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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都是误会 (挽春谣)


  璇珠目不转睛地盯着,等着他把 话说明,而于此刻房门细微的开合声于夜间骤然响起,周遭寂寥无声,便将这细碎的声响放大数倍。
  感觉她又往身侧贴近些许,连同手臂倏地一紧,她娇软的身躯就黏了上来,“公公我害怕。”
  伏在耳侧,声音颤抖着,语调里带了哭意。
  -
  丝丝缕缕的恨意在心底翻腾。
  丁洲安忘不了,是谁毁掉他所期盼的渴望。
  如今想走走不得,还要隐姓埋名,也不能与自己惦念的阿瑾见面。
  他蹑手蹑脚地推开眼前雕花格扇门。
  夜深里头的人大抵已熟睡,于寂静间能听见起伏细微的呼吸声。丁洲安手再度覆上扣在腰间的匕首上,缓缓握紧把手,心也如落石般稳了些许。
  他尽可能压抑着呼吸放轻了动作,双腿好似负着千斤重,每迈一步都无比的艰难。他终究是畏惧的,胸腔里的心不大安分,一下提到嗓子眼。
  或者,该说是惧怕惦念之人的想法。
  十年分别,二人却犹如隔了一道鸿沟。
  慢慢分崩离析,再逐渐成为两路人。
  如果,他当时再谨慎些,断然不会让那死丫头有机会逃出去的。
  恨只恨自己大意,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再怎么也回不了头了。他便暗下决心,哪怕落网人头落地,他也得报复回来。
  及时掐断飘远的思绪,他抽出扣在腰间的匕首来,紧咬着牙关大步流星往拔步床步近。房中的火烛被从窗牖挤入的凉风吹熄,只有微弱得月光淌入屋中。
  落于窗前桌案,犹如铺上了张银白的绸缎。
  丁洲安发了狠劲儿,高举着匕首正要往隆起的被褥插去。
  蓦然,床榻上的人猛地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迅速起身抬腿屈膝,铆足了劲儿一脚踹到他胸腹之上。登时痛意传达四肢百骸,他被踹飞出去,直接撞上窗牖前的桌案上。
  手中的匕首险些没拿稳,他收拢手指,将刀刃攥得更紧。
  捂着胸口撑着身子爬起来,转瞬,丝丝腥味于胸腔里翻涌。
  他一阵恶心伴着剧烈的咳嗽,先是唇角带着湿热。丁洲安抬手将其擦去,可昏暗中瞧不清是什么液体,正疑惑,又翻起阵阵的铁锈味。
  随之而来是抑制不住的咳嗽,噗一声咳出一大口血来。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着,璇珠缩在床榻里侧,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到沈丛澈将一抹黑影给踢飞出去了。因着昏暗她瞧不真切,她便扶着床栏想要起身去点灯。
  按下身侧蠢蠢欲动的璇珠,沈丛澈有些无奈:“别动,我去把灯烛点起来。”
  丁洲安 强撑着身子站起,强忍着疼痛,再度举着匕首冲上前来。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沈丛澈脚下步子一顿,稍稍侧过身躯,丁洲安扑了空,踉跄两下又掉过头大步朝他奔来。璇珠神经都紧绷着,看得心尖一跳一跳。
  她连鞋袜都没能来得及穿,抱着软枕跳下床便朝着门口奔去。
  丁洲安不会武功,一时,他连沈丛澈的衣角都没碰着,不仅被夺去了匕首,还被踹倒了两三遍。登时,一种遭了羞辱的羞恼之意涌上心头。
  手腕传达着痛意,手臂有些许发麻,五指紧握时甚至使不上力。
  璇珠呼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声音不小,用不着多久,客栈里的人都会被吵醒。
  到时候,阿瑾也会知道的。
  他抬袖拭去唇角溢出的血珠。
  抽出藏在布靴后的短刀,再度从地上爬起朝眼前人扑去。可那人不见有一丝惧色,他依然负着手立在原处,清俊的面容凝着一层薄霜,阴冷的眼神如同在凝视一个将死之人。
  似乎带着讽意的怜悯又满是厌恶。
  可这回,沈丛澈没有再抬脚将他踹飞出去。
  在丁洲安举刀时朝自己扑来时,沈丛澈心底反倒横生出几抹笑意,他舒下一口气,一把擒住来人的手腕。如同铁爪般桎梏着他,手臂施力一扭,伴随着骨骼脱离的咔嚓声。
  痛呼声夹着脚步声于长夜中格外明晰。
  丁洲安几近痛得昏厥。
  眼前人眼神阴翳得似吞人的恶兽,强忍着剧痛想要反抗,可他还未摸索到暗器,沈丛澈又忽的抬腿一脚蹬中他的左腿关节处。
  又是一声痛呼,房中烛火骤然亮起。
  “这是……”
  客栈众人堵在门口,见着屋中的情况有些发愣。
  尤其是江秀娘和阮善添,如今睡意全无,因着他们在自家闺女房里见到了沈丛澈!
