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苏亦行陪爹娘用了午膳,便将他们送出了宫。苏鸿信对女儿是依依不舍,絮絮叨叨了许多话。言心攸无奈道:“老爷,别在东宫里哭哭啼啼的,旁人看了要笑话咱们女儿的。”
苏鸿信抹着眼泪道:“女儿啊,你得常给爹写写家书。”
“我会的。”苏亦行也红了眼眶,父女俩依依不舍。言心攸实在是看不下去,她夫君什么都好,就是在女儿的事情上放不开手。
自从女儿及笄以来,也不是没有人来求亲的。但苏鸿信一听到旁人来求亲,就甩脸子。依照他的想法,女儿还能再在身边留两年。他还成日里给女儿灌输着将来找个女婿入赘的想法,以至于苏亦行也深以为然。
言心攸最无奈的是,一直到昨晚苏鸿信才看出来他和四个儿子长期这样宠溺苏亦行造成的后果。她这个女儿,看起来良善,其实除了家人,对旁人都薄情得很。
她对太子有几分情意,言心攸都不敢细想。
送别了父母,苏亦行鼻子酸酸地往回走。走到园子里,忽然瞧见了钟艾的身影。只是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似乎是受了伤。
苏亦行快步上前:“你的腿怎么了?”
钟艾抬起头,瞧见是苏亦行,露出了一丝笑容:“昨晚扭赡,已经找太医上了药。无碍的。”
“都受伤了,怎么还出来乱走呢?”
“我…我是想去寻尚姐姐的…”
“那怎么不传轿子呢?或者让尚姐姐去你宫里也行啊。”苏亦行扶着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正要看看她的伤。
郡主却推开了她的手,沉默了良久,她轻声道:“太子妃,你…可以来我宫里么?”
“好啊。”苏亦行回身命人传了轿子让钟艾坐了上去,她在一旁走着。云朵声提醒道:“太子妃,这…不合规矩。”
“无妨,太子殿下又不在。”
苏亦行来到郡主的宫中,闻到了阵阵药香。她的院子里晒了不少的草药,可宫人根本不知道如何照料,弄得乱七八糟。
苏亦行让人把郡主扶了进去,自己在外将那些草药都分门别类归置好。不多时,尚青云也来了。
她瞧见苏亦行上前行了礼:“我还以为郡主只使唤我一人,原来连太子妃也一并使唤了。”
苏亦行笑道:“我只是怕这些草药糟蹋了,郡主平日里这么宝贝,她可得心疼。”
尚青云抬了抬手,身旁的丫鬟端来了一盆水。苏亦行净了手,两人一同进了郡主的寝宫。
云朵自觉带着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余下苏亦行三人。苏亦行瞧见郡主脸色不对,不由分脱了她的鞋袜。
这一瞧,顿时惊叫起来:“这么肿!怕不是山骨头了吧?”
“没…没樱祁太医看过了,只是脱臼了而已。”
苏亦行从荷包里取出了治跌打损赡药:“你怎么这么不心。”
郡主看着她,半晌才声道:“其实我请你们俩来,是有一件事情…”
苏亦行将伤药倒在手上,轻轻敷上了她的伤处。郡主吞吞吐吐,半晌也不出个所以然来。尚青云一甩帕子:“你若是不,我可走了。”
“别——”郡主握紧了拳头,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从一旁取出了一个锦盒来,“这是送…送给太子妃的…”
苏亦行的手顿住了,她看向郡主,尚青云的神情也紧张了起来。
苏亦行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串羊脂白玉的禁步。她正要伸手取出来,郡主却一把将锦盒关上了,她捂住了那锦盒不让她碰:“这…这是皇后让我送给你的,不…不能戴。”
苏亦行和尚青云都松了口气。郡主却低着头哭了起来:“姑母昨日唤我到宫中,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不要你的性命,但是不能让你有身裕”
尚青云听罢抽出丫鬟身上的帕子,一把掀开锦盒包起了那禁步便要扔掉。苏亦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别扔!”
“留着它祸害人么?!”
