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焰道:“那你进来啊!”
陆承杀又不说话了。
花焰还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她们教中人大都很会审时度势,见风使舵,能占便宜绝不轻易吃亏,谢应弦本人更是滑不溜丢,哪有这么笨的呀!
她想生气,又觉得不是陆承杀的错,只能在心里骂骂停剑山庄处罚过重,不通情理,最后又变成了自己生闷气。
陆承杀眼见她又跑下了山。
这惩罚原本是要他静心习武,心无旁骛,对于以往的陆承杀而言,再简单不过,疼痛和寒冷都不过是外物,他修得是剑道,心中有剑,心外无物,便无所谓这些。
可眼下,实在很难心静。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花焰又跑了回来,她不知从哪找来一把顶盖如云的长伞,架在陆承杀边上,支了起来。
长伞骨架颇大,全部撑开,遮蔽处覆盖下大块阴影,雪花从伞骨两翼滑散开去,宛若一个小亭子。
陆承杀:“……”
花焰还有点喘气:“你坐这,不许动,我找了好久才在下面摊贩那里买到的。”
说着,她又拿出一个小碳炉,里头木炭被晃得当当作响,花焰掏出火折子把碳炉点燃,甚至还翻出一只小茶壶,装上干净的雪水,放在炉上煮。
碳炉的温度将周围的雪都驱得干干净净。
就连陆承杀的周身都暖了起来。
花焰已经换了身衣服,里面还是寻常她惯穿的绯色轻薄裙装,外面则套了件桃红织锦百蝶穿花的长氅,领口还有一圈雪白的绒毛,簇拥在颊边,几缕乌发垂下,衬得她五官艳丽的脸庞都有些粉雕玉琢似的味道。
陆承杀回过神,发现自己身上也披了件深黑的斗篷。
花焰一转身,和陆承杀一样席地而坐,把手伸到碳炉边上烤了烤,虽然她现在有内力,但还是比不上明火温暖舒服。
她惬意地眯了眯眼睛道:“好了,陆大侠,你就在这坐着吧。刚才我讲到哪了,对了,我十岁的时候……”
这样显然是不行的。
陆承杀摸着肩上的斗篷,几乎升起一种模糊的惧怕感。
就像一个人吃惯了残羹冷炙,习以为常以后,突然面对一整桌热腾腾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第一反应并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谨慎与不安。
他到底还是把身上披着的斗篷摘了下来。
花焰见他如此,滔滔不绝的嘴略停了一瞬,最后只是在心里嘟囔了一下,便又继续说。
晚上听见上山送饭弟子的脚步声,花焰立刻手脚麻利的收伞提炉藏到一边。
没想到,那弟子比她想的还敷衍。
他远远就将食盒里的馒头和水碗放在地上,高声说了句:“我、我饭送到了。”便急匆匆下了山,仿佛有人在追着他似的。
花焰把东西拿回来,很嫌弃地捏了捏那个又冷又硬的馒头。
陆承杀倒不觉得,他很寻常地拿起另外一个,就要往嘴里送。
花焰连忙拽住他的胳膊:“你怎么真吃啊!”
陆承杀不解:“嗯?”
花焰道:“你都不觉得难吃的吗?”
陆承杀实话实说道:“……还好。”
他从小便什么都吃,因为很饿,饿得时候便没有资格挑剔,后来口味则渐渐养成了果腹就行。
花焰感觉很挫败!
她都带着陆大侠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了,怎么陆大侠还是这么不挑!
花焰扁着嘴道:“那你实话实说,我带你吃的东西,你有觉得好吃吗?”
陆承杀闻言,诚实地点了点头,道:“有。”
她带他吃什么,他都觉得很好吃。
花焰总算心里平衡了一点。
“馒头吃不饱人的,我……我去拿点,你在这里等我!”
***
有时候花焰也觉得这时间实在过得很快,她光是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就断断续续说了好几天,晚上陆承杀带她下去睡觉,白天两个人再回到山上。
在停剑山庄里遛久了,花焰大概知道方位,陆承杀的院落位置极偏,寻常人也压根不会走到这里来,是以他们几天根本没有撞见过其他人。
倒是她远远地还看到过陆承昭。
他在停剑山庄里前呼后拥很是威风,住在略靠东边的厢房,那一块还住了陆承阳、陆怀天和他夫人,每晚都热热闹闹,她还隐约瞥到了一眼陆镇行老爷子,身形高大身姿笔挺如剑,一头华发,气势很足,不过距离离得太远,花焰也不敢确定——她怕离得稍近一点就会被发现。
其他杂七杂八的人她也不认识,只是觉得都很热闹,但与陆承杀无关。
半夜,两人坐在屋顶上,她有心想让陆承杀给她讲一讲八卦,可惜陆承杀确实一无所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能回答的只有哪个武功强点,哪个武功弱点。
让花焰深刻感受到了陆大侠不愧是陆大侠!
