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思片刻,吩咐道:“萧家姑娘一向在文人那里很有些名气,你让她写写文章,杀杀他们的兴头。”
张嬷嬷领命去了,萧松月含笑迎了张嬷嬷,听完了她的吩咐只是沉静点头:“我知道了,不会让娘娘失望。”
萧松月借由这个机会差遣家中奴婢往来,将过往的旧稿也整理了出来。
还没等萧松月骂司礼监和顾氏女的绝世妙文出炉,一份文稿就被呈在了许太后案上。
许太后翻开那“列女传”草稿一看,竟然赫然写着“长乐公主”。
许太后不满:“年纪轻轻,却是一派腐儒做派,这长乐有什么可写的。”
当初长乐公主和亲,朝中一些老学究很是对着皇帝和长乐公主歌功颂德了一番,对此,许太后嗤之以鼻。
许太后一晃眼看见了另一张稿纸。
“‘……林氏一家忠烈’?”许太后头脑发胀,“她怎敢学朝中那些所谓清流?”
许太后暴怒:“她身上流着许氏的血,她这是疯了!”
为林家翻案,不就是承认许氏祸乱朝纲。
许太后手上拿着萧松月的旧文章,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不安又暴躁地问:“这究竟是萧氏女自己的意思还是安国公的意思,她难道以为,抛弃许氏,他们还有好日子?”
张嬷嬷惊诧又慌张,可是面对暴怒的许太后,她什么都不敢说。
她自然也不敢说安国公府的萧家姐妹,毕竟,萧家姐妹和许太后是沾着亲的,她虽然陪伴许太后多年,但只是一个奴婢,要遵着奴婢的本分,正所谓,疏不间亲。
许太后一通怒火之后,略微有些疲惫,她只是说道:“打发萧家姐妹出宫。”
在萧氏姐妹出宫之后,许太后将希望放在了许苑娘身上,一天夜里,她将许苑娘叫到了身边。
许太后看着姿容清丽的许苑娘点了点头,她淡淡说道:“晚间皇帝会来,你预备着吧。”
许苑娘一瞬将感到了慌乱,然后她镇定下来,低头应道:“是。”
许太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叫来宫女给许苑娘梳妆打扮,许苑娘却忽然主动地说:“太后娘娘,臣女想要回去换上一件衣裳。”
许太后颔首:“去吧。”
许苑娘恭敬退下,只是转过身后,她的神色很快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许苑娘回到内室,看见宫女又兴奋又紧张地给她准备首饰衣裳,许苑娘淡淡吩咐道:“将我那条浅色银纹梨花样的裙子找出来。”
很快,这裙子用托盘捧到了许苑娘面前,许苑娘伸出手,摸向那滑腻的缎子,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将它捧了起来:“就它了。”
她压抑住心中的不安这样说道。
许苑娘装扮一新,回到了慈宁宫,许太后早就不见身影,张嬷嬷对她微笑,说道:“姑娘不用紧张,”她看了看殿内的水钟,对许苑娘说,“不会过太久,圣上就要过来了。”
她略微交代了几句话,就带着宫女全都退下。
张嬷嬷的话虽然没有直白地给许苑娘说清楚,但是许苑娘自然也猜了出来。
她看着丝丝青烟从金鸭香炉的缕空盖子中冒出来,云母半明半暗,半晌,她收回了眼神。
她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当她的视野中那明黄的衣角从屏风边沿出现时,她已经跪了下来,然后她就看着那双束带履乌靴慢慢移进。
许苑娘察觉到殷衢坐了下来,而她依旧是跪着的,殷衢似乎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
她虽然低头无法看见殷衢,却能感到沉沉的气息凝滞,想必圣上不悦。
许苑娘低头看着裙摆上一簇一簇梨花,紧张到难以呼吸。
殷衢忽然说道:“梨花?是听说了宫中的什么传闻吗?”
