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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前夫是朵黑心莲 完结+番外 (椒盐小甜饼)


  沈陶陶听了一阵,便转身往偏殿里去。
  毕竟,她要许的愿望,不欲旁人听见。
  她顺着石阶又走了几步。
  偏殿与此相隔不远,香火却要衰落许多,一名许愿的夫人走了之后,便空无一人。
  沈陶陶放下了挽起的袖口,问一旁的沙弥买了几支清香,于佛前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微微阖目。
  她这头刚阖上眼,还未来得及许愿,石阶尽头,便有人疾步而来。
  许是行得太过急切,他月白色的袍角上粘了一点淡色的草露,束发的玉冠也在疾步走动间有些歪斜,说不出的狼狈。
  而来人正是宋珽。
  他自殿外立定,抿唇望向蒲团上,双手合十,貌美宁静如佛前龙女幻化而成的女子。
  不同于方才车内的惊鸿一瞥。此刻他们隔着不过十步远的距离,他能清楚认出,眼前的女子便是沈氏。
  她仍是一身杏红色的衫子,袖口却已放下了,颈上没带花环,手上也没拿糖葫芦与蛐蛐笼子。
  且神态柔婉恭顺,分明又是记忆中的样子。
  他皱着眉,顺理成章地想——方才在马车上,大抵是认错人了。
  天下长得肖似的人不少,杏红色的衫子也不是只有她才能穿。
  只是巧合罢了。
  正当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抽条生长时,眼前的沈氏却已直起了身来。
  她并未看见宋珽,只是将手中的清香点燃,恭敬地插入佛前供着的香鼎之中,语声轻柔却虔诚:“愿辅国公世子宋珽——”
  宋珽微抬了抬眉。心中想着,究竟是妇道人家,所许的愿望也不过是令夫君身子康健之流。
  即便他自诩并不动容,唇角却仍不由带起一点清浅笑意。
  沈陶陶却浑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诚恳祈愿道:“愿辅国公世子宋珽,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再不纠缠于我!”
  宋珽的笑容倏然一收,不可置信的神色慢慢浮现在他本就苍白的面上。
  他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但是旋即,他看见沈氏复又跪下身来,对着佛像金身连磕三个响头,用的力气似乎还不小。
  她磕得额上微微泛红,语气却依旧平稳,毫不颤抖,仿佛在心中默念了千万次一般。
  “愿辅国公世子宋珽,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再不纠缠于我!”
  她又重复了一次。
  这一次,他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宋珽愣了良久,痛苦地阖了阖眼。
  他悲哀地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是女官沈陶陶,不是菡萏初开时便嫁于他的沈氏。
  这一世,她既不爱他,更不想嫁与他。


第19章 宋钰
  殿中环佩声轻微一响,沈陶陶许完了心愿,自蒲团上起身,弯腰理了理自己皱褶的裙裾,转过身来。
  宋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将身子藏于殿外浮雕着六牙白象的照壁之后。
  相隔一个照壁的距离,沈陶陶步履轻快地顺着石阶下去。那一角杏红色的衣衫自他眼前飘忽而过,转瞬便如同一尾红鱼跃入海中一般,消失在了人群中。
  宋珽在原地僵立半晌,直到鼎中清香烧尽,前来打扫的小沙弥问他是否有什么烦恼,他这才勉强收回了心神,沉默着往阶下走去。
  去正殿中进香的国公夫人王氏还未回来,钟义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车辕上发呆,一见他,便大老远地招手:“爷,您回来了?”他下意识地问道:“方才我们见着的,真是沈女官吗?”
  听到沈女官三个字,宋珽的面色似乎愈发沉滞了几分,他不置可否,只独自于车内坐落,又将车帘缓缓放下。
  车厢内的光线霎时昏暗了许多。
  他将身子倚靠在大迎枕上,阖着眼,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这一世中,与沈陶陶的种种交集,仿佛皆在眼前。
  仿佛是潜移默化的,他在心中一直将沈陶陶当做沈氏,那个菡萏初开年纪嫁于他的沈氏,他的夫人。
  直至今日,他才醍醐灌顶般自梦中惊醒,眼前的沈陶陶并非是昔日的沈氏。她既不爱他,更不想嫁与他。
  那他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逼婚的恶霸?还是以强权压人的登徒子?
  从起初的逃婚,到太府寺里的拒绝,再到如今护国寺偏殿中佛前的祈祷。
  如今一一想来,沈陶陶的举动与其说是欢喜,更像是在抵死挣扎。
  他自负了,僭越了,也做错了。
  他想补偿她,可沈陶陶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深想了一盏茶的时间,王氏终于自正殿中请香下来,听钟义说起了此事,便上前轻叩了叩窗楣,柔声道:“珽儿?”
