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荣扶着他站起来,盯着宋宁:“话说清楚,谁是无辜百姓?”
宋宁指着刘大桥:“当然是他。”
余荣啐了一口:“他撞死人还无辜?你他娘的不知道,就给老子闭嘴!”
“不要以为老子不打女人你就能蹬鼻子上脸,逼急了老子一样打死你。”
宋宁笑了,回道:“他要是撞死人了,您是为家人报仇。可您的人不是他撞死的,您杀了他,就是杀无辜百姓!”
“不是他撞死的?”余荣嗤笑,呸道,“老子两只眼睛清清楚楚看到他撞宿玉了。”
宋宁道:“是吗?死者左侧第十根肋骨骨折,脸上,胸口,腹部以及手肘处都有新旧伤,这可不是撞一下能形成的伤。”
“这事,不简单哦。”她说着,上前一步,在余荣身侧压着声音,说了句话。
余荣听完,脸色大变:“不可能!”
“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快手,没胆子也没必要和您开玩笑。”宋宁压着声音道,“您若愿意,这案子我接了,五百两银子我给您找出真凶。”
“既避免您滥杀无辜的名声,又避免了您被人利用,还可以为爱人报仇。”
“五百两实在的价码,童叟无欺包您满意。”
余荣哈哈大笑:“五百两,老子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吹牛的女人。”
“五百两,谁查案有这么高的价?!”
宋宁道:“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今天给你一个明确的结果!”
余荣冷笑盯着她:“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我开高价谈买卖?”
“我胆子当然大。余舅爷却小气,是怕输给我还是舍不得五百两?”
“老子怕你?怕损失五百两?我就不信了,我们双眼所见,他撞死了宿玉,难道到你这里还能换个死法?”余荣抽出五百两银票,在手里一抖,上好的纸扇发出哗啦一声脆响,“老子给你五百两,你要是给不出满意的答复,老子也不要你的命,你就脱光了衣服,在阆中城里跑两圈!”
宋宁的声音不大,但余荣的声音却很大。
大家都听明白了,顿时发出齐齐的惊呼声。
刘大桥恍惚听着宋宁说话,等看到刚才去报信的人,他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保长来了吗?”
报信的人冲着他无奈地道:“保长今天不舒服,躺着起不来。”
刘大桥浑身瘫软,眼巴巴地朝宋宁看去。
保长不来救他,他只能靠宋宁了。
人群中,刘杨氏惊叫了一声,喊道:“阿宁快回来,别胡闹。”
她回家去拿皂子,回来没看到宋宁,却有人告诉她宋宁在这里,她好不容易挤进来,就听到女儿在里面说话,现在居然还看到她和余荣打赌。
“阿宁,快回来!”刘杨氏吓的命都去了半条。
宋宁回头冲着刘杨氏道:“娘,我没事。”她说着目光一转,冲着人群外喊道,“鲁青青,我娘交给你了。”
“知道了。”鲁青青挤进来,拉住刘杨氏,“婶子别喊,阿宁能这么赌,她心里肯定有数。”
刘杨氏都站不稳了,想进去又被鲁青青拉着:“怎么能有数,人都撞死了,她能说出什么来。”
“青青啊,你是乖孩子你别听她胡闹,快去把她带出来。”
鲁青青摇头道:“婶子,您要相信她,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这孩子,快去啊。”鲁张氏也挤进来,一巴掌抽自己儿子,“阿宁年纪小胡闹,你也跟着闹。”
丁秋香也跟着道:“阿宁是想钱想疯了吗,她真的当自己是快手,还查案子打赌?!”
“你就别添乱了。”鲁青青焦躁不已。
周围一片唏嘘声,同情地看着刘杨氏,她一辈子命苦,女儿先前懦弱胆小就算了,现在居然脑子也不好了。
“以后半辈子怎么过哦。”有人叹息道。
“他们都说你是傻子,我看你是真傻。”余荣讥讽地看着宋宁。
宋宁一笑,不置可否:“开始前,还要请余舅爷细说一说,方才车撞人时的情形,如何撞,撞到哪里?!”
“行,我告诉你。”余荣道,“我们从春月茶楼出来,穿街而过,他走在最后面。”
“却不料,这个贼子驾着驴车直接冲了过来。”
“驴车的车厢撞到宿玉,宿玉倒地就再没有起来。”余荣道,“你可以问问这贼子,我可有半分冤枉他?!”
车夫都坐在车辕上,当然看的很清楚。
宋宁的目光投向刘大桥。
“是,”刘大桥吓的声音都哑了,“车冲过去,把他撞到了。我、我想停的,但没有拉住。”
宋宁问道:“你从南往北,对方从东面往西过街?你撞到是他什么地方,可记得?”
