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晋绍杭还感觉自己冤枉,三番两次递上来陈情折子说他是无辜的,都怪大理寺之前给他梳理细作时,没给他梳理干净,这是政治报复,还请父皇明察之类云云。
乾泰帝叹息:“他还是不懂,朕到底是为何关他禁闭。”
皇帝的这番感慨,周围的宫女太监们自然没有一个敢应声附和。
索性乾泰帝也习惯了这般的自言自语,他又将手中的折子读了一遍,大笔一挥,在下面批复:
“既吾儿太闲,便用此三月将府上从头至尾梳理一遍。待三月后,朕着大理寺与京兆府一起上门核验,检查汝此三月内的细作梳理结果。
多发现一个细作,罚汝多关一个月。”
落下最后一个字,乾泰帝取出私章扣在上面,丢给身后的小太监:“去大皇子府,给他从头到尾念上一遍。”
“诺!”
等小太监捧着他的御批离开,乾泰帝又呼出一口气。
他原先就发觉这个儿子会偶尔犯蠢,只不过早前都蠢得不甚明显,最近却有了越发越清晰的迹象。
乾泰帝想了想,又取出京兆府递上来的案情始末翻阅,心中还是不如意。
哪怕心知自己儿子蠢,他也不能接受他竟然会这样蠢。
这得亏他当时没将他立为太子,否则这大晋的江山,还不得被那些敌国细作给钻得到处都是窟窿?!
“德江,你说我这老大,是不是已经废了。”
德江观察着乾泰帝的脸色,心中千般琢磨,嘴上笑吟吟道:“怎么会?!大皇子可是自小在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一直聪慧伶俐,友悌兄弟。说到底,还是大皇子自从出宫建府后,被底下人给带得不好。”
“哦?”乾泰帝抬眼看他,目光深邃,“怎么说?”
德江轻笑一声,却没有紧张:“皇上您想啊,这若是底下人给大皇子送书本、送古籍、送字画,大皇子可能会往文人方向发展。但这动不动就送女人的,可不就是没将人带好嘛。”
乾泰帝轻哼一声,眉梢舒展。
虽知这老货又在拍马,但不得不说,这马屁还是在拍在他的心坎里。
为什么原先蠢得不明显,现在却蠢得这样天.怒人怨,肯定都是身边人没带好的缘故。
你送女人前,不将她们的家底查干净,莫非还等着我儿子自己查?!
此时的乾泰帝已经忘记了“上有所需、下有所赠”的道理,直接开口:“查!必须要严查!”
伴随着马大儒案子的结案,对于京城而言,除了马大儒留下的那本绝唱书籍越发受人追捧,几乎被捧上了神坛以外,日子对比以前,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有些私下里的暗潮涌动,却一直没有停止。
比如说,大理寺在清扫诸位皇子与官员府邸时,查到的细作太多,监牢几乎关满。于是温知厚直接往河工、矿场发配了一批,路上还有探子截人,直接被守株待兔的大理寺侍卫给逮了个正着,转头再一起给押送回大理寺。
比如说,绿珠和红俏的画像每位守城士兵人手一份,百姓出入检查越发严格。只要没有发现这二人出城,她们就还有躲在京城的可能。
再比如说,怀允培被抓入狱了!
怀允培因为被查出给大皇子赠送美婢、甚至还送有一个敌国探子一事,当晚就被抓入了大牢。
本来还因为去张家之行顺利,眼看着就能攀上张家那门贵亲的怀家母女,再也没有心情去欢愉畅想,相继晕了过去。
怀倩珊看着自己的嫡母和嫡妹,又看看下面年纪更小的几个弟弟妹妹,心中比她们二人更想晕过去!
她只恨自己之前动作太慢,如果早在发现怀倩柔与张元良勾勾搭搭时,就去请求姑母帮自己赶紧寻个人家嫁出去,又哪里会有现在的事?!
怀倩柔醒来后还能去找嫡母哭,去找张元良哭,她现在却是连找个人哭诉的人都没有。
父亲入狱,若是能出来还好,他们即便由官宦人家变为平民,也到底是能活下去。
若一旦被追究罪责,恐怕连带着她们都会一起流放,或为奴,或为妓,到时她哪怕只是想要嫁给个乡下泥腿子,都是不成了!