  大抵发生过打斗,房中有些凌乱,地上还有两摊殷红刺目的血迹,而沈丛澈脚下还踩着个生得有些孱弱的青年。见人来了,沈丛澈才闷哼一声松开擒着青年手臂的手。
  那青年“嗷”的溢出声痛呼,便一下瘫倒在地再爬不起来了。
  阮善雅披散着头发钻进房里来,疑惑道:“遭贼了?”
  沈丛澈面上厌恶未褪,缓缓从怀中取出帕子来,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语调轻轻带着寒意:“把他脸上的皮揭去便知道了。”
  虽不解,阮善雅还是步近那人蹲下身去照做。
  她听说中江湖中流传着一种叫易容术的,但却从未见到。
  当揭下青年脸上的人皮/面具时,阮善雅呼吸都凝滞了。
  并没有人与阮善雅说,她记忆里那个翩翩少年郎是案子的主谋之一。
  因着担心她知道后受不了, 客栈众人便统一口径没有在她面前提起丁洲安其人。
  青年面容依然俊俏,只是左脸上的疤狰狞得吓人。
  顷刻间却如同置身于冰窖中,阮善雅垂眸,望着揭下来的人皮/面具,此刻她终于明白一切都变了。
  丁洲安面染着苦涩,未等她开口,轻启薄唇:“阿瑾……”
  他脸上血色尽失,左手微微颤抖着,想拉她的衣袖,阮善雅却猛然起身迅速往后退去,咬牙骂道。
  “你真不是个东西。”


第50章 不嫌你蠢
  50.
  丁洲安行刑那日, 刑场外围了一大圈的百姓。
  有些一路随到刑场,拿着臭鸡蛋烂菜叶扔了一路,昔日翩翩少年始终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他跪在上头,背后斜插着亡命牌, 在监斩官对他嗤之以鼻, 甚至连问都没问遗言。
  百姓窃窃私语, 骂声一浪高于一浪。
  “这拐卖妇女孩童之人斩首都便宜他了。”
  “就该仿照前朝, 直接凌迟才是。”
  在怒骂声中, 阮善雅想起了儿时居于江南时。
  出生时, 娘亲给她取了个好听的闺名, 唤作阿瑾。
  她自幼被爹娘捧在手心长大。
  后来正式取了名, 便无人再唤这两字, 可唯独丁家那少年郎, 他总是一遍遍的唤她。
  “阿瑾。”
  “阿瑾。”
  她习惯唤他作五郎。
  听着亲切,她自小就很喜欢他。
  五郎总是会护着她的, 哪怕她习武时意外将他弄伤。
  他从未有过怨言,亦记得, 那日少年立于石桥边的杨柳树下, 夏时风过柳絮纷飞,他轻轻牵着她的手,柔声说:“阿瑾,以后我会回来娶你的。”
  五郎该学文,然后考状元光宗耀祖,她一直觉得,他的路应该是这样才是。而后一别十年,她惦记着期盼着,只为了年少时口头的一句承诺, 不知不觉盼了十年。
  而她自幼骄纵惯了,不顾爹娘反对,毅然决然离开江南到京师投奔兄长。
  在衙役一声高呼下拉回她的思绪,监斩官随意扫下桌案上竹筒里写着斩字的令牌。
  牵系着十余年的羁绊,亦于一刻烟消云散。
  最终她毅然转过身去,大步离了人群。
  而后几日。
  璇珠在街市遇到沈白青时,两人趁着空档闲扯了几句。
  问到案子的结尾,原来番役能追踪到码头姜怀柔功不可没,那日放行后一直良心不安,最后抑不住内心的纠结去找沈丛澈认罪,最终将功补过。
  但虽是如此,但事后还是被革职查办,还罚了不少银钱。
  同伙已经招供,那些被拐卖的姑娘也寻回来了。
  倒可怜了那些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暗室里,最终身染恶疾病逝的小姑娘。
  -
  阮善雅颓了几日。
  今日一大早就好似忽然脱胎换骨了,一大早在杂物房里乱翻。
  最后搬出一大堆东西来,在后院一把火全烧了。
  伙计问原因,她只是冷冷一瞥,缓声吐出句:“晦气。”
  璇珠和阿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正堂来了食客,阿成这才回屋去只留着她一人在院子中。
  沈丛澈从宫里回府,刚进门就听到璇珠借他家家丁传达的话,那传的话听得人云里雾里,他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就急匆匆出门了。
  结果,来到时客栈鬼影都没只。
  天井未有乌阳映照有些阴凉。
  院落栽种常青树,檐下皆摆放接雨水用的瓦缸,周遭寂寥,唯独堆放杂物的小仓库紧闭的门半敞着,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下意识地放轻步子,缓缓靠近。
  距杂物间还有两步之遥时,一道惊呼猛然入耳。
  沈丛澈心头一跳,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豆绿襦裙的少女先撩起布帘从里头探出来半个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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