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那外门弟子拐了一拐,走到更深的地下。
花焰才发现下面还有间黑牢。
不同于外间只隔着铁栅栏,下面那间黑牢全部封闭,只留下一个铁皮覆盖的小口子。
外门弟子将铁皮口子打开,把餐食推进去,再飞速合上,快得仿佛有人追着咬他的手似的。
里面立刻便有声音传出来。
那声音懒洋洋的,像没睡醒,慢条斯理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随意与闲适,好似那间地牢是他家一般:“你们当山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么,饿死我对凌天啸有什么好处?”
这声虽不惊天动地,却宛若平地惊雷,把花焰劈焦在当场。
不好!
正义教危矣!
这倒霉蛋好像真的是他们教主谢应弦啊!
她心理建设了好一会,才上前掀开那块铁皮口子,透过外头微弱的光亮朝里张望。
草垛之中,坐了个年轻男子,他背靠着墙壁,懒得像没有骨头,再仔细一看,他手腕脚踝上均扣着铁环,连着锁链,固定在墙壁上。
“……呃,教主?”
年轻男子闻声睁开双眼,可能有段时间没有见光有些不适,那双细长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随后,他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花焰:“……”
是本尊没错了!
只是确定是本尊,花焰更发愁了。
虽然她是很向往正派,但好歹从小长大的地方马上就要更名叫羽曳教了,花焰有种即将流离失所的感觉,本来觉得只要谢应弦能搞定,她就随时能回去的。
花焰大大叹了口气。
谢应弦心态比她好多了,甚至还在笑:“你在外面叹什么气,要进来坐坐吗?”
花焰奇道:“……怎么进去?”
谢应弦道:“你是跟着送饭的弟子进来的吧,先让他出去。”
花焰用魅音入耳哄骗那个外门弟子先出去,待他走远,花焰才慢慢转身,只听咔嚓两声,关着谢应弦黑牢的门,打开了。
花焰:“???你能打开这门?”
谢应弦理所当然道:“能啊。”
花焰脑袋上问号更多了:“?????那你干嘛不逃!”
谢应弦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有事了。”
行吧。
花焰拉开门,仔细打量这间牢房,再看了一眼摆在台子上的猪食,觉得他们教主这段时间还真是卧薪尝胆,想到自己天天跟着陆承杀吃香的喝辣的,顿时还有点心虚。
谢应弦道:“有酒吗?”
花焰实话实说:“……没带。”
谢应弦挑了挑眉,声音终于有点不满:“来看我,你不带酒?”
花焰抗议:“谁知道你真的在这里啊!”她在身上摸了摸,摸出路上吃剩下只有半包的油酥糖,“……油酥糖要吗?”
谢应弦很嫌弃地看了一眼,说:“拿过来吧。”
光照进来,谢应弦的面容才慢慢清晰。
前教主夫人胡姬出身,因而谢应弦的样貌也有几分异域风情,他的瞳色较常人略浅,眼眸狭长,眼尾上挑时则锋利又薄情,像只狐狸变作的精怪,面容俊美得有些妖异,若再做些类似邪魅一笑的表情,会显得极其妖孽,非常符合魔教教主的形象。
奈何本人实在气质懒散,头发平常就爱随便一扎散在身后,衣带也不肯好好系,现下更是长发松散,衣衫凌乱,唇无血色,中和过后,那股俊美妖孽的味道也荡然无存,他看起来就像个,闲散且落拓的二世祖。
从花焰认识他的时候就是这样。
前教主夫人得撵在他屁股后面追着他习武,当然谢应弦本人天赋异禀,躺着都能把功练,此为后话了。
接过油酥糖,丢了一颗进嘴里,谢应弦又懒洋洋往后面一靠,牵动锒铛作响,他指着锁链道:“正道真的很没劲,锁手锁脚有什么用,要是我就先下药,再挑断手筋脚筋,穿琵琶骨……”
这话花焰就不爱听了。
她敲了敲墙面:“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还没说你到底是怎么被抓的!”
谢应弦并不嗜甜,他咬着甜腻的油酥糖,表情略略扭曲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还能是什么,有叛徒,被出卖了。”
花焰一惊。
难不成是羽曳?
她脑内整理了一下,把羽曳反叛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说了出来。
谢应弦听完,点了点头,了然道:“所以你趁机就跑出来了。”
花焰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谢应弦道:“我应该表现的很惊讶吗?……好吧,其实我早觉得他有问题了,也不是毫无防备。”
“那你……”怎么还被抓了!