她甚至还发现,冥思洞里还有陆承杀逐年留下来的剑气,一道一道有深有浅,像一圈圈年轮,陆承杀似乎对每一道剑痕都了然于胸,可以清楚告诉她任意一道是在哪一年划出的。
令花焰叹为观止,觉得自己习武时是真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于是陆承杀拿了一支松枝,问她:“要打吗?”
花焰内心流泪道:“……打!”
只是花焰在和放水放的犹如泄洪的陆承杀打时,难免会想,不知道陆大侠尽全力打时会是什么样。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么快就有机会知道了。
那天的雪停了,天空分外明亮,一碧如洗,花焰正用碳炉煮着一壶冰糖雪梨水,陆承杀在一旁的雪地里坐着,他忽然眸光一变——这对陆承杀而言是非常少见的。
而后,陆承杀站起身对花焰道:“你先下山。”
花焰不明所以:“怎么了?”
陆承杀道:“有人来。”
花焰还是道:“那我躲起来就好了。”她收了伞,提着炉子就往冥思洞里走。
陆承杀道:“不安全。”
花焰还是不明白这里有什么不安全,难不成是停剑山庄的宿敌来了——等等,那不是他们正义教吗?
陆承杀终于道:“我外公。”
花焰也一惊,连忙把东西收好,就准备出去。
陆承杀身体有些绷紧,道:“来不及了,你藏在这。”
花焰道:“哦……好,他不会进来?”冥思洞里多少还是有深度的,只要不进来,就看不见里面的陈设。
陆承杀道:“嗯。”他准备转身,似乎又有些不放心,道,“不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去。”
花焰微微迷惑。
她当然不会出去啦!
不过……这还能发生什么吗!
她的想法没有转完,陆承杀忽然回身,点了她的穴道,花焰猝不及防没有准备,紧接发现陆承杀着连她的哑穴也给点了——不是吧,这么不信任她吗!
好吧……
花焰有点委屈。
陆承杀道:“我一会替你解开。”他声音里有一丝清晰可见的歉意。
花焰决定待会再跟他计较。
话音未落,陆承杀已经走了出去。
几乎他走出去没多久,她就听见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很沉很稳,步如山岳,内力之深不可估量——他不是已经七十岁了吗,花焰有点懵。
然而对方上来,似乎也并不打算废话。
“拔剑。”
这一声蕴着内力,听得花焰心口一震,她离得已经算远了,都还能感觉到那股嗓音的余威。
之前她已经觉得陆怀天的声音很有威仪,听了陆镇行的声音才知道,这不过是有些拙劣的模仿,虽然形似,但实际上相差甚远,陆怀天不过是在竭力威压,而陆镇行的声音却能听的人心生畏惧,仿佛周围点了“惊梦”,只觉得下一刻那冷肃便将禁锢全身。
陆承杀自然要拔剑。
只是,转瞬她便听到了极恐怖的打斗声。
说是恐怖,因为若不是知道外面是两个人在打斗,只怕会以为外面地动山摇,山岳崩塌,仿佛天地变色,日月无光,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和近乎要断裂似得金石交错声,都听得人心头发颤,会不禁疑心,外面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花焰咬着牙仔细去听。
又听到了陆镇行的声音,他的声线严厉而沉重。
“不够专注。”
陆镇行喝道:“不要去想别的!你只要想着如何杀我!”
随后是陆承杀的声音,他道:“是。”
接下来便是更加激烈的声响和撞击声,仿佛天崩地裂,无法亲眼看,花焰实在没法分辨陆承杀现在到底如何,只能提心吊胆去听。
陆镇行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传了过来。
“再快一点,再强一点,再来……你闭关这么些日子,就只有这点能耐吗?你的剑意呢,你的杀气呢?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不需要有一丝的仁慈!那些私心杂念,通通给我斩断!”
他的声音震得花焰的耳膜都微微发痛。
她听见陆承杀的声音,显然是受了伤,有一丝发颤:“是。”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够强了?不,还远远不够!你现在这个实力,就算杀上魔教,也只有死路一条!我亲自教了你这么久,你就只能练成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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