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花满楼听出了那错此话定有下文,配合地开口询问道。“莫非这个湖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火很快就生好了,那错从腰上解下随身的葫芦,咕咕地灌了两口。方才一副神秘地对灵素与花满楼开了口:“你们可听说过我们滇中有个湖下怪的故事?”
灵素与花满楼都摇了摇头,只听那错继续往下说。
“家里老人都说,在我们曾祖父那一辈,这一代曾经有个十来口人的村落。”明灭不定的火光,映着那错眯着的眼睛,还真是有了几分奇谈异志的味道:“我有个远房的祖姑母就是嫁到了这个村子。就是那个祖姑母说的,这个湖里有怪物。那怪物长得像是马,但是背上却长了红色的翅膀,偶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怪物就会从这湖水中飞出来。若是你在湖边见到了他们,那就只有两种情况。”
灵素曾听花满楼说过这抚仙湖飞马传说,但却不知这当地百姓之间也会口耳相传这些古闻。这市井之说,虽比那史官之笔要丰富详实得多,但也常常夹杂了许多民间的穿凿附会,凭空多了许多神秘色彩,灵素对那错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一种嘛,自然就是从此财运亨通,大富大贵。但凡是这样的人,必是受到了太阳神的保佑。”那错见灵素与花满楼都听得认真,讲得更是兴起:“不过这样的人,据说是极少的。真正看到那飞马的人,都会受到这湖水的诅咒,但凡是晚上前来这湖的村人最后都不见了。这大湖的古怪还不止于此。有些渔民怕了这晚上的怪马,就挑在白日里十来个人一同来此捕鱼。结果刚到湖中央,那湖中就飞出了一个金环,再眨眼,那些船只就全回到了岸边。”
那错讲到这里,大约也是被自己话中的妖怪给吓住,连语声也变作了气音:“据说,这个湖中怪最是霸道,从来没有人能在湖中央呆上一个时辰。”他说着话,身子却越发靠近篝火堆,左手还不停地搓着身上因这叙述而起的鸡皮疙瘩。
对那错的话,灵素与花满楼并不做评价。见那错被自己所述弄得心神不宁,不住地左右张望,仿佛湖怪已进了木屋。花满楼笑着开口:“我记得你们寨子离这里并不近,而且平日里不是红巧出门采药么?可是有什么不便?”这话一方面固然是为了转移那错的注意,免得他自己吓自己,吓出什么不测来,另一方面则是对这个问题真有疑虑,借机解惑。
那错将视线转到了花满楼的身上:“哦,红巧有了身孕,这些采药的事情就不方便再做。我又是初涉此道,不知不觉就随着小花越走越远,都走到这来了。”他说着,挥了挥手,向灵素与花满楼示意缠在自己手上的花蛇,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与将为人父的欣喜,融在暖暖火光中,将他平凡的五官也照的有了几分光辉。
灵素与花满楼听那错如此说,心中也为他和红巧欢喜。灵素当即打开随身的包袱,从中取出了个桃木小盒,递给那错,充作贺礼。
“这是我用百年雪莲花做的暖宫丸,补血暖宫最好不过。”桃木小盒精致可*,放在灵素的手中就好像是拿着小孩的玩具,却是价可比千两黄金的玩具。
那错也听过这雪莲珍贵,连忙推辞,到底却不过灵素与花满楼的诚意,才带着憨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这小木盒给放在了腰囊的最深处。放好暖宫丸,那错还抚了抚自己的腰囊,才对两人道了晚安,自己蜷在屋子另一角落睡去。
直到那错的鼾声如起伏波涛一般响彻木屋,灵素才伸手拉了拉花满楼。花满楼朝灵素点了点头,两人脚踏九宫步,不过一瞬就消失在屋内,徒留一室静谧。
月下的抚仙湖清透如美玉,泛着粼粼的波光,美得惊人。花满楼站在湖边,深深吸了一口气,静立片刻方才对灵素开了口:“若是真有这湖中怪,它必是个极会享受的妖怪。青山绿水,浮云流光,木叶清香混着这湖水氤起的雾气,当真是能抚仙的好地方。”
“只怕这也是湖中怪不愿旁人打扰的原因,”灵素抿唇一笑:“有这样的景致,只怕就是独自一人在这呆上一辈子,那湖中怪也必是愿意的。七哥你说呢?”
“这话不假,但若是来打扰的人是程大夫这样的妙人,”花满楼知道灵素是在调侃自己一遇美景就陶醉流连,也不恼,只嘴角带笑地认真回答:“那湖中怪也必是愿意离了这湖,登了这岸,随着妙手灵心的程姑娘走的。”
灵素啐了一口,不再与花满楼玩笑:“七哥觉得那错所说是真是假?”
