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手上疼痛之上,多了丝瘙痒。
他睁开朦胧血眼,看见猫儿在轻轻舔舐着他手心。
一瞬间他泪如雨下。
轻轻的拿小拇指弹弹猫儿肚皮,他沙哑着声音道:“别舔了,脏,当心碎片割了你。”
猫儿肚皮软软的一弹,静静的围坐躺下,赖在他手边,他冰冷的手感受到了温暖和柔软,还有生命那令人怜爱的呼吸起伏。
他跪着跪着,浑身都在变冷,只有手边的温度,一直不变,也没有离开。
*
后宫
黄色帷帐里传来苍老的咳嗽声,时而猝然激烈,又弱了下去,仿佛将死之人若断若续的吊着命。
苏胥虽然是假称病死,但是离真正的病死已经差不了多少日了。他放心不下没完成的霸业,还想替不成器的二儿子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除掉荣凤卿和狼庭王。
假传死讯,引诱他们前来。
然后一网打尽。
青州密探传来消息,说荣凤卿已经上路了,狼庭那边探子也说狼庭王来了。
他必须要熬到那天!亲眼看见他们死在自己面前,才能安心的走啊。
“皇上。”
帘外有人。
“顾廷啊…”苏胥不用分辨都知道是谁,左右侍女馋起他来。
“臣在,不知道皇上深夜传唤臣来,所为何事?”
苏胥挥挥手,宫女退下,关了宫门。
“我这些日子,也能说是回光返照了。总是在想事情,浑身不踏实,我问你。”苏胥艰难开口。
“陛下请问,臣知无不答。”
“我一想起来裴之的事情,心里就毛毛的,眼泪也止不住啊。他现在还好吗?”
“殿下甚好。”
“那就好,我不信那么好的孩子,会背叛我啊,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顾廷,这朝里朝外的事情你最清楚了…老实说,你觉得…”
苏胥说着说着,口水不自主的滴到被单上,眼皮子也耷拉起来了。
顾廷隔着薄薄的帷帘,看的一清二楚。
“陛下不必担忧,此事虽已成定案,但是臣也觉得甚是蹊跷,陛下放心,臣回去就着手调查。”
“好…”苏胥全无意识的瘫软下去,朦朦胧胧里说了句:
“你去查,别叫裴琛看见…”
顾廷微微一笑,暧昧道:“好。”
他轻松起身,礼都懒得行,径直走了。走到宫门口,门刷的一声被人拉开,苏裴琛满脸阴沉的把顾廷拉出来,仔细打量一番,笑了:
“怎么,宰相大人要去死牢里调查吗?”
顾廷轻飘飘看他一眼:“沉住气,殿下。”
苏裴琛丝毫不惧的踢下门,和顾廷转身离开,他负手而立,脸色有些发狠:
“都几天了,想不到那个窝囊废还没死。老头子都要死了还惦记着他!都快嗝屁了还不传位!到时候我名不正言不顺的,做什么皇帝!”
窝囊废,自然是苏裴之。
“殿下莫急。”
“我怎么不急?只要苏裴之还在一日,老头子就念着他一天。”
“将去之人,思子之心倍切,殿下体谅。反正大公子现在意志消磨体无完肤,已再无威胁了。只剩一口气,说不定…”顾廷叹口气:“臣到死牢时候,已经不在了。”
说着,他定定的看着苏裴琛。
苏裴琛眼睛一亮,笑眯眯的看着他,开怀大笑起来,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
“你们几个跟着顾相去死牢看看我哥哥。”他声音一低,对顾廷耳语道:“看不见棺材,我可不放你出来啊。”
“殿下放心。”
见顾廷帮自己动手,苏裴琛乐呵呵的离开了。
顾廷微笑着,带着亲信打开了死牢的门,赶走了狱卒,看见昏死过去的苏裴之,他叹口气,冷声道:“泼醒他。”
一盆冷水,泼醒。
苏裴之愣愣的看着眼前高大威严的男子,说不出话来。
“哟,大公子,你醒了。”
顾廷一脚踢过去,把苏裴之逼入了死角。
他居高临下的靠近苏裴之,苏裴之泪流满面的看着他,身后人目光嘲讽的看着他。滋滋有味的看往日一人之下的储君今日的狼狈模样。
把苏裴之逼入了别人看不见的死角,顾廷慢慢的矮下身子来。
“哟,大公子,连微臣都不敢看了吗?”
