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子轻轻垂着,周身的气息让宁舒窈舒了口气,她嘟起嘴来,看着他:“一定一定要照看好自己。”
她看着裴少辛,眼神里带着光:“我相信,我的神,会将江南百姓们安置好,然后回来娶我。”
裴少辛笑了,面上的冰霜尽数融了,他笑着颔首:“我答应你,定会风风光光的,将我的阿窈迎进东宫的。”
***
纵使裴少辛身上的伤口还没好的利落,可既然裴舜下了令,那便只得启程。
那日,宁舒窈远远地看着他骑着高大的骏马走出城门,而京兆所有送他出城的人,皆是带着惋惜和钦佩。
怎么堂堂的太子殿下,也要去那些难民来的地方。
京兆地贵却人口稠密,能在京兆安身立命的,都是家有小财的人家。自然是体会不到千里之外的江南,那里正在遭受着何等的创伤。
宁舒窈站在城门上望了他许久,从他南宫门出来时,到护城河,再到远处,放长视线才能看到的小村落。
他们一行人转了个弯,进了丛林里,便再也寻不见了。
宁舒窈捂着心口,心砰砰的跳动。
前世前往江南治水的,是五皇子裴卿,不是他。
可前世五皇子平安归来了,是不是今生,裴少辛也能平安归来。
她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希望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可以平安归来。
***
没有裴少辛在的京兆叫宁舒窈只感觉周围一片死寂。
她低着头,摆弄着裴少辛临行前赠与她的发簪。
一共七只,每只簪子都惊为天人,上边镶嵌着不同颜色的玉石,更是不知道雕刻师是如何在没有毁坏玉石的情况下,在里边雕刻了精美的花纹。
这些簪子若是放在市面上,怕是得叫京兆的王妃夫人们大打出手了。
宁舒窈虽也爱美,自是喜欢这些精致好看的首饰,只是想到赠与她的人,如今远在江南,连面都见不到,便只能叹一口气。
她拨弄着簪子底下缀着的碎玉石,嘟囔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已经隔了十几个秋了...”
只是等她盯着那个装着簪子的锦盒看时,发现那里有一处微微凸了出来。
她皱了皱眉头,戳了戳那凹凸的部分,竟发现里边藏了东西。
宁舒窈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有些不想打开这个,手在上边搁了半晌,等了许久还是撬开了它,把里边的书信拿出。
“阿窈,见字如晤。
不知你瞧见这封信的时候,孤是生是死。
曾想与你共度的十余年,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再把你当作一个小妹妹来看待。
想看着向来娇里娇气的,却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硬撑着的无论伤心或是失意都露出笑来的小太阳,永永远远开开心心的。
可是不知何时,你却慢慢疏远孤了,这是第一次私藏给你带的小礼物。
那个粉红色玉石的簪子你瞧见了吧,孤那日远远瞧着,便极适合你。
若是配那日你来东宫寻孤,与孤一同到凤仪宫那身衣裳,倒是极为般配的。
不过孤的阿窈,无论如何都是美的。
此行艰险,好似远比孤想象中的要难上很多。
江南如今生灵涂炭,据暗卫来报,甚至还有偶感瘟疫之人。瘟疫之弊,人人皆知。孤这回若能平安回来,便是上天庇佑了。
若是运气差些...被老天爷收走了,你也不必太过于忧伤。
孤自私,卑鄙,恨不得将阿窈一辈子都囚在孤的怀里。
可若是孤护不住你了,你...你便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不必担心,封太子妃的圣旨孤让父皇收了起来,等到孤回来之后才会风风光光的娶你。若是孤回不来,也不会耽误了你的名声。
笔墨浅浅,道不尽孤的万般情谊。
阿窈,需珍重。
裴少辛,留。
”
等到宁舒窈看完这封信时,她已经泪眼汪汪的了。
她喃喃着:“瘟疫...表哥...”
她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忘记洪水过后,江南极其容易爆发瘟疫啊...”
宁舒窈起了身:“书,书呢,我怎么记得书里有写如何应对和防范瘟疫...”
宁如殷推开门急匆匆的进来了,她面上带着慌张:“阿窈,你还杵在这做什么,出大事了!”
