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幼萱:“哦。”
观看梦境的原霁:“……”
梦里的她是瞎么?
梦里的他是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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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束远所说,原小七郎从小挨打,皮糙肉厚,他身上的伤都是外伤,没多久就能醒来。
但是原霁不是正常醒来,他是被自己的梦气醒的。
平躺在榻,原霁睁眼后,一把掀起被褥。身上的伤痛让他动作迟钝一下,原霁皱眉,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的中衣,以及袖口露出的手背上的箭痕。
原霁无视身体痛楚,下床到小几旁倒了碗清水,仰颈喝个干净。一碗不够,他再倒第二碗。
原霁蹙着眉沉思——
明明之前已经不做梦了,怎么又开始了?
这个梦代表什么?预兆?干扰?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在梦前,他有做什么特殊的事么?
关幼萱抱着一捧纱布绷带和药膏,立在湘妃竹帘后,看到日光如尘,照在原霁仰起的喉结上。
他喉结滚动,因喝得太急,水顺着下巴淌入松垮的中衣领中。
不合时宜,自己也不清楚缘故,关幼萱只看他喝水便看得呆住。待她回过神,她腮畔滚烫,如被胭脂晕染一般。
她忙重重咳嗽一声,那喝水的少年郎,便侧目向关幼萱看了过来——
他赤足立在地上,衣衫宽松,身量挺拔修长,长发乌黑披散,凌乱的发丝沾着水贴在脸颊上。他本就年少,如此散了发,平日巍峨嚣张的少年偶尔露出秀气模样,看着更加小了。
关幼萱发现自己心跳比方才更厉害了。
对上原霁漆黑幽静的眼睛,她一下子结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阿兄和我阿父已经商量好我、我们的婚事了!”
原霁:“……”
晴天霹雳,当空炸下。
他脑中思绪瞬间从梦境跳转到现实,他想起了自己昏睡前是怎么倒向关幼萱怀里,又是怎么可怜巴巴问她要不要自己……
原霁瞬间涨红了脸,他握紧木碗,目光闪烁,不敢对上关幼萱的目光。
原霁心里暗骂自己:他都在胡乱做些什么!他怎么真的神智不清地跑去求娶关幼萱了?
难道他要变成梦中那个他,只知道眼巴巴地追在关幼萱身后跑……毫无尊严!
二哥说的不错。
头脑发热的时候,不该做决定。然而他的决定已经付诸实践,凉州好儿郎,要说话算数,要对人家负责……原霁深吸口气,抬头面对关幼萱,淡定:“挺好的。”
见他这般说,关幼萱不禁抿唇笑,放下心——她就说嘛。
原七郎喜欢她。
梦里喜欢她,现实中他也喜欢她。他若不喜欢她,就不会冒着大雨、一身血地来找她说反悔了。
关幼萱甚至心中有些不安,她好像并没有像少青哥喜欢自己那般的喜欢他呀,委屈他了。
原霁心中同样发愁:关小娘子一看就爱他爱得生死相许。和他梦中完全反了过来。
他虽洋洋得意,可他也心中愧疚:他并没有像她喜欢他那样深地喜欢她,委屈她了。
二人隔着几步面面相觑之时,关幼萱想起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向他走去。
原霁眼睛登时目光锋锐,他一把揪住自己衣领,向后退。他被一绊,坐在了榻上褥子上,原霁刻意肃着脸,搭在衣领上的手指曲起得用力。
关幼萱抱着纱布和药膏,低头坐在他身畔,小心整理自己的裙裾。
原霁往旁边挪一下,他淡定地用手扇了扇风:“天有些热啊。”
关幼萱奇怪地望他一眼,再坐近他一点。原霁面不改色,再次挪开距离。
关幼萱嗔道:“你干什么!”
原霁反问:“你干什么?一直靠近我,有何居心?”
关幼萱一愣,然后了然,她像哄不听话的小动物一般哄他:“我帮你上药呀。少青哥你将手拿开,把衣领掀开。你不脱,我怎么给你上药?”
原霁震惊。
他气息微急,快要喘不上气。
明面上,原霁只是挑眉试探:“难道一直是你帮我上药?”
关幼萱确实很乖巧,实话实话:“不是啊。之前是束翼哥。但是束翼哥被你二哥叫走了,你到了该换药的时间,我就来帮你。”
原霁松口气。
他说:“上药不急,我刚睡醒,有些饿了。你帮我去要一碗粥吧。”
关幼萱失望地低头看自己怀里的纱布和药膏,恋恋不舍:“你不能一会儿再吃么,先上药吧。我从来没给人上过药,我还是第一次……”
原霁眉毛一跳——第一次!她想害死他!