许苑娘一瞬间有些窒息之感,她怎么能够在殷衢面前耍小聪明。
宫中栽种百花,圣上却独独不喜梨花,为此还将宫里的梨树全部砍伐干净,许苑娘原以为圣上是恨透了梨花的。
所以她等待殷衢暴怒。
因为有许太后的缘故,她总不会因为这小小的失误而丢失性命,若是能出宫,倒是因祸得福。
哪知殷衢却并没有生气。
还看破了她的心思。
许苑娘一时间感到慌乱,马上,她又恢复镇定。
殊途同归,她以这种方式让圣上不喜,勉强是达到了目的。
许苑娘磕头:“陛下恕罪。”
殷衢没有耐心同她细细绕弯子,他简截了当地说:“许晖重病,你是他的幼女,一心要到许晖跟前侍疾,朕念及你的孝心,恩准你即日出发,离开上京东行。”
没有解释,也没有关心许苑娘的反应,似乎他已经笃定了许苑娘的态度。
一瞬间,许苑娘心中涌出了巨大的惊喜。
她刚从这欢喜中醒过来,抬头就已经没有殷衢的踪迹。
她甚至没有胆量看清过天子的面孔。
殷衢回到乾清宫。
脚步平稳,内里却仿佛有虚虚的火,在缓慢地煎着。
他立刻想到了慈宁宫里那股奇怪味道的炉香。
他批了两张折子,就将公务甩开在一边,按捺不住心口那股闷火,忽然间殷明鸾的身影跳进了他的心中。
他眉间一抖,站了起来,衣摆一动,将案几上的奏折都扫在地上。
他很少有这样凌乱的时候。
张福山听见了殿内的动静,慌忙过来收拾,却见殷衢转身走了。他正要跟过去服侍,却听见殷衢没有转头,淡声吩咐道:“不必过来。”
张福山什么都没有去想,老神在在地在殿内等着,不到片刻后,殷衢回来了。
他不过穿着薄绸里衣,发梢上沥沥往下滴着水珠,在这个季节,还是太过清凉。
张福山于是紧张起来:“陛下,这个时候天还不热,尤其是晚间,莫要冻着了。”
他这样连声说着,正要叫小太监去取衣裳。
“不必。”
于是张福山也不好多事。
殿内静沉沉的,但是没过多久,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格外轻盈地落在张福山的耳朵里,宫人禀报:“顾姑娘求见。”
殷衢顿了一下,提笔没有往下写,墨汁滴下来洇成一个团。
却是张福山依照以往的习惯:“快请进来吧。”
殷衢无言地看了张福山一眼,也没有阻止。
殷衢抬起眸子,看着殷明鸾踏云一般地出现。
殷衢淡淡吩咐:“张福山。”
张福山倾身:“奴婢在。”
殷衢:“回避了。”
“……是。”
殷明鸾一走进内殿,感到殷衢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缠绕在她的身上,她心里一惊,想到上回和殷衢在院子里的荒唐事,不由得微微羞赧。
然后她就听见殷衢吩咐张福山回避。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心思在殷明鸾心中转了一回,她忽然发现殷衢半倚着斜坐在书案旁,只穿了薄薄的里衣。
他的坐姿似乎太过随意,许多年了,殷明鸾从来没有看见过殷衢这样的一面。
像是风流恣睢的轻浮五陵子弟。
因为他这不规矩的坐姿,他的交领微微敞开着,蜿蜒着绸缎的折痕,隐隐可见胸腹的肌理……
殷明鸾眼神一跳,不敢多看。
殷衢看着她,像是在诱哄:“明鸾,过来。”
于是殷明鸾不敢过来了,她试探着问道:“哥哥,你……很热吗?”
殷衢收回了眼神,垂下了眼睛,却将头靠在椅背上,殷明鸾能够看清楚,他眼角带着微微的薄红,让他看起来更是有了一分平日不显的潋滟风情。
殷衢说道:“朕方才去了慈宁宫。”
殷明鸾满心的浮想联翩一下子止住。
去慈宁宫,那应该是去见许苑娘吧?
殷衢接着缓缓地说:“慈宁宫的香,似乎有问题。”
殷明鸾满脸懵懂:“什么问题?”
殷衢说道:“燃的似乎是……催.情.香。”
“催……”殷明鸾马上知道自己来得十分不是时候了,她止住了问出口的话,却是堪堪退后了半步。
殷衢启开薄唇:“明鸾……”
殷明鸾看着他,他就那样看着她,眼眸里的光深深浅浅,殷明鸾无端地紧张起来。
“明鸾……”
殷明鸾用手攥紧了襦裙,不知为何,殷明鸾想到了殷衢说过几遍的那句话。
明鸾,帮朕一个忙。
仿佛再留下去她就会无法再拒绝。
可是,这算是什么呢?
“我帮不了皇兄了。”
她只能匆匆留下这样一句话,然后抓着襦裙,落荒而逃。
殷衢讶然地看着殷明鸾逃窜,然后恢复平静,他低下了头,看不清楚表情。
他叫张福山:“将朕那一卷清静经拿过来。”
殷明鸾逃回醴泉宫之后,忍耐不住,悄悄派人去和多善打听夜间殷衢做什么。
锦楼打听完毕后,告诉殷明鸾。
“陛下处理完政务之后,抄了一卷经。”
殷明鸾问:“经?”
“清静经。”
是那样一个浓稠的夜。
轻薄冶艳的薄衫随着手中的动作寸寸褪去,白皙酥软的肌肤,鸦云一般将坠不坠的发髻,还有美人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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