不对,花焰突然反应过来,顿时一挑眉:“那你不早跟我说!”
谢应弦斜睨着她道:“我说了你会信?说实话,他确实对你不错。”
花焰面无表情道:“他和水瑟有一腿。”
谢应弦难得语塞了一会,道:“……对不起,这我真不知道。”
第23章 教主应弦
“算了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花焰摆摆手,很大度的表示不在意,然后眼巴巴望着谢应弦,“你什么时候出去收拾他呀!”
见过谢应弦不知道多少骚操作,导致花焰对他有种盲目信心。
虽然做事天马行空了点,但从小到大,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谢应弦扬了扬手里的锁链,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弯起来,很是无辜道:“大小姐,我现在可是个阶下囚。”
花焰热心道:“需要我帮你越狱吗?”
谢应弦当即拒绝:“不用,谢谢。”
花焰突然想起来:“齐护法和凝音、绛岚呢?他们不是跟着你一起出来的?”
谢应弦理所当然道:“在忙啊。”
“忙什么?”
“很多事。”谢应弦继续浑似无骨地瘫着,“我就比较辛苦了,只能在这里等他们。”
花焰刚想说在这里瘫着哪里辛苦啦,就听见谢应弦轻轻嘶了一声。
“你受伤了?啊……你真的被那个什么千钧剑阵重伤了?”花焰忽然想起在观山居听到的传言,忍不住凑近去看,地牢里光线不好,也看不清谢应弦到底受没受伤。
下一刻,只觉得额头一痛。
花焰捂着额头:“干嘛脑瓜崩我!”
谢应弦收回手指,挑挑眉:“我好几天没洗澡了,你不嫌臭,靠那么近干什么。”
花焰哼唧了两声:“受伤就受伤嘛,还死鸭子嘴硬。”她从衣袋里又摸出两瓶伤药递过去,“自己看有没有能用的。”
“不必了,小问题。”谢应弦看也不看,又瘫了回去,逼仄的地牢里,他那一身灰衣倒是把本人掩藏了个彻底,要不是知情人,绝对猜不出这居然是个魔教教主。
天残教教主原本是有专门服饰的,不管是出席大典,还是日常巡视,都各有一套绛紫色教主服,还有配套的配饰,包括发饰发带腰带耳环等等,甚至还有面纹,威仪与妖孽并存,令人不敢直视,总之保证全套穿着下来,就算是个要饭的也能觉出这个人非常危险可怕。
前代教主还挺喜欢那套骚包衣服,花焰小时候就常见一抹茄影飘来荡去。
但谢应弦觉得穿着不舒服,于是自上位以后他一次也没穿过,每日照样穿着他那件衣带都不肯好好系的灰炮子招摇过市,有时闲来无事到周围边陲小城遛遛的时候,还会坐在路边和小贩闲聊,聊得兴起称兄道弟,不分彼此,对方甚至还会热情邀请他入伙。
当然,结局通常是要么被他两个侍女以死相逼拖着带走,要么是被花焰胡搅蛮缠拉走,再不然就是齐护法从天而降,把其他人吓走。
花焰有时候觉得他可能真的不是很想做这个魔教教主。
就像她也不是很想做这个魔教圣女一样。
每每想到这里,花焰都有种“啊,正义教要完蛋”的感觉。
唉。
“叹什么气啊,我又没打算死,我们教也没这么容易完蛋……”谢应弦又丢了一颗油酥糖进嘴里,龇牙咧嘴一番,神情依旧显得懒洋洋,他突然问道,“你现在住哪?”
花焰卡壳了一下,道:“客栈。”
“哪间?”
他问得猝不及防,花焰来不及思考,下一刻她便听见谢应弦笃定道:“东风不夜楼是吧,来,说说看,你是欺骗了哪个纯情少侠的感情?”
“……”
花焰情不自禁辩解:“我才没有!”
“嗯?”谢应弦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唇角勾了勾,一刻不停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走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内力是被封了还是被散了?一个人不安全,找个人为你送死也叫人放心点。说说吧,到底五大门派哪家的弟子?你总不至于连水瑟也比不过吧,那燃姨要气醒过来了。”
谢应弦从小敏锐,又极会套话,导致花焰在他面前说谎屡屡暴露,以致面对他时下意识不太会编。
“你不说那就我来猜,停剑山庄?”
花焰一惊。
谢应弦也愣了一下:“我一猜就中?难不成是陆家人……陆承杀?”
花焰矢口否认:“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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