宁舒窈皱了皱眉头:“怎么了?”她手里还捏着裴少辛留下的信纸,心里一突。
她抬头看着宁如殷,想从她眼睛中探出一些什么来,却见宁如殷眸子里除了慌张失措外,还增了一分伤痛和惋惜。
宁舒窈如今也晓得这绝非小事,便也跟着她急忙出了门。
她们一路来到了宫中,平日里马车不准入皇宫,今日却破了例。
宁舒窈心中的忧虑越来越深,甚至不敢开口问宁如殷一句话。
等到了凤仪宫,宁舒窈见着上边,已经将眼睛哭肿了的皇后,她看着宁舒窈,眼底带了些复杂。
“孩子,这事不怪你,你也莫要自责难过了。”
宁舒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什么自责,又什么难过了。
她不由往最坏的方面想——
“可是,可是表哥出事了?”
一提到裴少辛,皇后便捂着脸暗暗的哭了,宁如殷扯了扯她的袖子,话里带了些哽咽:“阿窈,节哀...就算表哥他不在了,你也...你也得照看好自己啊。”
宁舒窈拉着她手指:“阿姐,你说清楚,表哥他到底怎么了!”
宁舒窈向来说话时轻声细语的,便是宁如殷也是第一次见着宁舒窈的声调如此之高,可也藏着一丝不宜察觉的颤抖。
宁如殷垂着眸子,道出了裴少辛的死讯。
“昨日午后,太子的马车被人袭击了,士兵们,死伤惨重,而太子表哥他...”宁如殷撇过脸来,不愿一会儿看到宁舒窈哀痛的面孔,她闭了眼睛咬着牙说道:“太子表哥他跌落山崖,不知去向。”
宁舒窈摇了摇头,有些不可置信:“不可能,古今数年有许多人跌落山崖却依旧存活的例子,表哥他不可能就这般轻易的去了。”
在上头的皇后娘娘睁开了眸子,话音已经十分沙哑了,她开口说道:“那是数百尺的山崖,跌落下去,必定是尸骨无存。”
她说完这话后,便猛地咳嗽了,等拿开帕子时,宁舒窈却清清楚楚的瞥见了帕子上的血迹。
她嗫嚅着:“娘娘...”
第28章 寻夫
从宫里回来的宁舒窈一言不发,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便是采绿每天将膳食送进去,夜里也会是原封原样的退了回来。
宁舒窈手里捏着的信封已经皱极了, 上边有些墨迹还模糊了,是被宁舒窈滴下的泪珠晕染开来的。
她死死的闷着自己的头,拒绝用膳, 拒绝交流,日日夜夜都看着这封信,和那七只簪子。
而来她屋外叮嘱的人每天络绎不绝, 忠顺侯,侯夫人, 宁父, 许姝, 宁如殷;甚至还有长宜郡主和五皇子。
只是无论是谁,宁舒窈从未开门见过他们。
众人也无法, 只得日日眼巴巴地盯着拂月阁的门,期盼着这扇门什么时候能从里边打开。
关在房间的这三天, 宁舒窈每天都在问自己:这便是她重生的意义吗?看着护着她的人离他远去。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命运的轨迹在改变,却又无济于事。
宁舒窈垂着眸子,脑袋稳稳的响。
霎时, 宁舒窈想通了什么似的,猛地站了起来,只是已经几日未用膳了, 她刚立起来时有些头昏脑花的,若不是扶着旁边的桌案,便是会摔倒的。
可她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如今的宁舒窈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去找裴少辛, 若是一日找不到便找一日,若是一辈子找不到,那便找一辈子。
宁舒窈抿着唇,拖着步子往门走去,她将门推开,恰是午夜时分,数颗明星高挂在漆黑的天空上,采绿在门口倚着睡觉,脑袋一栽一载的。
只是门“嘎吱”的响声把采绿给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宁舒窈,顿时瞪圆了眼欣喜的唤着她:“小姐!您可终于出来了。”
宁舒窈瞧见采绿眼下的乌黑,带了愧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是我不好,叫你们一直担忧我。”
采绿盯着她看了许久,也不顾礼仪尊卑了,直接握紧了宁舒窈的手,采绿未在她跟前侍奉时,做多了粗活,如今宁舒窈碰着采绿的手指,也能感受到微微的薄茧。
裴少辛手上也有薄茧,她曾经触碰过,那是写字习武久了留下的。
想到裴少辛,宁舒窈便有又是一阵恍惚。
她的表哥武艺精绝,师出名门,怎么是这么容易便被逼下山崖的呢?
“小姐?”采绿见宁舒窈眼神落寂,也想到自家小姐又是在思念太子爷了。
她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本来郎才女貌极为般配,可谁曾想过,这才寥寥几日便天人两隔了。
只是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来,轻声细语的问她:“小姐,你可要洗漱洗漱?”
宁舒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又皱着鼻子移开了,“只是如今嬷嬷们都睡了,也不必打搅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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