刘大桥想了想,回道:“撞到他左边肩膀,他往后一倒,就、就死了。”
“知道了。”宋宁微微颔首。
刘大桥像看着救命菩萨一样看着她,满脸的希冀。
宋宁转身看向余荣:“余舅爷,那我就开始喽!”
“端个椅子来,老子坐着看人作死。”余荣道。
宋宁往死者那边走,沈闻余两步上前来,低声问道:“你准备验尸?”
“正好,帮帮忙。”宋宁牵着他衣袖一角,挑眉道,“帮我记录。”
沈闻余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确定?”
他知道,她不是真的吹牛没谱的人,所以他惊疑的,是她真的要打算验尸。
“是。”宋宁走到死者身边,将那位叽叽喳喳的大夫拂开,袖子一挽,道,“快去!”
沈闻余迟疑了一下,和认识的笔墨铺子老板喊道:“取纸笔来。”
“哦,哦,好!”笔墨铺子的老板都一脸惊疑,兴奋地去取了笔墨来,贴心地附送了小桌子。
周围的人也跟着激动的往前凑,想要看清楚宋宁到底想干什么,小声议论着:“她居然要验尸?”
“宋宁什么时候是仵作了?”
“嘘,不要吵,看她怎么做。”
贴着余荣的紫衣男子扯了扯余荣的衣袖,道:“舅爷,您真让这个女人胡闹吗?”
“别急,你把她当猴子看,就觉得有趣了。”
紫衣男子神色凝重。
沈闻余沾墨提笔,对正背对着他查看死者的宋宁道:“好了。”
宋宁颔首:“那就开始。”
第19章 他的死因
沈闻余微微颔首。
宋宁不疾不徐地道:“死者男性,年纪十八到二十二岁,死亡时间约一个时辰。”
“死者左眼角有轻微皮下出血,左侧鼻翼略有片状表皮脱落。”
沈闻余一怔,惊诧地看着她。
周围本还是嘈杂的,但在她开口念报的时候,瞬间安静了。
刘杨氏惊地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继续。”宋宁解开死者的衣领,将他头颅翻向右侧,“记,死者左侧耳骨表皮脱落伴有皮下出血。”
“死者后脑有旧伤留疤。”
“下巴有弧形抓挠指痕。”她放下死者的头,手摁在脖颈处,接着道,“脖颈左侧有皮下出血点。”
艳阳之下,无一遮掩阴暗之处,铜雀街上几百数双眼睛落在宋宁的身上、手上,随着她手的动作,引起一阵细小的惊呼声,随即又归于平静。
仿若炙热夏天带来的一阵清风,从脸上刮过,让人神思清明心神会聚。
遥远的江边垂柳上传来的鸟雀叫声,平时都是悦耳动听的,可此刻,却觉得吵闹烦躁,遮着了宋宁并不高的声音。
宋宁拿起死者的右手:“食、中、小指的指掌关节表皮脱落伴有皮下出血点。”
“前胸及肩表面无伤。”宋宁将死者的衣襟解开,脱掉了上衣,手指轻摁压双侧肋骨,“左则第十根肋骨骨折。”
“腹部有明显弧形、皮下出血。”
沈闻余微微顿住,接着往下记录。
她摁了摁死者的腹部,微微一顿,接着往下:“死者左腿筋骨存有旧伤。”
这话一说,四周又出现了议论声,那位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大夫,冷笑一声:“姑娘气势如此之足,查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宋宁扫他一眼,不急不慢地道:“死者今年二十左右,家境一般,曾读过书,他儿时曾从高处跌落,养伤许久。”
“六个时辰内,死者曾和人发生过争执,并拳脚相加有过斗殴。”
她说完,那大夫讥讽道:“你若说他从高处跌落也罢,可你如何得出她家境不好的?”
“因为这里,”她展示死者左手食指,“食指上有刀割的细小旧疤四条,右手手心有握笔的茧子但也有干粗活的痕迹。”
食指一条疤可能是意外,可四条相似细疤,多数是割草或其他农作物所伤。
“寻常读书人,皆是被家里人珍之重之,但凡有能力,都不会舍得让他们做粗活。可此人指节粗大有茧,可见家中情况实在不好,他不得不读书之余出去干活。”
她话落,立刻有人赞同道:“这话说的有道理,我爹娘再累都不会让我放了书去干活。”
“这个说法很有道理。”有人附和。
那大夫还要再说,旁边有人打断他,没好气道:“你是大夫又不懂这些,不要乱插嘴。”又道,“阿宁,你接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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