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他一抬手,身后的小太监端来了一个托盘,掀开托盘上的布,露出了十几枚玉质的牌子。
云朵顿时来气了,怒目瞪着司南:“你这是何意?”
“这是各宫主子的牌子,陛下若是要召嫔妃侍寝,只需要翻了牌子便可。娘娘,您的牌子——”
苏亦行冷声道:“不必放入其中。”
“可是……”
“娘娘的话,你有疑议?”
司南为难道:“奴才哪敢有疑议,只是奴才斗胆,冒死劝娘娘一句。陛下心中有您,若是您温言解释,这结自然也就解开了。”
“你退下吧。”苏亦行挥了挥衣袖。
云朵便推着司南出了门,正要将门关上,司南却拉着她到了一旁低声道:“云朵,你我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我也不想瞧着娘娘这般郁郁寡欢。你也适时劝说几句,这夫妻俩哪有隔夜的仇啊?”
“你以为我不想么?可太子殿下杀的是娘娘的兄长,你教她三五日就从这悲痛之中走出来,怎么可能?”
“可这样意志消沉着也不是回事儿。你也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了吧,我还听说那天在金銮殿上,娘娘瞧见那人尸身的时候,竟然伤痛过度吐了血。如此种种,你让陛下怎么想?”
“可咱们娘娘当初被抓也是为了保护陛下,如若不然,他只怕——”云朵顿了顿,“他不能这般忘恩负义吧?”
“话是这么说,可如今两人之间这心结梗着,时间久了便难化解了。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陛下登基之后可与此前还是太子之时不同了。那时朝中审时度势,都巴望着八皇子,不肯将自家女儿嫁过来。如今就不一样了。”
云朵听罢红了眼眶:“男人都是这般没有良心么?”
司南急了:“诶,你别哭啊。我是说实情,至于咱们陛下会如何,那也说不准。我也只是好心提醒,如今可不是闹小性子的时候。”
云朵抽抽搭搭点了点头,擦干净眼泪转身进了屋。
苏亦行穿了一身素白色的衣裳,起身对云朵道:“今日天气不错,我想出去走走。”
云朵赶忙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必了,只是散散步。”
云朵匆忙取了披风跟在苏亦行身后,她散步之间来到了御花园。如今正是放纸鸢的时节,以往宫中嫔妃们也会来此嬉闹。今日却一片寂静。
再美的景色,独自欣赏,也未免有些凄凉。
苏亦行走了几步,瞧见不远处一些小太监正匆忙走过,为首的正是强公公。
他瞧见苏亦行,连忙快步上前行礼。苏亦行见他满头大汗,轻声道:“强公公年岁大了,怎么还这般辛劳?”
强公公擦了把汗,躬身道:“回禀娘娘,宫中事务繁多,人手又不足。陛下催得紧,奴才也想将事情办好。何况亲力亲为乃是奴才的本分。”
“当心些身体才好。”
“奴才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算硬朗。倒是陛下,近来国事繁忙,经常忙到深夜。听司南公公说,陛下有时候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瞧着脸色愈发差了,奴才也很忧心。”他顿了顿,又道,“娘娘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苏亦行摆了摆手,强公公便退下了。
她踱着步子走了一会儿,忽然对云朵道:“你随我去御膳房。”
云朵心头一喜,赶忙跟了上去。
苏亦行走到御膳房,这里正热火朝天忙着晚膳。瞧见苏亦行进来,吓得御厨们握着刀就跪下了。
“你们都退下吧。”
这等地方哪里来过什么贵人,这一来便是这么一位主儿,御厨们忙不迭退下了。
苏亦行麻利地卷起了袖子,就着这备好的食材做了几道菜,还煲了鸡汤。云朵在一旁打下手。御厨们在外面不敢走,心下也是犯嘀咕。不一会儿他们闻到了一阵香气。
云朵走出来对众人道:“今晚陛下的晚膳都端好了!”
奉膳的宫女太监连忙进去端上了六道菜和一道鸡汤。
苏亦行不疾不徐走在前方,她原是想去皇上寝宫。可走到一半却又听闻他还在御书房议政。
云朵轻声问道:“娘娘,要奴婢去将陛下请来么?”
“不必。随我去御书房。”
“可是——”
苏亦行径直向御书房走去,到了宫门口,陆丞歌正在外守着。瞧见她来,连忙拱手拜道:“末将参见太——皇——娘娘……”
这称呼当真是让人为难,陆丞歌心中认定苏亦行一定是皇后。可皇上迟迟没有下旨册封,也不好就此改口。
“陛下可在里面?”
