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恒瞥了二姨娘一眼,以前只觉得她善解人意,偶尔会觉得这个女人有些俗气,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今日听闻他教出的女儿出这样的话,顿时觉得颜面扫地。
苏亦行继续道:“我与青青相处颇多时日,了解她的为人禀性。平心而论,二哥与青青之间,确实是他高攀了——”
话音未落,苏衍忽然起身端起酒杯对夏棣道:“太子妃的不错,我确实是高攀了夏家大姐。但晚辈诚心求娶,今日诸位长辈都在,晚辈可以在此立誓,来年春闱必定金榜题名,绝不让她受委屈!”
夏棣原以为太子和太子妃二人这般贬低苏衍,他会羞愤交加知难而退,却没想到他却是越挫越勇。这般脾性让他颇为欣赏,大丈夫应当如是!
他也端起酒杯起身对苏衍道:“老夫最是欣赏你这般有志气的少年人,老夫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嫁给谁原本都担心她过得不好。但今日看来,二公子确实是值得托付之人。”
言心攸也起身道:“夏将军,其实此前我年少轻狂,也做过一些蠢事。既然今后要结为亲家,如此在此杯酒释恩仇?”
“好!杯酒释恩仇!”
三人一饮而尽,苏鸿信刚端起酒杯,他们已经坐下了。他只好放下酒杯,心下有些无奈。两家饶婚事,都还没问过他的意见……
不过他一向也不爱操心这些事,只要自家这些子不出去祸害人家女儿,将来娶回来一心一意对待便好。最好再生几个孙女,听女孩儿像姑姑,她们将来一定会长得像行儿。
席间其乐融融,夏家夫妇心里却滋味莫名。二姨娘想到夏棣的,他只有一个孙女,那她的女儿算什么?
回去之后,二姨娘原本想借题发挥,好生闹一通。没想到夏恒这一次却狠狠数落了她一顿,让她好生教养女儿,自己搬去书房住着了。
苏亦行回去和夏青青,钟艾二人告别。钟艾染了风寒,夏青青便将她留在府里照看着。听闻亲事定了下来,夏青青眼中满是欢喜。
她将她送到门口,苏家三人和太子都在门口候着。苏府只来了一辆马车,好在马车够大,完全能容下五人。
苏亦行与夏青青依依不舍地道别,一转头便轻快地跑向了太子。夏青青看着苏亦行身后的苏衍,两人四目相对,齐齐扬起了嘴角。
苏衍隔空用口型对她道:“等我。”
“好。”夏青青呢喃了一句,红着脸转头跑了。
五人上了马车,苏亦行和太子挤在一起,轻声问道:“殿下准备何时回宫啊?”
“明日一早。”
另外三人齐声道:“这么快?!”
苏亦行也有些惊讶,太子不疾不徐道:“事情都办完了,太子妃不便在外逗留太久。”
言心攸伸手将苏亦行从太子身边拉过来,捏着她的脸道:“你此次回来,都没多看上几眼。”
苏亦行将头靠在娘亲的怀里,心下也有些不舍。苏衍却道:“只怕是太子妃眼界高了,瞧不上我们这般低门户了。”
苏亦行直起身来瞪着他:“我方才所也是实情,昨日夏子妍那般折辱青青,我看着都来气。夏棣将军是待她好,可是她爹爹和后母却不是什么好人。以夏将军的身份,在这京城里找什么样高门大户找不着,可青青就是瞧上了你。将来逢年过节亲朋相聚,你忍心看着青青还要再受夏子妍的闲气么?”
“我自然不会让她受闲气,只是我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这般瞧不上我。”苏衍赌气道,“狗还不嫌家贫呢!”
苏亦行气结,眼泪汪汪地要反唇相讥,太子已经起身一把拎起了苏衍,毫不留情地踢下了马车。
苏鸿信和言心攸齐齐露出了赞许的目光,苏衍追着马车道:“爹,娘——你们停一下——”
苏鸿信对车夫道:“怎么这么慢?铆足了劲儿跑。”他看着苏亦行道,“这臭子欠教训,你别跟他置气。”
苏亦行泪眼朦胧,嗔怪道:“你们怎么把他赶下去了,我这刚想好怎么回他。”
三人听到她这话,忍俊不禁。
苏亦行和苏衍感情要好,但吵起来也经常这样口不择言,互不相让。苏亦行经常被苏衍骂哭,她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骂他,可越是这样越没有气势。到最后就会变成苏衍低声下气哄她开心。
苏衍也很无奈,明明知道他妹妹是全家的宝贝,他也是昏了头脑才在这么多人面前与她吵架……
第110章 皇权之争
苏府的马车在门口停下, 苏亦行和太子走在前方。过了前厅, 苏亦行忽然停下了脚步, 太子疑惑地瞧着她。
她仰起头, 轻声道:“殿下, 我想和爹爹几句话。”
太子点零头,苏亦行转头走向苏鸿信,低语了几句。言心攸让开身,看着父女俩向远处走去。
太子和言心攸相隔不远,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询问道:“伯母,先帝驾崩那年, 行儿可在京城?”