顾廷嘲讽开口。
苏裴之痛苦的闭眼。
忽然,他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温暖而干燥的手。
恰似当年同窗时候,两个人惺惺相惜。苏裴之感受到那温暖,一霎时也忘却了手心的疼痛,反手握紧了对方的手。
他悄悄抬眼,看见顾廷冲他笑,眼角有泪花,仿佛还是当年的温良模样。
苏裴之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也冲他一笑。
“你们出去,把刀留下,大公子是体面人。还有,抬个草席进来。”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死的体面点呗,派来监督顾廷的人都明白,纷纷出门守着。甚至有人去找草席了。
苏裴之大脑一片苍白,看见被扔在地下的刀,嘴唇发白,惨淡一笑:
“果然你今日,是来送我的。也罢也罢,父亲头七我未能与他诵一经一句,我亲自去黄泉陪他,也是好的。”
说着,他拿起那匕首,颤巍巍的就要摸脖子。
“殿下不可!”顾廷一把夺过刀子,按住苏裴之的肩膀,低声道:“我是来救您的!”
苏裴之不可置信的看他一眼,继而苦笑一声摇摇头:“算了,顾廷,你好好辅佐二弟坐镇江山,也是一样,二弟资质不差,只是年少轻狂血气方刚,你要辅佐他明是非辨忠奸…”
“殿下!”顾廷着急的打断他。
“我实在不行了,就算你不来,我也快去了。”苏裴之叹口气:“算你我这辈子缘断了吧,也是我福薄,不陪享宗祀…”
”殿下!”
“别说了,让我安心的走吧。对了,这猫儿就当我送你的饯别物了,好好待它…”
“殿下,皇上是被二殿下杀死的。”
苏裴之的声音硬生生被恰掉了,他愣愣的看向顾廷,顾廷红着眼眶看他,声音低沉而压抑:“您还要去死吗?”
“你说什么?”苏裴之一把按住他肩膀,丝毫不管手心的碎片。
“我说,皇上不是病死的,是被二皇子杀了的,因为二皇子不满皇上迟迟未曾传位,起了毒心,在监狱里面折磨您也是他的意思。”
“他怎么能这样…杀父弑父…”苏裴之浑身一片冰冷。
“他连亲父都能杀害!还能执掌江山社稷吗?殿下!您就忍心这样去死了?”
“不能…不能…这猪狗不如的东西…”苏裴之又是气又是悔恨,一口黑血吐出来,险些昏死过去。
“大人…”
有人敲门起来,催促动手。
顾廷一把把匕首塞进苏裴之怀里:“待会我救您出去!您拿着这个!有用的!千万不要动气,屏住气!来不及说许多了!”
说着,他从袖里掏出一个厚厚皮囊,塞到苏裴之脖子边,取出小刀割裂,血液四溅,腥味蔓延开来。
苏裴之真的仿佛被砍中了一般,僵僵的倒地。门打开了,有人试探过苏裴之鼻息,大家手忙脚乱的把他塞进了草席里捆起来。
他闭着眼,屏在呼吸。感觉整个世界暗了下去。
唯有手按在心口,紧紧贴着衣裳里的匕首,那手还在微微颤抖。
第69章 杀弟 此中真相唯你我知
草席被匆匆卷起, 扔到了御沟里。
苏裴之静静的感受着深夜的凉气,双手麻木已经不疼了,御沟里堆积的淤泥渗进草席缝隙里, 他犹如沉沙, 慢慢的陷进去。
淤泥都带着清新的气息。
他艰难的爬了出来,扶着墙站定身子, 愣住了。
这是苏胥居住宫殿的后花园。
他瞧见前面隐隐约约有灯光, 就摸索着向前, 脚步一深一浅的在草地里蹒跚着, 他想去看看父亲的灵位。
“姑姑, 这门锁了没?”
“锁好了,您放心吧。”
门口打更巡逻的小太监和宫女打过招呼, 脚步渐渐远了。苏裴之喘着气背靠在铁门上, 铁门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
他脊背一凉。
“今儿的风恼人的很, 吹的门直咋呼, 你可别惊扰了皇上啊。”
宫女回头, 嘀咕一句便走远了。
苏裴之呼吸更重了, 他紧紧捏着铁门门栓处。
皇上?
苏裴琛已经登基做了皇上?莫非他还住在父亲的宫殿里面?
苏裴之闭上眼, 自侧门走了, 苏胥的宫殿他最是熟悉, 因为夜里苏胥经常召他前来,在月下畅谈国家大事。
一路上他一个人都没有碰见,径直走到了寝宫里。寝宫一股兰桂芬芳,还烧着暖香,春意融融,丝毫没有悲戚气息。
床下放着一双鞋,花团锦绣, 还绣着长生的灵芝仙花。
这就是他的弟弟,杀死了亲生父亲后还能高枕无忧的弟弟。
苏裴之胸膛里有一股莫名的悲愤在燃烧,那是他最后的热了。
灯火摇曳中,他的影子渐渐近了,照在明黄色帐帘上,明黄色的流苏勾住他脚步,恰似春光流转,不放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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