原霁坚决:“关幼萱,你想饿死自己的夫君么?”
说罢,他脖子就红了,移开目光。
关幼萱仰头看他,原霁却目光平直看前方,并不与她对视。小娘子腮帮红了许久后,终是放下自己怀里抱着的东西,向屋门外踱去。
关幼萱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正好与盯着她背影的原霁四目相对。
原霁收回目光。
关幼萱趴在门框口:“你是在害羞么?”
原霁大恼:“没有!胡说!”
原霁的高声惊醒了外面人,“十步”拍着翅膀就向竹帘内撞来。关幼萱吃惊,根本不及阻拦,就见黑鹰飞进里屋,尖爪踩向原霁肩膀。
原霁全身伤痛没法阻拦,只能更加愤怒地吼道:“你这只蠢鸟!老子没穿铁甲,你要踩死我了!”
大鹰没听懂,它将原霁扑倒在了床上,兴奋地用尖喙去啄原霁,换来原霁骂骂咧咧的惨叫声——
“蠢鸟!放开我!”
关幼萱眉眼弯起,珍惜无比地望着里面的少年和大鹰。她在心中再次坚定信念——
原霁喜欢她,她要好好报恩,努力守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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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眼中,原家和关家的婚事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
关妙仪也许未死。
关承仍悄悄地派人去关外,试图找自己的女儿。在世人眼中,关妙仪已经不在了,原家和关家私下协商好,关家不再追究。
如今凉州最大的一件事,便是下个月原小七郎和关家小娘子的婚事。
原家本就为原让的婚宴在做准备,临时换了人,关家人看着,只觉得原家备婚的规格,比原先他们看到的,硬生生高了一倍不止——
喜帖不断发出,整个凉州有名望的贵族都请来观礼。喜帖既送去长安,原霁父亲手中;也送去河西,原霁外祖父一家手中。
关家人看得眼花缭乱,意识到原家小七郎的婚事——哪怕在大人的商量中不过是做样子,都远比其他人受到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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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辛苦的人,是原让。
他养伤也养得不安生,一庭春雨过后,原让与关家商量好了对策,开始写信四处解释。既要安抚原霁的父亲,又要写信给剑南道,请封家见谅。
他还要交代那个不省心的七弟——“你和萱萱成亲,我不多说了。只是你们尚且年少,至少婚内两年,不可生子,你可同意?”
“噗——”坐在二哥对面的原霁一口茶水喷出。
茶水喷了原让满脸。
原让淡定擦掉,盯着原霁面红耳赤的样子,他突然多了几分揶揄心:“怎么,这么想生小孩?”
☆、第 18 章
原霁心有余悸地将茶盏挪远,他手肘撑在黑髹漆长案上,上身微倾,盯着自己的二哥。
原霁敏锐地追问:“为什么二哥关心我,咳咳,生不生孩子的事?”
原让一派儒雅无辜,抬头叹道:“你和萱萱年纪小,关伯父又格外关心萱萱的身体。我如此嘱咐,不是理所当然么?”
实则是因为此年代并无名节贞操之类要求,关幼萱即便和原霁和离,之后再嫁也容易。但若是关幼萱有了原家子嗣,那便是原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关幼萱离开了。
原家太在乎每一个子嗣了。
原霁黑涔涔的眼珠子盯着原让,判断原让是否在哄骗自己。少年的目光如电一般,气势强厉。原让有些撑不住,他侧头咳嗽几声,作出虚弱状。
原霁果然被转移注意力了:“你上次受的伤还没养好么?要不你歇着,你要忙什么,我帮你吧。”
原让感慨笑:“我们小七郎长大了,不过我的伤不碍事,写几封信而已。你去玩吧。”
原霁低头瞥向桌案上的几封信,看到其中一封写着“剑南道云麾将军封嘉雪亲启”。
云麾将军封嘉雪。
原霁垂暮,唇角抿了下:云麾将军,从三品上的武将官职。
只比原让低一级。原让是凉州军事的最高长官。
原让顺着原霁的目光看到信封上的名字,他顿一顿,试图挽救一样试探原霁:“看到嘉雪的名字,你有什么想法么?”
原霁抬脸,在二哥期待的目光下,他说:“嫉妒。”
原让凝视弟弟,无话可说,遂赶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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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在为原家七郎操办婚礼,致歉信和请帖一路穿山越岭,由驿站和传讯鹰前后脚,一同送至益州。
十天前,益州刚收到原家请求和封家联姻的信件,封家长辈已然点头。
封嘉雪所在的封家军驻守剑南道边郡,常年驻扎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