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秀娘耳朵非常好使。
阮善添此话出口入了江秀娘的耳,她下了一小半的楼梯又迅速折返回来,揪着阮善添的耳朵就往外拉,“姓阮的!你银子很多吗?请杂役?客栈都有两个杂役了,米饭钱工钱哪来?”
璇珠腾地跳下床,装模作样地冲着门外喊了声:“爹爹阿娘早睡!”
只见到楼梯那两道笼于昏暗中的身影,夫妻俩还在争吵,大抵是不会听她说话了,她迅速将门关上,将喧吵关在了门外。
沈丛澈已经坐起来了,坐在床边盯着她瞧。
那目光阴恻恻的,渗人得很。
他热得满头大汗,加之伤口扯得疼,他本就肤白,丝丝缕缕痛意如火舌侵蚀,痛得他脸色愈发的苍白。璇珠刚松了口气,转身对上他那双阴冷的眼不禁心头一跳,“你有没有闻见一股血腥味?”
沈丛澈差点内出血,捂住胸口瞪着她,“你还好意思问?”
璇珠一顿,目光下移,这才瞧见他那才处理好没久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来。
所以窗牖有风入屋 ,才将那血腥味吹到她这来了。
他低垂着眼眸眉头紧紧拧起,因为疼痛,朱唇翕动倚着床栏轻喘着气,到底还是把人折腾成这模样了。
细细想来也是。
一个伤者,哪经得起这番折腾啊。
她心底反倒生出了几分的愧疚之意,忙道:“包在我身上我替你解决。”
沈丛澈闻言抬眸,恰恰与她视线相撞,眼中的怀疑和疑惑正正被璇珠收入了眼底,她嘿嘿一笑,一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
如今,她办事他才不放心!
要是他手底下的厂卫是像她这般,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立马踢出西厂。
她眼眸华光闪烁,如同碎入了星辰。
而现今,于沈丛澈眼里这丫头就像一头凶猛的老虎!
他略感头疼,忙摆手拒绝:“不用。”
璇珠黛眉一凝,大步朝他步近,“你太客气啦,我帮你嘛。”
沈丛澈大惊,眼中的惊慌升腾而起甚至染上眉梢,他剑眉紧蹙迅速拢好衣襟往后一躲,“你可别碰我。”
不是吧,阿sir!
这反应可是不是过于夸张?难不成还怕她手持刀刃趁他病要他命不成?
荒唐!她阮璇珠是这样的人吗?
她双臂举过脑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有些无辜地望向他,“我手头没有凶器。”
沈丛澈都对她产生恐惧感了。
怒瞪着她喊:“别过来,离我三尺远。”
可她不过也是好心罢了。
到底还是他自己生得太过高大,这能怪她吗?
璇珠努努嘴嘴,只好搬过桌前的绣墩一屁股坐下,与他隔桌相望干瞪眼,“你说你没事长这么高干嘛呀,藏都不好藏。”
沈丛澈那狭长的凤眸波光流转,冷冷瞥她一眼,“难不成像你?生得跟个小矮瓜似的。”
“你……你。”璇珠气结,瞪着那张清俊的脸你了个半天,一股气卡在喉间那说不出半个字,“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
“走了。”
沈丛澈歇了一会儿,昏沉的头脑才悠悠清明了些。
他将绣春刀纳入掌中,一拂衣摆起身,璇珠见状急忙冲上前挡在他跟前,生怕他跑路还展开双臂拦着,“你不能走正门,不然被瞧见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深深地望她一眼。
沈丛澈无话可说了,这时她又开口:“但是你可以走后门。”
“不必了。”想也不想,他一口回绝。
这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了。
他踱步窗前,长臂撑着窗框跃身而下,于璇珠的瞩目下他突然从窗口跳了下去。这好好的人忽的从眼前跳了楼,璇珠人傻了。
急忙奔到窗前探身去寻,边寻还边喊着:“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
“……开啊。”
那句还未说完整的话语调骤降,只见那人稳稳落地。
头也不回地抬脚就走,随后迅速的隐入无边夜色里寻不着半点踪迹。
好的,到底还是她多虑了。
不过走了也好,省得麻烦她。
收拾完杂乱的衣物叠好了被褥,她往床榻上一倒,一瞬单薄的背脊就如同 咯到了石子。背脊下一块硬物,咯得生痛。
玉珠迅速从床上爬起,才瞧见静静躺在床上的一块玉牌。
-
玉牌是白玉质地的,边角圆润细滑。
两指的宽度拇指的长短,四四方方的一块,上头只有顶部雕刻繁复花纹。
顶部饰有串着白玉珠的红绳,尾部则是一条丝线制成明红色的穗子,上头串三颗大小不同的玉珠。
质地光滑温润,泛着幽幽冷光,该是上好的玉。
是何时落在她房里的?
