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并不正襟危坐,身子微微地歪靠着,恍若无骨似的,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视线向上移动,纤长的眉,高挺的琼鼻,唇不点自朱,尽管未施脂粉,依旧有无限风情隐约在眉目间。
她如嫩葱般的纤手忽然轻掠了下云鬓,随即轻搭在椅子扶手上,只见她指甲涂着嫣红的丹蔻。
打量完她,她又看了红雪一眼,不过匆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这女人不是那位官老爷的。
妇人斥道:“慧仪,你发什么呆,还快给这两位夫人请安。”
慧仪内心有些不情愿,她虽有官司在身,但她毕竟出身书香门第,她觉得这两女人像是以色侍人那一类人,而且应该只是妾,心中有些排斥。
尽管不情愿,她还是上前请了安。
主院。
沈墨刚刚自内衙回来,晚膳没来得及吃,便让人备热水,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常服,墨发松挽,别只骨簪。
沈墨坐在太师椅上,喝了盏热茶,随即闭上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缓解疲劳。
林立叫人传进晚膳,随即走到沈墨跟前,“大人,您用膳吧。”
“嗯。”沈墨睁开眼,淡淡应了句,起身走向饭桌前,一撩衣摆落座。
沈墨刚拿起筷箸,发现没什么胃口,忙了一整日,大概是饿过了头,沈墨想到白玉,放下筷箸,向林立道:“你去问问白玉姑娘吃过没有?”想了想,她大概早吃了,便改口:“算了,你直接把人请过来吧。”
林立应声退下,没多久回来。
沈墨没看到白玉,没等林立开口,便问:“她人呢?”
“回禀大人,白玉姑娘此刻在程姑娘那里。”林立答道。
沈墨沉默了下,随即扬眉问:“程姑娘是谁?”
林立怔了下,他家大人今日大概忙糊涂了,“就是今日拦车喊冤的那位姑娘。”
沈墨这才想起来。
那女人去人家哪里做甚?
沈墨拿起筷箸,发现更加没胃口。
林立见状,突然补了句:“小蕖说,白玉姑娘没吃晚饭。”
沈墨心念一动,放下筷箸,扬眸看向林立,微皱眉头,一脸严肃道,“不吃饭怎行?你再去一趟,把她请过来一起吃吧。”
“是。”林立应声退下,没走几步,忽想起什么,猛然间回头,“大人……”
然后错愕的看到,方才还一脸严肃的人,此刻竟深深扬起了唇角。
显然没想到林立会突然间回头,沈墨唇边笑容没来得收住,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沉声道:“还有什么事?”
“属下……忘了。”
“……”
第89章 我家大人。
林立回来时,桌上饭菜一口没动。
沈墨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面色沉静,似睡了过去。
林立脚步放轻走进去,正想要不要叫醒他。
沈墨却睁开了眼,眸中有些疲倦之色,看了眼林立身后,眉微蹙了下,伸出两指揉了揉眉心,醒了下神。
沈墨是真没什么胃口,他本想等白玉过来,陪她吃一些的,然而林立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沈墨修眉微凝,看向他。
林立心里有种好心办坏事的感觉,这次没等沈墨问,林立先说道:“大人,白玉姑娘让您自己吃,她不过来了。”
沈墨沉默半会儿,淡淡道:“知道了。”他眼眸微垂,掩住其中透出些许的失落情绪,“你下去吧。”
沈墨垂眸沉思,想到今日白玉在马车的反应,她莫不是还在和自己置气?才不愿来和自己吃饭。
这么一想,觉得大有可能。
这女人,生气就生气,作甚和自己肚子过不去,真是越来越任性,越来越不成熟,下次见到她,得好好说她一番才是。
林立正要下去,突然想起方才自己要说什么,于是道:“大人,今日你让我跟着盯紧的那名衙役,今日搬完行李后,属下见他悄然出了衙门,便一路跟着他,发现那衙役果然是有问题。”
沈墨微扬眼,墨眸中有一抹异光,声音有些冷,“怎么说?”
