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色的素衣白纱,虽然面容被遮挡,但苏亦行仍然是一眼之间最出挑的那一个。
施良娣转头扫了一眼,目光自然落在了苏亦行身上。这便是那日唱曲儿被太子罚跪的女子,如今还不知收敛,看来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即便生得漂亮也无用,她不用亲自动手,自然会有人收拾她。
苏亦行自己毫无察觉,心里还想着今晚与二哥相见的事情。想必二哥是想出了什么好主意,要教她如何脱身。至于三郎,她心中也是笃定。无论如何,选秀结束前绝不相见。如若落选,他真肯入赘,皆大欢喜。不愿入赘,她就回家和爹娘相伴,就当这一段从未发生过。
出了宫门,一行人上了马车。四人乘坐一辆马车,夏青青忍不住起了浴佛节的有趣之处。
“行儿,你们家乡礼佛肯定不如咱们京城的浴佛节热闹。这浴佛节又叫龙华会,我们在万寿寺进香礼佛,外面可就热闹了。明晚万寿寺外游人众多,百戏云集。有变戏法的,翻筋斗的,还有马戏烟火,可热闹了。浴佛节还要吃佛豆,都这佛豆也叫缘豆,俗话的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每年这个时候,红男绿女都会来万寿寺礼佛。不少佳话可都是这个时候成就的。”
夏青青得热闹,苏亦行却注意到尚青云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车马一路行进,最后在钟鸣山脚下停了下来。苏亦行下了车,遥遥看到了皇后的舆驾。云朵咋舌道:“那马车真是奢华,木头看起来是红木的。”
郡主笑道:“你这丫头真没见识,那是黄花梨木,金贵着呢。”
云朵红了脸,一旁尚青云不疾不徐道:“黄花梨木虽好,但用来做马车,其实是焚琴煮鹤。原是用来做家具最好的材料,平白被浪费了。”
夏青青上前道:“管它什么木头,都只是块木头。再不走可就追不上了。”
四人匆匆追上了皇后脚步,紧紧跟在各宫嫔妃的后面。苏亦行抬头估摸了一下,乌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认全这么多宫妃。
走在最后面的几个妃嫔离她们近一些,瞧着也不比她们年长多少。
夏青青对钟艾道:“宫里的事情你最熟了,这几个都是什么来路啊?”
“皇上新收的采女,原本都是些宫女。”
“看着年纪不大。”
“可不是,最的跟行儿一个岁数。”
夏青青一边咋舌一边摇头,将钟艾往一旁挤了挤,低声道:“我们之中你最了解太子了,你他跟今上是不是一样的?”
“这倒是没听过,太子哥哥从在这件事上颇为耿直。时候去宫中玩儿,他总是嫌弃我们是女孩儿,动不动就哭,总是喜欢和男孩儿一起爬树撒野。如今东宫里头也没几个良娣侍妾的,而且我听人,这施良娣好多年肚子都没有动静,是因为太子哥哥根本不碰她。”
“那…那行儿若是真中选了,会不会吃亏?你咱们是不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夏青青担忧道。
“你不会是想半途而废了吧?这事儿虽然……是有些不仗义,可是她不中选,就是咱们入东宫了。而且当太子妃,也没那么吃亏吧…”钟艾有些心虚。
“你亏心不亏心,那让你当太子妃,你乐意么?”
钟艾慌忙摇头:“我…我跟太子哥哥就是兄妹之谊。”
“又不是亲的,皇后是你姑姑,太子又不是皇后亲生的。”夏青青撇嘴道。
钟艾瞪了她一眼:“那你自诩侠女,你倒是救她于水火啊!”
尚青云推了两人一把,两人住了口。
苏亦行没听清两人在什么,不知不觉拾级而上,走到了万寿寺门前。一抬头,远远瞧见山门前站着一名男子,一袭素白色的袈裟,翩然除尘,宛若谪仙。
他一出现,原本平静的嫔妃和秀女们顿时起了一阵骚动。钟艾和夏青青互相扯了扯衣袖,相视一笑。一向沉稳的尚青云也多瞧了几眼,然后低了头去。
大家闺秀尚且如此,后面一些秀女和位份低的妃嫔们更是止不住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叹声和笑声。
苏亦行瞧着身旁三位,觉得有些稀罕,于是声问道:“夏姐姐,大家为何这般激动?”
夏青青声道:“你不觉得国师风姿绰约,举世无双么?”
“可他是个出家人啊,生的好看有什么用。”
“正是因为出家人,多瞧几眼也无妨。而且你不知道,国师待人可温柔了。我就没见过世上有比他更温柔的男子了。”夏青青一脸痴迷。
“那你得见见我大哥,他才叫温柔呢。”
“即便如此,他有国师生得好看么?”