“还在议政。”
“进去禀报,就说我来了。”
陆丞歌有些犹豫,可对上苏亦行的目光,又不敢怠慢。最近皇上的心情不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进去了片刻,又慢慢走了出来,拱手道:“娘娘,陛下说…他还在议政,外面风大,请您先回宫。”
云朵听罢,下意识便要去搀扶苏亦行。却见她神色淡然:“我备了晚膳,你送进去。”
陆丞歌连忙应了。
苏亦行转身带着云朵一起离去,云朵走了几步,忽然小声啜泣了起来。苏亦行转头瞧着她:“你哭什么?”
“奴婢…奴婢替娘娘委屈。明明那么多磨难都熬过来了,陛下也登基了,却没有苦尽甘来。如今,您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了——”
苏亦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有什么
好委屈的。陛下只是事情忙罢了。”
云朵欲言又止。但瞧着苏亦行的神色,又怕她想不开,也不敢多提。她记得苏亦行以前最是爱哭,受了委屈哪里忍得了。如今这般苦楚都受了,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让她瞧着都觉得难受。
苏亦行回到寝宫,这才发现自己宫中还没有晚膳。云朵便命人传了一些,她简单吃了几口,便更衣就寝了。
她此前吐了血,如今精神不济,总是早早就入睡了。
云朵伺候苏亦行睡下,守到二更天的时候,忽然远远瞧见一行轿撵浩浩荡荡而来。司南先一步上前,对云朵道:“陛下来了!还不快让娘娘来接驾!”
“可娘娘都已经睡了——”
“既然是睡了,便不必唤她。”陛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朵赶忙跪下行了礼。
凌铉初下了轿撵,大步进了紫宸殿。一路走一路禁止所有人出声,独自一人进了苏亦行的寝宫。
司南瞧着云朵,对她偷笑。云朵白了他一眼,瘪着嘴不说话。
凌铉初进了屋子,朦胧中瞧见帐中小小的身影。他走过去,在她的身旁坐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她眉头紧锁,身上发着虚汗。
苏亦行恍惚中觉得有什么东西拂过她的脸颊,伸手握住,觉得很是安心。
睡梦中似乎是有人抱住了她,她舒服地蹭了蹭那人的怀抱,继续沉入梦乡。
只是翌日清晨,她睁开眼时身边又空无一人。云朵如常伺候她洗漱,嘴角却总是止不住扬起。
“怎么今日心情这般好?”
“没…没什么……”云朵顿了顿,又道,“听闻昨日娘娘做的晚膳,陛下全都吃了。听伺候的宫女说,盘子都快舔干净了。”
苏亦行嗔怪道:“怎么这般编排他?”
“真的。奴婢觉得,陛下心中有您。不如今日,您再去见一见陛下?”
“今日不想走动。”苏亦行伸了个懒腰,“你去乐府取了箜篌来,我就在院子里奏一曲。”
“就这几步路,不如您去御花园弹奏?”
苏亦行嗤笑道:“内务府的太监和宫女们忙得脚不沾地,我却在御花园闲情逸致地抚琴,这不是存心给他们添堵么?”
“您是主子,他们都是奴才,怎么还想着他们添不添堵?”
苏亦行没有与她辩驳,只是走到院子里便坐下了。云朵取来了箜篌,苏亦行果真起了兴致,十指纤纤抚起了箜篌。
乐声宛转悠扬,不少宫女和太监驻足倾听。
事情自然传入了皇上的耳中,他对司南道:“这翻牌子的事情,你再去询她的意见。”
司南苦着脸道:“陛下可就别为难奴才了,娘娘不愿意将自己牌子放在其中怕是在赌气。”
“所以要你再去问。”
司南只好硬着头皮再度来到了苏亦行面前,躬身道:“娘娘,依照宫规,陛下若是想召您侍寝是一定要先翻牌子的,您看您这绿头牌用什么材质做?”
“不做。”
苏亦行一只手无意识地拨动着箜篌:“此事不必再议,若你下次踏入本宫宫中再问此事,本宫便让云朵将你打出去!”
司南苦哈哈地谢了罪,退了出去。
凌铉初听了他的回报,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她可是生气了?”
“奴才瞧着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嫌奴才烦。”
凌铉初蹙眉道:“你说她怎么就不生气呢?”
司南哭笑不得:“陛下这还盼着娘娘生气?”
“她若是生气了,便会——”凌铉初顿住了,她若是生气了,便会来找他兴师问罪。偏偏她近来对什么都无动于衷,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明日你再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