林立回答道:“属下一路跟着他,发现他进了一宅子,那宅子建得巍峨雄壮,富丽堂皇,围了墙,高约三丈,墙上全是尖铁,还有家丁执戟守在门外,属下向人打听,那宅子就是刘暡的府邸。”
沈墨指甲干净秀美的手指不觉曲起,轻轻在桌面上敲打。
沈墨知晓这刘暡乃是本县首富,今日他到达安阳县,商界领袖俱来恭迎,唯独这刘暡没有来。
沈墨在内衙处理事务时,问了几句王主簿刘暡的事情,他言语支吾,似有所顾忌,不肯多说,只说刘暡在本县的影响力不小,沈墨因忙着查收案卷检点库册等,无暇过多关注刘暡之事,因此就没追问。
少倾,沈墨收回放在桌面上手,忽然起身,掸一掸衣袖,淡声道:“随我去程姑娘那一趟吧。”
林立看了桌上动也没动过的饭菜,犹豫了下,结果什么也没说。
白玉其实不是在与沈墨置气。
他真想多了。
白玉早忘了今日在马车上的事,林立到时,那对母女正要讲述她们发生的事,白玉才听了个开头,就被林立叫了出去,白玉好奇心被勾起,哪顾得着去陪沈墨吃饭,就随意敷衍了句,就进屋去了。
林立没办法,只能将白玉的原话带了回去。
从那妇人的口中,白玉和红雪得知,她的女儿名叫程慧仪,今年十六岁,尚未许人。
他的父亲叫程丙,乃举人出身,屡试不第后,便熄了求功名之心,只在村里一所学馆当教书先生,靠着家中的几亩田地,和教书的收入,一家人也能安稳度日。
作为家中独生女,程慧仪自小便被程丙和李氏视作掌上明珠,十六年来,就没做过一点活,受过一点苦,整个人养得如暖室里的娇花一般。
话说回两个月前。
一日午后,程慧仪吃完午饭,见外头秋高气爽,阳光明媚,便想去后园子散散步。
后园子有一架秋千,她一时贪玩,就去坐秋千玩。
这玩倒是不打紧,不料的是这后园子紧接着另一所宅子,而那所宅子乃是刘暡新购置的别院,那院子有座楼阁,阁上北面直对着程家这后园子。
程慧仪荡秋千时,刘暡刚好登高看风景,视线正巧对上她。
这一看却是酥透三魂邪骨心。
这刘暡人虽到中年,却最喜欢年轻的小姑娘,尤其是那种养在深闺里,不食人间烟火的娇花。
程慧仪恰巧是他所钟意的那类型。
妇人正讲到她女儿与刘暡相遇的经过,沈墨却翩然而至。
彼时,白玉和红雪坐在一张铺着毡毯的小榻聚精会神地听着。
他一出现,立刻夺去屋内所有人的视线。
这也不怪,他通身的贵气和温润如春月般的气质总是令人让人难以移目,原本有些寒冷的屋子因为他那温柔可亲的笑容仿佛都变得温暖起来。
白玉面无表情地对上他的目光,莫名的觉得他今日的笑容似乎……刻意了些。
妇人没想到沈墨此刻会过来,连忙拉着女儿起身上前给沈墨请安。
白玉和红雪只是起了身,没有上前。
程慧仪第一次离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如此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气息,忍不住有些紧张和害羞,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
妇人推了她一把,她低垂着头,红着脸行了一礼
程慧仪偷抬眼看沈墨,恰与他温润的对视上。
目光相会那一刻,她心口急跳,莫名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不必多礼。”沈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声音令人如沐春风。
程慧仪没想到这么一位大官爷,竟然对她笑得如此亲近,一时间忘了矜持,无法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或许他对自己是有好感的,正这么想着,见他视线移向别处。
程慧仪不由跟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他
从自己的身旁经过,缓步走到了白玉身边。
红雪乖觉,立即起身给沈墨让了位置,自己却到一边的椅子旁,沈墨朝红雪微颔首,随即向程慧仪和吴氏微笑道:“你们不必拘谨,随意些吧。”言罢落落大方地坐在白玉身旁。
吴氏哪里敢真随意,连忙给沈墨倒了杯茶,才小心翼翼地坐回到原位置上。
程慧仪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沈墨,见他忽然向白玉微倾了下身子,与她悄声说了句什么,原本温柔的眸子却有着些许斥责之色。
程慧仪想到今日沈墨在马车上推了她,她大概是又做错了什么事,又挨了斥责,想到此,唇角不由弯了下。
这样狐媚的女人哪能登大雅之堂。
程慧仪又看向白玉,只见她发了片刻呆,随即没好气地嗔了沈墨一眼,之后好像不愿意再搭理他一般。
程慧仪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大不敬,举止轻浮也就罢了,她不过一妾室,怎么敢如此瞪她的男人?还当着别人的面,简直一点规矩都不懂,都说女子要以夫为天不是么?想是如此想,然心里真正不痛快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
她心中莫名地有种被人抢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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