“大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怀铭念作为家中的长子,今年才九岁,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还有些懵。
但眼见着母亲和姐姐都晕了过去,貌似,他应该站出来。
怀倩珊垂眸想了想:“让人去给姑母递过去消息,看看还能不能有转机。”
张家,张母在听到消息后,后怕地直抚胸口。
本来,她们已经在怀家夫人的威胁下,准备松口了。
第63章
即便不松口也没办法, 即便他们舍得张元良的文人名声,张元良自己也舍不得将那朵歪脖子花,他一门心思要在上面吊死,谁拿他也没有办法。
却没想, 计划赶不上变化, 转头怀允培就入了狱, 各方人马避之而唯恐不及,生怕惹祸上身。
张明山与夫人面相觑, 赶紧将原本松下去的口再次紧了起来。
“老爷你说,怀大人这次还能出来吗?”
怀允培与大皇子之间的联系颇为隐秘,一般人都不曾察觉, 这次若非从那些细作身上逐步追查, 也牵连不到他。
想着之前他去大理寺询问的结果, 张明山摇头:“恐怕够呛,好容易抓到的替罪羊,圣上不将怒火发泄愿意岂愿甘休。”
“是真起不来了?”张夫人还算谨慎。
张明山却回答得斩钉截铁:“除非大皇子出手营救, 或者老怀那家伙,还有其他什么我所不知道的杀手锏, 否则是真起不来了。”
但现在的晋绍杭,怕是迫不及待地想将这污名甩脱出去,根本不可能会为一个臣子出来触乾泰帝的霉头,给自己找不自在。
张母面上四分轻松, 两分怅然:“这便是没有缘分, 我们这边都要松口了, 她家那边却倒了, 哎。”
“良哥儿这几天在跪祠堂, 这事儿先瞒着他, 不要让他出去掺乱。”
“好的老爷,可惜和沈家的婚事退得早了,但凡能拖上一拖,或许也不会退。”若是拖到现在,他们即便厚着脸皮让良哥儿去沈家长跪不起,负荆请罪,也不愿断了两家姻亲。
“是啊,大不了一个通房小妾的事,哪里用闹到退婚。”
怀家倒了,那怀家姑娘可不就能纳进家门当妾了嘛。
“妾?我看还是等怀大人出来再说吧,万一那姑娘被发配为官妓,也不用说什么妾不妾的,直接就能让良哥儿断了心思。”
*
沈家,沈精羽午睡醒来,就听到了这个劲爆的消息,她诧异地眨眨眼:“这么快。”
“小姐,你也感觉这报应快是吧。”赤芍捧着一束刚摘来的新鲜花枝,一边往花瓶中插放,一边笑道,“您昨天还分析,张家和怀家可能会在这两天就结亲,但是现在怀家倒了,我看她们两家的亲事该是要悬了。”
沈精羽赞同颔首,心中却道,她这不仅是在感慨报应快,更是在说自己的法力生效时间快。
这前后才多长时间,不仅侄女的婚事退了,就连怀家也开始倒霉了。
上次她怎么说的来着?她好像是说,希望张元良和怀倩柔都倒霉。也不知道,现在怀家倒了,接下来张元良又会就经历怎样的霉运。
这样想想,沈精羽心中莫名期待。
沈钟海的寿宴结束后没几日,闻胤瑾便迅速安排起了两家的走礼事宜。
按照之前他在沈家商量好的,今年两家可以先走前三礼,至于请期,便年底或明年再谈。
为此,闻府一直幽居后宅的闻老夫人特意走出了佛堂,亲去沈家商量后续事宜。
待得两家敲定好三礼的日期后,闻胤瑾才算真正地放下心来。
闻老夫人看着他面上的轻快,眉眼也跟着柔软下来:“既然事情已定,之后你也就别整那个有的没的,好好保养身体。”
闻胤瑾面上的笑容敛了敛,垂眸应声:“孙儿知晓了。”
本应是亲密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无端的只能听出应付与冷漠。
闻老夫人的眸光闪了闪,她端起面上的茶盏送入口中饮了一口:“既无事,你便回吧。”
“孙儿告辞。”
直到闻胤瑾离开,闻老夫人的脸才一下子沉了下来,她缓缓起身,被身边的婆子扶着前往佛堂,口中轻声低语:“你说,我做错了吗?”
扶着她手的婆子面色不改,温声回应:“老夫人,郡王才是府上的主子,没有郡王,咱们这府上什么都不是。”
当初乾泰帝赐下郡王爵位时就已经说了,闻府的爵位只保闻胤瑾这一代,不世袭,不降等袭爵。
老夫人每天心心念念郡王身体不好,生怕他什么时候一病去了,想要去让郡王留下一个后。
但让她说,若是留下这个后,是以让郡王生气、毁坏郡王的身子为前提,那么这子嗣,还不如不留。
闻老夫人当然理解她的意思,但是,“我怕没有子嗣,待胤瑾去了之后,这闻家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再说,他都已经十六,谁家这么大的公子哥儿身边不是三四位通房,偏他看我不顺眼,每日与我赌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