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静默了一瞬,而后相继叹息。
“三皇子是还不错,只是如今继后之子已经长成,之后的事情又哪里好说。”
此时,与这个包厢一墙之隔的包间中,闻胤瑾抬头,看向桌子对面的三皇子。
晋绍陵摆手,示意身边小厮将那处两个包厢中间的气眼封上。
等确认听不到对面的谈话,闻胤瑾才淡淡为自己斟上一杯茶:“看来你的威望,有些一般,处境不算很妙。”
晋绍陵不以为意:“兄弟们都大了,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思了,这一点并不奇怪。这几个老家伙的谈话还算比较中肯和正直,本殿记下了。”
闻胤瑾无所谓地颔首,也没有再深入探问,便将这个话题点到为止。
一阵风自窗外吹过,他眉梢轻拧,掏出帕子,又低低地开始咳嗽起来。
晋绍陵担忧地撇他一眼:“你这病都多长时间了,怎地还未好全。又挑食闹脾气没有喝药?”
闻胤瑾咳完,端起面前的温茶往下压了几口,才感觉好些,哑声道:“自然喝了,我现在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经年的亏损,不是短短几年就能补上的。
平日里看着倒是还好,但一旦生病,痊愈的时间就会比正常人多上一些。
闻胤瑾对着窗外姣好的阳光,看着自己苍白的指节轻叹:“你说,我怎么就长不壮呢。”
晋绍陵轻嗤一声:“这说明你本也不是能长壮的体质。你还不如安安心心地吃药,痛痛快快地食补,闲着没事去练什么武,嫌自己身子骨硬朗吗?整天折腾来折腾去。”
闻胤瑾拧了拧眉,认真回答:“没有折腾。虽然看起来,在练武的过程中我好似经常生病,但我却能明显感觉到,我现在的身体比起往年又有了很大改善。”
而且,他眉目缱绻地看向窗外,“等我成亲后,就该能长壮了。”
最后一句声音太轻,晋绍陵没有听太清:“什么?”
“无事。”
晋绍陵也没在意,继续道:“你那武技练得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在掰腕子上,你这身子板指望着正大光明去赢上三场,基本白日做梦。”
这一点闻胤瑾倒是很赞同:“我身子底子差,真与他们比实力,太难。所以,用用小聪明才是上策。”
“比如?”
“比如,逐个击破。”
晋绍陵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便祝你好运?”
“必须好运!”
晋绍陵看着闻胤瑾眼底的认真与执拗,不期然地想起他几年前逃命时,偶然进入的闻胤瑾用来放置画作的书房。
画、画、画,触目所及的都是画!
而且这些画,画的还是同一人。
这些年,他是亲眼瞧见闻胤瑾以怎样一种偏执的心态,搜集着江城沈家那位未婚妻的任何一点讯息,这种炙热并狂烈的感情,让他嗤之以鼻,也提不起半点向往。
闻胤瑾也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只是在把玩茶盏时,突然开口:“对了,大皇子身边的探子尚未完全清理干净。”
晋绍陵这下子是彻彻底底地惊了:“什么?!十六个,这都没清干净?!”
闻胤瑾平静点头,清冷的眼底闪过一抹兴味:“还有一点痕迹,只是对方太过谨慎,始终未能揪住尾巴。不过相关证据已经移交给了温大人,接下来就看是我们谁的动作快,能将里面埋头的细作先给揪出来。”
这次整治大皇子,闻胤瑾走的是大理寺卿的路子。
大理寺卿温知厚是个正直人,他在拿到消息并一一查证后,都不用人去催,直接就去了皇宫,将事情捅到了乾泰帝面前,前后办事利落,根本就没给大皇子多少反应时间。
虽说这次大皇子府中,因为手持资料与证据,整个抓捕过程相当顺利,但温知厚却还是痛并快乐着。
自从沈崴接任了京兆尹后,凡是困难的案子,沈崴自觉查不出来,或者查出来也得得罪人的,他就会往上递交了个折子,说此类案件重大,应当转交给大理寺处理。
这短短半年多下来,大理寺已经接收了不少京兆府转交过去的案子。
现在温知厚一锅端了大皇子府上的敌国探子,一边算是正直不阿,一边又算是间接帮沈崴报了仇,估计现在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痛快还是不痛快。
温知厚现在是痛快还是不痛快,他自己不知道,但沈崴现在却是快活极了。