“那错说起红巧之事,语气十分平稳,倒不像是作假。”花满楼手中捏着灵素的手指,沉吟片刻后方道:“只是这采药之事,很有几分可疑。红巧既然是寨中首领,他身为夫婿,又少有采药,此次竟会放着他一个人在这深山里游走,有些不符情理。”
“况且,一个能驭蛇采药之人,看到那巨蟒的反应实在是太过了些。”灵素点了点头,补充了一点。她知道花满楼此番说法,言下之意是让她先不必拆穿,两人便当不知这其中关窍,只看那错欲要何为。
“这抚仙湖能传出如此多的怪闻,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我们可要一探?”此事既定,灵素也不再多说,只提起了那错口中的湖中怪。此处既然有极大可能是古滇王国旧址,这湖中之谜只怕也与这古滇国消匿有些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49灵素深山察机关
花满楼面朝抚仙湖,任湖上清风吹动宽袍广袖,许久之后方才对灵素摇了摇头:“我们来此,只是为了顾青枫。”
只是为了顾青枫,而不是为了宝藏。就算这湖底当真有古滇之秘,也不是此刻他们应该关心的。灵素明白了花满楼话中未尽之意,点了点头。云开月落,月下湖景,的确能让人心静下来,看清自己的目标。
第二日清晨,那错一醒便开口告辞,灵素两人并未挽留,只说此间事了,必去苗寨中拜访,探望红巧。那错走时,灵素看着他空荡荡的双手,不由想起了那条手指粗细的花蛇。
辰时末,正是一天里最好的时候。阳光既不会太过黯淡,又不会十分炙热,光芒洒在湖上,叶子上,就像是轻薄的碎金片,斑斑点点让人心喜。灵素与花满楼此刻正站在抚仙湖的最宽处,面前时一片浩浩渺渺的烟波雾霭,那虎形的大孤山正在这湖中孤岛之上。
花满楼面向灵素,征询似地开了口:“灵素?”
“我可以。”灵素知晓他是怕自己气力不继,过不去这湖面,便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便四顾望了望,从一旁枯木下捡了十来根枯木,对着花满楼笑了:“我先过去等七哥了。”
话音刚落,她已是如飞鸟一般腾空而起,凌波而行。那轻飘飘的姿态就好像是一朵水雾之中的流云。每当身形下坠之时,灵素便向湖面丢下一根木枝,随后便蜻蜓一般在水上轻点,再次腾空。十来根枯枝用尽,灵素也到了那相隔三十丈远的浩瀚湖面。
灵素一落地,便转身去看花满楼。她刚回头,便见花满楼正正落在她的身后,对她笑得温暖。想来这一路过来,花满楼应该一直随在灵素身后,为她护卫。
灵素难得有些逞胜玩闹之心,先一步过湖,此刻见了花满楼全然宠溺包容的笑,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伸手拽住花满楼的衣袖,摇了摇,停下,又摇了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我们灵姑娘轻功很好。我很开心。”灵素尚不知自己想要说些什么,花满楼却已经知晓。“日后,我们一起。”
“一起”这两个字,有时候比那单纯的宠溺更让人心醉。因为这两个字,总是伴随着对方的承认,承认一个独立的个体,承认一个可以交托后背的同伴。这世间到底是对女子有些不公平。
男人可以对一个女子宠*无限,可以为她倾其所有,可以为她负尽天下,但他却不一定能回身低头,问一问那个女子,可愿一起。这天上地下,不论赞同反对,不论晴空风雨,女子可愿与他并肩同行,一起面对。并肩有时候最大的阻碍正是那自以为是的强者保护。但如今花满楼却又一次给了灵素一个惊喜。
“好,我们一起。”灵素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顺着这孤岛,直直向那老虎山而行,一只手仍牢牢抓着花满楼的衣袖不放。
老虎山形状仿佛一只立身欲扑的猛虎,虎尾部分山势尚缓和,随着位置渐高,山路也就越发陡峭险峻起来。也多亏灵素与花满楼两人轻功不错,不然只怕这山登到一半,两人就要因为这难行之路,而困在山中。
饶是如此,两人登到虎口之时,已是天色欲暝。山风呼啸,山石嶙峋,在将暗未暗的光线中,将这白日里看起来还有几分清奇庄严的秀丽孤山,妆成了张牙舞爪的魔魅之地。灵素与花满楼并肩而行,正想着寻一处背风之地作为今晚歇息之用,就见花满楼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们刚刚走过的那处山壁有些奇怪。”花满楼站在原地,侧耳聆听了片刻,对灵素伸手示意。
灵素凝目看去,只见花满楼所指的山壁,正是方才路过的最大一块石壁。石壁半面掩入山体,半面露在山外,表面凹凸,形状奇怪。看上去就仿佛是自然风化成的一匹饿狼,张着血盆大口死死盯着过往之人,令人只看一眼就心下微寒,恨不能移开视线。可花满楼既然这么说,就必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