所指啊。他的这个八字庇佑他的大皇子,果真不是凡物!
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竟然被儿子以所谓鬼神之说玩弄于股掌之间,顺和帝简直是气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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