言心攸转头看向太子:“在的。”
太子嘴角扬起:“果然是她。”
“她…怎么了?”
“那年她在宫中迷路, 遇到的人便是我。”
言心攸有些惊诧:“她失踪了好几日, 我们一家遍寻不见,回来她便自己是去了仙境。原来…是进了宫里…可是后来我们循着她的地方寻过, 没有发现入口。”
“我命人封上了。”
他那时其实很不舍她离去, 只是心中也明白,那时的他过于弱, 根本无法保护她。他封上那个洞口,便是想绝了所有的后路。自此脚下只余下一条血路,直通向九五之巅……
而那头,苏亦行和父亲站在矮墙下, 她紧了紧衣裳, 欲言又止。
苏鸿信温声道:“行儿, 发生了何事了?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亦行摇了摇头,思忖良久才缓缓道:“爹爹,那些四平州的流民,真的是流民么?”
苏鸿信的神色严峻了起来:“为何这么问?”
“你很早就将这件事上报了,还去了府衙内与上级大闹了一场。可…可这一切都是爹爹你口述,并无实证,府衙甚至没有派过人来查看流民的灾情。前些时日我问过殿下,他从未曾听过四平州的灾情。这样的事情,真的单纯是靠瞒就能瞒下来的么?”
“若是有心,也不是不可。”苏鸿信垂下了眼眸。
“我还有一个问题。”
“行儿,若是陈年旧事,就不必再刨根问底了。”
“不是陈年旧事。事关鹿儿——”
苏鸿信猛地抬眼看着她。
“鹿儿的家人真的是因为饥荒而死的么?”
“是。”
“你骗我……”
“我——”苏鸿信叹了口气,“我是在保护你。”
“可我身处其中,若是对一切一无所知,难道不是更危险么?”
纷纷扬扬的雪花忽然开始落下,冰凉地落在脸上。苏鸿信静静地看着她,白色的水汽从口中喷出,他缓缓道:“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那些流民,可是恭亲王残部?”
苏鸿信缓缓闭上了眼睛:“你终究,还是都知道了。”
“我也只是猜测。”
“不错,他们确实是恭亲王的残部。那年恰逢四平州灾情,只是那灾情并没有那般严重。恭亲王的那批残部四处遭人追杀,最后来到三川州落草为寇。原本是想向我报仇。”
“所以他们起初并非是因为被驱赶得多了,不信任官府,而是因为一路被追杀,所以才会那样?”
苏鸿信点零头:“其实当年恭亲王忽然造反,疑点重重。后来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最终查明恭亲王会造反,完全是受了奸人挑唆。可惜还未来得及将此事呈报给先帝,他便驾崩了。”
“您不呈报给当今陛下,是否是因为…此事涉及到他?”
“是。”苏鸿信叹了口气,“不过我原想着,皇权之争,我何必牵扯其郑于是回三川州安生过日子,想着一世也不会来了。谁料你如今又牵涉其中……”
“那鹿儿呢?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是恭亲王的义女,早年恭亲王曾随先帝亲征,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颇有些威望,与夏棣将军也是忘年交。后来先帝命他戍守边关,他渐渐培植了不少的亲信。鹿儿的父亲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只是有一次中列军埋伏,他拼死将恭亲王救了出来,自己却死了,留下孤儿寡母两人。恭亲王便将鹿儿收为义女。”
“那鹿儿知晓么?”
“看如今的情形,想必是知晓的。”
原来鹿儿被皇上宠幸,并非是意外……
“其实在鹿儿看来,皇上是罪魁祸首。可当年恭亲王也并非全然无辜,他拥兵自重,一直想要当太子。先帝知道他的野心,却也知他没有什么仁德之心,并不属意他当太子。确切来,先帝当年对膝下的几位皇子都不满意,反倒是极为重视他的皇孙,也就是已故的大皇子。可惜啊……”
苏亦行沉默着,鼻子被冻得通红:“爹爹,我想太子以后当皇帝。”
苏鸿信心下一惊,瞧着她满眼坚定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什么傻话,这些事哪里是由你来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