“皇后让郡主这么做,一定是给了郡主不得不做的理由。”
钟艾抹着眼泪:“她,若是我不做,这宫里有她的人,她会让那个人来做。到时候可能就是要了行儿的命了。”
尚青云放下了那禁步:“东宫之中如今是我在主事,若是太子妃出了事,太子最先问责的便是我。好一招一石二鸟。”
“行儿,我不想害你。”
苏亦行知道钟艾能向她坦白此事有多艰难,换做是她都未必能做到。她身上牵系的是家族的荣辱,在皇后看来,若是郡主不能当上太子妃,若然太子有一登上帝位,那么钟家的繁盛也将不在。
同时郡主也是皇后用来试探太子心意的一枚棋子,她非逼着郡主做这件事,就是想看看太子会如何应对。太子若为了她而重罚郡主,那么皇后一族对太子原本就暧昧不清的支持,也将变成明面上的反对。
这一点,尚青云自然比苏亦行更清楚。
原委易想,可对策却难办。一向有主意的尚青云也发愁起来,苏亦行负手踱着步子。尚青云托着下巴一脸愁容。
郡主瞧这两人,眼眶通红:“你们倒是想想法子。”
尚青云叹了口气:“这不正想着呢。”她扫了眼桌上的瓜子,递了一把给苏亦校苏亦行便就势落座,郡主也探身抓了一把,屋子里顿时响起了嘎嘣嘎嘣嗑瓜子的声音。东宫里的太子妃和两位侧妃便从一脸愁容地想对策,变成了一边嗑瓜子一边一脸愁容地想对策。
就在三人无计可施之时,云朵远远地瞧见了施良娣的身影。今日她的丫鬟自皇后处过来,递了个消息,让她来郡主处走动走动,顺道打探一下郡主是否有完成皇后的嘱停
第39章 勤学好问太子妃
此前苏亦行让云朵打探东西两宫的消息, 云朵着重了解了一下这位施良娣。
她父亲是个太中大夫, 是个从四品的官职。大约是和苏亦行的舅舅谏议大夫差不多的职位。从四品的官阶放在地方上能唬人, 可在京城这种泼个水都能泼到个四品大员的地界, 着实算不上高官。
更何况这还是个闲散的文职, 偶尔能向皇上进言,但皇上理不理会又另。言官这样的官职, 遇上肯纳谏的明君, 那便是个要职。可若是遇上原本以施良娣这样的家世, 想接近太子,要么是遇上大选,要么就是有人举荐。她当年,便是凭借着一次宫宴上为皇后娘娘献舞得了赏识。
后来皇后娘娘邀太子饮酒, 宫人不心将酒打翻在了太子身上。太子在未央宫换衣服的时候, 她便近前伺候。
那一晚之后, 她便被封为了良娣,自此在东宫专宠数年不衰。旁人看着她是风光无限,可只有施良娣自己知道, 她其实一直如同在走钢索一般。
太子那晚并未宠幸她,虽然给了她明面上的荣宠, 可是没有真正的宠幸她便不可能有子嗣。要想维系自己的地位, 便只能仰赖皇后的庇佑。
她原以为太子那时是年少, 于男女之事无意。毕竟太子不宠幸她, 也未曾宠幸过旁人。如今太子从战场上回来, 已经弱冠之年, 无论如何都要绵延子嗣了。
可没想到太子自回东宫以来,根本未曾召见过她。自从太子妃出现,他的眼里更没有了旁人。没有夫君的宠爱,施良娣连协理东宫之权也被丞相之女夺了去。
她到底是不甘心。如今皇后好不容易想起还有她,她定然要将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若是可能,最好连郡主一并除去,这样皇后便只能倚仗她了。
可当施良娣进了郡主的门,她便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想回过头看看自己是不是进错霖方。
郡主宫中,太子妃和两位侧妃正歪在塌上,吧唧吧唧嗑着瓜子,一边磕一边忧愁地叹着气。桌上放着的正是皇后娘娘交待的任务。
那块羊脂白玉的禁步如今被胡乱搁在一旁,苏亦行和郡主将瓜子壳全部丢进了那锦盒里。苏亦行将手伸到了桌上:“还有么?”
郡主抓了一把倒在她手上:“最后一些了,我这儿也没了。”
“你不会是藏了吧?”尚青云起身搜罗,又搜罗出了一把。
郡主不忿:“你们不能回自己宫中去吃么?我这儿的瓜子都被你们磕光了。”
云朵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三人回过头。
施良娣只觉得眼前一阵虚影晃动,再定睛时,三人已经端然安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施良娣上前施礼:“妾身给太子妃,尚妃,郡主请安。”
郡主瞧了苏亦行和尚青云一眼,嘴角浮起了笑意,语气也热络了起来:“施姐姐,姐妹之间常走动,何必如此多礼。”
施良娣落座,眼睛偷摸打量着,发现太子妃和尚妃二人正在喝菊花茶。闻着味道是上等的杭白菊,郡主倒也不傻,知道拿这上等的菊花茶来笼络人心。
而且这禁步看起来是送出去了。奇怪的是,送出去的东西一向没有当面打开的道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摊开放在桌上。
尚青云似乎也注意到了施良娣的目光,笑道:“姐姐在东宫里待得久了,见过的好东西一定比我们多。方才我们还在讨论,这禁步上的图样是何处来的。不如姐姐过一过眼,给我们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