“当然。”
“从你的模样来看,你哥哥也不会差。但我还没见过比国师更好看的男子呢。”钟艾忍不住道。
苏亦行觉得钟艾一定是没见过三郎,他那般英武不凡,比国师还要俊俏上几分。心念一动,苏亦行忙收了心神,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皇后与国师远远地不知了些什么,国师手捧净瓶,洒了些香汤。队伍这才继续行进起来。
进了正殿,一尊宝塔矗立在正殿内,佛像的金身也是宝相庄严。正殿之内诵经声和钟声交织,听得人心神宁静。
秀女们跟在后方,别的也不用做,只需要跟着下跪便可。其余都是由皇后和两位贵妃操持,众嫔妃诚心祝祷。
苏亦行注意到,国师的身后有一些沙弥还有头发,于是低声询问。尚青云道:“这些是代发修行的官家子弟,多半是体弱多病送来的,到了年岁还是要还俗的。”
国师手执鎏金龙头汤匙,率先三勺,以五色鲜花成就的香汤灌沐释迦太子金身,浴佛圣水自佛肩缓缓浇灌而下。随喜参加的皇后,皇贵妃和嫔妃们依次举勺,次第浴佛,共祈佛陀慈悲,福泽社会,消灾弭难,离苦得乐。
嫔妃们浴佛结束,便轮到了身后的秀女们。
皇后立在国师的身侧,瞧见苏亦行第一个上前举起鎏金龙头汤匙,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三方手帕上。那手帕上分别绣着,浮云,艾草和夏蝉。皇后立刻明白了其中真意,这姑娘可真不简单,竟然能哄得这三位主儿与她交好,将来必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苏亦行绕行一周,路过国师身侧时,国师忽然道:“且慢。”
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看向了国师。苏亦行也停下了脚步,不解地瞧着他。国师云镜双手合十,淡淡道:“未请教施主姓名?”
苏亦行一怔,这四下也没有旁人了,问她做什么?可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苏亦行双手合十道:“秀女苏亦校”
皇后瞧着她,也有些不解:“国师为何要问一个秀女的姓名?”
国师捻着佛珠,不疾不徐道:“只是观施主命格贵重,故而多问了一句。”
话一出口,众人全都瞠目结舌。苏亦行也吓了一跳,这国师模样长得不错,可是胡言乱语的。想来一定是个大神棍!
皇后微微眯起了眼睛,细瞧着苏亦行:“哦?有多贵重?”
“母仪下。”
四个字一出,满堂哗然,皇后更是变了脸色。佛像之前,国师必然不会口出妄言。何况此前国师所预言之中,就没有不应验的,他的信徒更是遍布黎国。
第22章 后山相会
苏亦行家住得偏远,只知道黎国有这么一位国师,皇上挺器重他。但她只觉得他是个骗子,如今看来,也只是个模样长得好看的骗子罢了。
她双手合十道:“多谢国师对信女的祝福,只是母仪下四个字,唯有皇后娘娘当得。”
国师笑了笑:“姑娘乃府星入命,是黎国命定的皇后。”
“星入命一着实让信女有些费解。若是依照国师所言,母仪下便有星入命。那这府星是一出生就入了命,还是后来入的命?倘若是命定的,那么皇后娘娘凤驾在此,难不成上还有两颗府星不成?若是后来入的命,岂不是意味着可以随意改变。兴许明日斗转星移,又移去了别家呢。”
皇后面色一沉,喝道:“不得无礼!”
苏亦行慌忙跪下,低着头不再话。
“你以为只你一人伶牙俐齿?国师断言,从无错漏。本宫还未些什么,你便如此造次?真以为自己要成为太子妃了?!”
紧随其后的郡主连忙跪在了苏亦行身旁:“皇后娘娘息怒,行儿只是胆。她又一向没有妄念,乍听了国师的话不免害怕,所以语无伦次。”
她扯了扯苏亦行:“你是不是?”
苏亦行支起身,看模样已经吓得快哭出来了,她委屈地点零头:“是…”
“她顶撞的是国师,该向国师赔罪。”如此场合,皇后也不好发作,便姑且给了她一个台阶。
苏亦行抬起头,国师对上她清冽的眼眸,手中的念珠蓦地错了一颗。她拱手行礼:“方才是信女胡言,还请国师大人不记人过。”
国师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无妨。”
皇后挥了挥衣袖:“罢了,今日是浴佛节,我佛慈悲,便不罚你了。回去诵经吧。”
苏亦行谢了恩,郡主搀扶起她,两人坐到了蒲团上开始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