  宋珽闻声,遂抬手卷起了车帘。自马车上下来时,他的面上的神色已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他微微垂首,应了一声:“母亲。”
  王氏心疼地望着自家儿子苍白的面色,颤声道:“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在外头着了风了?都是我不好,非要你一同过来。”她愧疚地转过头,对钟义吩咐道:“快,快启程回府,给珽儿找个大夫。”
  钟义应了一声,赶紧跳上了车辕,对宋珽道:“爷,老夫人说得不错,咱们赶紧回吧!”
  宋珽握着车帘不曾放下,皱眉沉思了一阵,还是对王氏道:“敢问母亲,女子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知道问王氏这个问题有些不妥。
  然而两世中,他来往的,多是朝堂中人。相识的女子并不多,关系好到能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的,更是没有。
  他只能问问王氏。
  王氏也被他问得一愣,继而眼里升起一缕亮色:“珽儿有心上人了?”她面上生起慈和的笑意,絮絮说道:“女子素来以夫为天,想要的,自然是一个好夫君。”
  宋珽垂了垂眼,即便他猜不透沈陶陶的心思,但如今也清楚的知道,沈陶陶心中想要的,并不是夫君。
  出于礼数,他仍是对王氏答了一句:“儿子受教了。”,又起身送王氏回了另一架马车。
  而后才对钟义道:“回吧。”
  车队行了一路,他便也想了一路,却始终不得头绪。
  到了辅国公府,宋珽又将自己锁在房中,独自一人执拗地想了下去。
  他行事严谨,遇事也素有执念,凡事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大抵想了有一炷香的时辰,未能抽出半点头绪来,倒是一阵急雨般的叩门声伴随着钟义的大嗓门响起:“世子爷,出大事了!”
  “何事?”宋珽皱眉将槅扇打开。
  钟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急得一张脸孔涨红:“花楼里的龟奴堵到国公府侧门口要钱来了!”
  宋珽薄唇紧抿,本就冷淡的面色上愈发如笼了一层寒霜,冷得骇人。
  堂堂辅国公,日日流连花楼已是十分荒唐,如今还欠下嫖资,令龟奴找上了门来,若是让御史台知道了,弹劾的折子怕是要堆满龙案。
  他立时做了决断,冷声道:“多给三成,以国公府的名义封住花楼的嘴。钱从大房私库里走,不必过公中令其余几房知晓。至于御史台那处,你暗中差人去造科举泄题,主考受贿的势,令他们转而弹劾此事。”
  他说罢稍稍一停,皱眉问道:“他人呢?”
  钟义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国公爷,咬牙道:“还在花楼里醉着呢!”
  宋珽冷了脸色,寒声道:“差人去请。若请不回来,便捆回来。”
  “倒时候老夫人又要怪您。”钟义为难地直挠头皮:“况且二房那庶出的三公子也在,难道也一同捆回来?”
  “宋钰?”宋珽皱眉。
  二房的三公子宋钰,算是他隔房的庶弟。年少时走过科举的路子,也曾当过地方上的小官,但嫌弃穷乡僻壤没有地儿让他喝花酒,便先斩后奏地辞官回了燕京,日日眠花宿柳,险些没将他爹气出病来。
  此人行事虽荒诞不经,但在风月场中打滚多年,怕是比女子更了解女子。
  宋珽想至此,抬手示意准备出门拿麻绳的钟义停下,冷声道:“我亲自去。”
  ……
  这是宋珽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去花楼。
  楼中的姑娘可不似大家闺秀般矜持,见他生得好看,衣着又华贵,便不动声色地往上贴。
  只是从花厅走到楼上雅间这几步路,他已经遇到了三个玉手一松掉了丝帕的,两个衣服往下滑露出半边香肩的,还有一个站不稳往他身上倒的。
  宋珽迈步跨过了地上的丝帕,目不斜视地躲开了往他身上倒来的美人。
  听到身后美人娇娇柔柔的低呼,宋珽的面色愈冷,步子愈发快了几分,于天字号房前站定。
  钟义上前推了几下门,推不动,便往后退了几步,合身一撞。
  随着门扇被钟义撞开,一片娇滴滴的惊呼声海潮般此起彼伏。
  宋珽皱眉望向房中。
  房内一片旖旎。
  花钿,纱衣,罗袜,无数女子贴身之物凌乱地散落在地上。稍远处,甚至还有一块用金线绣着大朵牡丹花的红布。
  钟义看了一眼,小声对宋珽道:“世子爷,那是女子的肚兜。”
  宋珽立时移开了眼,面上笼了一层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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