还是上回,那人躲藏时掉了,方才她翻天覆地的翻找把这玉牌翻了出来。
璇珠丝毫不意外,毕竟此物的主人瞧着就是非富即贵之人。
只是有些头疼,她上哪去蹲那人将玉牌归还?
她将玉牌置于手心把玩着,丝丝凉意漾开,指腹细细摩挲上头的花纹,将玉牌翻转,只见上头镌刻着三个字。
“沈寒斐?”
而于此时,一把红木椅子朝着柜台飞来。
“嘭”一声巨响,木椅重重砸中柜台应声断裂,惹得柜台上的算盘和酒罐子都颤了颤。
璇珠被吓得一激灵,心猛地咯噔了下,连手中的玉牌都险些没拿稳。
匆忙放眼瞧去,只见一个生得贼眉鼠眼的年轻男子领着一众灰袍小厮踱步而来,“了不起啊小丫头,竟然报官啊。”
一身墨色衣袍,轻摇着折扇,眼中尽带不善之色。
尚未来得及细想,又有阵阵脚步声从外头响起。
由远及近,紧接着便是属于男子咯咯的笑声。
还未见人先闻其声。
光头着一竹青色衣袍,衣襟大喇喇的敞开着,领着几个小厮大摇大摆从门口进来。
他手底下的小厮个个生得一脸凶相,有食客从门口出去时还特地去刁难人,吓得外头的食客都不敢进门来了。
对于这两人。
他们化灰了她都认得。
璇珠慌忙将玉牌纳入袖口藏好,攥紧了衣袖。
依照这群人的品性,说不准还会勒索。
若是真遭这些混子抢了去,这玉牌的主人发现丢了东西回头寻,她又拿不出来那怕是真的完了。
贼眉鼠眼的男子于柜台前站定,枯瘦而粗粝的食指轻轻敲击这台面。
皆说相由心生,这男子生得就不像正派之人,眼细长而上翘,其目光晦暗不明直勾勾地盯着她。那道视线盯得人浑身不自在,过于锋利叫人无法忽视。
见璇珠不搭理他,男子长叹了口气反倒笑了,他身子往前探来,“怎么不理人啊?是见了我不好意思了?”
第07章 打击报复
//07//
他真是好大的脸面。
璇珠心下不禁一阵恶寒,真要被他的厚脸皮折服了。
不禁有些埋怨起官府那边。
报官后一直没个动静,璇珠上衙门去催,结果不仅没讨到说法还被衙役赶了出来,也终于有些确信,京郊的官差不干实事的事实。
这些地儿鱼蛇混杂,市井混子颇多。
可因为管理松散,加之衙门的官差往往是收钱办事。
这些混子就是越发猖獗,慢慢也 造就了一种风气,市井上的混子总爱欺压他们这些没权的百姓。
客栈众人对此敢怒不敢言,也尝试过反抗。
可他们没权没势,报官非但没用,还会遭到混混的伺机报复,于是慢慢的也就开始默默忍受着了。而这种现象不仅是存在于上安客栈,周围的商铺长期受到市井混子的欺压不比他们少。
天子不知民间事,上报石沉大海,百姓便有冤无路诉。
璇珠故作镇定,抱起台面上的账本叠好一并放回抽屉,“你们毁坏客栈的财物还有砸伤我家的伙计,理应赔偿损失和伙计的汤药费。”
“若是我不赔呢?”墨色衣袍的男子说着一顿。
他轻笑着,啪地合起折扇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继续报官吗?你看你报官了我们不也好好在这里吗?我看你生得这般娇美,在这客栈抛头露面倒不如做了本大爷的小妾,往后本大爷自然多关照着你们客栈。”
言罢,那伙人便纷纷调笑起来。
那光头一拂衣摆跨坐桌前的长木凳上,歪着脑袋饶有兴味地盯着二人,“小娘子倒可以考虑啊,兴许做了宁六爷的妾,宁六爷一高兴就罩着你这客栈了。”
被称作宁六爷的墨色衣袍男子不语,他眼中的笑意味不明,盯得人头皮发麻。
光头便翻过一只瓷杯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目光往柜台飘还扬声道:“宁六爷,我瞧着可以啊,这上安客栈的老板就这么一个闺女,娶了这小娘子,那这客栈不就是你的嘛!”
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丝丝怒意升腾,捏紧了拳头。
璇珠忍不住想骂人。
指甲陷入手心软肉掐得涩涩的疼。
罢了罢了,文明人文明人。
再者,对方人多势众,若是打起来她毫无胜算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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