他当天回到府时,就整一个春风满面,直接先去了中和院,拜见了沈母和沈父。
“……老温这次帮了我如此一个大忙,儿子决定以后尽量少坑一些他。”
沈弛也在旁边笑眯眯道:“对,少坑一下他们,父亲之前是以京兆尹地牢已满、那些案子又事关重大的理由,将案子转出去的。但现在,大皇子府这十六个探子一进去,儿子听说大理寺的地牢也差不多满了,咱们之后确实没什么理由将案子转走了。”
沈崴就嘿嘿笑:“没关系,我心情好,最近哪怕再多掉点头发,也决定让大理寺先清闲一阵。”
沈母看着大儿子头顶上那个又小了一号的玉冠,叹息:“现在我们都回来了,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也记得和我们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京城沈家这边,就是老大和老三。
老三成天一副文人墨客的模样,也不管事,这压力可不都压在老大肩膀上。
沈崴挠头,不小心带下来一根头发,他心疼地抽了抽嘴角:“儿子醒得,劳父亲和母亲费心。只是最近京城各国探子无孔不入,其中最可恶的,就要属楚国。据儿子调查,最近京城多出来不少各种身份的俊男美女,大都是楚国探子,他们想在通过混到晋国高官后宅的方式,为楚国得到讯息。”
“大皇子不过是因为身份太高,好色的特质又太明显,这才被各国探子一起瞄准,使着劲儿地往他身边塞,但是其他地方,却也不代表会少。”
这点沈父也有听说过:“你现在既是京兆尹,那就在其位谋其政,确保京城百姓的安居乐业,争取在任间,不要因为这些细作蠹虫坏了仕途。”
沈崴赞同点头,“儿子之前也未说假话,京兆府这边的地牢确实满了,等我改明就往采石场再送去一批,回来再继续抓。”
沈弛在旁边听着祖父与父亲的谈话,目光微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自这日之后,沈府的几个少爷和小姐就好似有了什么共同的秘密。
白日里,沈精羽就带着一群小姐们在府中,要么是寻了个地方坐着,要么就是一群人在府中走来走去。
而且还都漫无目的,随性而至,是一拍脑门想到哪里,就会去哪里。
昨天一行人刚去下厨闻了一整天的食物鲜香,今日就去花匠处看了一天的热闹。
就连沈弛、沈强几个白日里要去学堂的公子,一下学堂回府,也都往沈精羽的蕙桐院跑,也不知他们都在神神秘秘地忙着什么。
沈大夫人听闻下面人传来的消息后,不以为意:“小姑娘家家,她们愿意怎样就怎样,只都看着些,千万不要让下人冲撞了,或者惹出乱子。”
“是,夫人,老奴早就交代好了。下面人也都小心伺候着,肯定不会出什么乱子。”张婆子连忙开口。
沈大夫人闻言轻展眉梢,这才放了心。
作为京城沈家的主母,沈大夫人的日常很是忙碌。
原先在婆母回京后,沈大夫人还主动将手中权力往上交了交,奈何沈母根本无所谓,直接让她原先怎样打理着,现在就怎样打理。
沈母现在孙子孙女都老大了,日常的心事就是闺女的亲事,并不想去管那些闲事。
因此,她自从回京后,除了为闺女准备嫁妆,就是享受小女儿还陪在身边的每一天时光。
哪怕沈钟海一直说,闺女的嫁妆不急,等闺女嫁人还早着呢,沈母也只是听听而已。
黛娇如今都已十六,就算这亲事再往后押,还能押几年?!
而且,凡事还是要早早准备上比较好,如此才能遇事不慌,从容应对变数。
之后又过了小半月,等沈精羽带着府中的几房同龄侄女以及大房的一串儿小豆丁,终于将府中的角角落落都探访完毕,众人回到蕙桐院中一阵嘀嘀咕咕,在天黑之前,沈精羽整理出一方名单,直接交给了沈母。
沈母对此并未有太多犹豫,当天就派人将名单上的人全都抓了起来。
事情发生时,沈大夫人正在听沈三夫人抱怨张家父母。
“……你说那张家,好好的一个儿子,就光记得给他生脸了!脸好看有什么用,他缺德啊!品性稀烂,和未婚妻的手帕交搂搂抱抱,真是不要脸!”
这个时候,沈三夫人已经选择性忘却了曾经被她挂在嘴上的张元良的优点。
在她嘴里,就连曾经的“小小年纪已经考中秀才”,现在都换成了“老大不小,还只是个穷酸秀才”。
沈大夫人听她念叨了一个下午,实在有些头疼。
这些翻过来覆过去的车轱辘话,她都已经听了许多遍,听到现在都已经能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