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老草吃嫩牛)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老草吃嫩牛
- 入库:04.11
说到这里,百如意左右看看,看到西门守城将军,便指着他说:“从头至尾,城门将军一直就在,小臣真不敢欺瞒,他路上就三句话。”
武帝看向城门将军,这位已经吓死了,便趴伏在地道:“回陛下,小臣路上骑马相随,这人伤重,上车那会子已经是不成了,确,就是这样的。”
其实他是听了几句恍惚,别的没听准,谭家,谭守义是听到了。
守门将军就是个好听称谓,其实他在兵部下,也就是个将七品的校尉,还是从七品,又哪有见驾的资历,自然是百如意怎么带,他便跟着人怎么说了。
武帝吸气,看着地上的迷谷,便无奈又道:“你说,你怎么又死了?”
说完他看百如意问:“他路上~说了哪三句话?”
百如意稍微回忆,吸吸气道:“他说,速带我去见陛下,谭守义要谋反呢,还有,谭守义拥兵自重再起老刀营,他还私自铸造兵器甲胄,再有……就是这钥匙,他让我务必亲手交到陛下手里,还说~武肃公神位下……而后,就,就断气了。”
武帝站在原地久久不语,再开口却说:“来人!去冰窖取大冰,在偏殿收拾一间屋子,烧点水,给朕的~迷谷收拾收拾……一辈子没出息的东西,到死都是个乞丐样儿,傻~子。”
他弯腰捡起那枚钥匙,就捏在手里反复揉搓想,他到底是心里有自己的,都已经逃脱自在了,可看到对朕不利的事情,依旧要跑回来,大傻子啊,你就不能想想旁个法子,你家里那般多人呢,怎么就没脑子般往人刀口上送……
几个太监过来,抱头抱腿的将老臭尸首抬了下去,众大臣的眼睛就随着那尸首走,一直到看不到才想,大梁多少重臣说有圣宠,然而死了,谁的肉身能在大梁宫停尸发送的,一二般庶民家里人死在外面,那都不让进院子呢。
这乞丐,怕是身份很重啊。
天气炎热,地面血痕上趴着大量蝇虫,也不知多久,便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孙绶衣扶着帽子跑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兵三部主要重臣,拜见陛下后,孙绶衣道:“启禀陛下,确实西南起燧,臣等推断,怕是金滇危矣。”
他话音才落,武帝怒目圆睁,就猛的站起就几步走到陈大胜面前,抬脚对着他心口就是一大脚。
众人还未及反应,福瑞郡王佘青岭便纵身一挡,武帝这一脚眼见就踢到了他的心口,可陈大胜什么反应,瞬间他就伸出双手接住父亲,翻身用背生受了这一脚,耳边就听武帝骂道:“陈大胜!你对得起朕!”
那对从大梁开国就深受圣宠的父子匍匐,半天佘青岭站起,拍拍灰,掀起袍子跪在武帝面前,道了一声:“陛下~开恩。”
武帝冷笑:“他又不是你亲生的,你想要儿子,朕的皇子随你挑!”
佘青岭露出淡淡的笑:“不挑了,就这一个便够了,他若没了,臣便自己过活。十多年,臣也习惯了,他就是有罪,孝道上对臣还是不亏心的。”
武帝愤恨,指着爬起来的陈大胜道:“你可知他犯了什么错?”
佘青岭没有回头道:“臣也是刚想明白,怕是您从老刀营将他要出来那一日,他便开始为了这一天苦心经营至今,他是天下斥候之首,谭守义造反他又如何看不出苗头,这后面多少事情臣不知道,但是臣子陈大胜!他绝不清白!因私怨而动摇国本,将本来安稳的大梁国土又搅合的刀兵四起……”
佘青岭越想越气,回手对着陈大胜就是一巴掌,对他怒斥道:“你怎么敢!”
为了个这个盛世,邵商派死了多少人,自建国,又有多少人励精图治推行新政,才有了现世安稳。
陈大胜自知有罪,却不悔,他捂着脸就淡笑一声道:“儿都做了,便没有什么敢不敢?”
佘青岭张嘴想骂他,想对他说,谭守义今年都多大了,陛下何尝不知道他有反意,他又何苦一步一步将谭家逼迫至此。
想到这里,他猛然一惊又问:“你说,燕京泰泽号是不是你下的圈套?”
陈大胜十分光棍的点头:“是。”
一个是字说出来,便是满院子震惊,好家伙,还真看不出来,这个憨厚实诚的城门侯竟心计如此可怕,他一个套子下来,满燕京几十万人入局,他是不动一刀一兵就弄死谭家俩,至今还有一个没有逃脱危险命悬一线,直接就将谭家嫡出血脉掀翻了,人家谭守义能不反么?
武帝怒极而笑道:“好,好个多智近妖的城门侯!你这盘算深远,便是当初随朕征战天下的军师等也要略逊一筹了。”
佘青岭都要气炸了,反手又是一巴掌:“你,你可知你闯了滔天大祸。”
陈大胜咬牙,对武帝叩头道:“陛下也听到了,谭家又起老刀营了。”
武帝吸气制怒冷然道:“那又如何?”
陈大胜道:“陛下可知,一把长刀磨出,要多少人命填进去,如今金滇老刀营情况罪臣不知,可是当初磨刀谭家就用了一千九百九十三条人命。”
他下颚微抬,一字一顿道:“一千九百九十三~听上去就是个数目,可是那些人臣认识,知道他们家住何方,知道他们的喜怒哀乐,咱们同吃同住,同生同死,那一个个的可都是活的人啊!”
两世怨气喷出来,陈大胜眼眶晕红:“活人受伤会疼,恓惶了会想娘亲,都怕死,就想着法子想挣扎的活着,可咱们这些人在谭家眼里算什么?还不如牲畜值钱,咱们在前面卖命,打的是稀里糊涂,咱们也不懂谁是幽帝,哪儿是大梁。
咱为他谭家赚军功富贵,可是回头一顿饱饭,一件暖衣人家都舍不得。
陛下说那又如何?罪臣也无话可说……后来,臣读书了,就纳闷一件事,成大事者是皇帝!是名臣!是名将!可是卒子呢,那些死的是稀里糊涂的卒子,谁又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家在何方?可曾有妻,可曾有子?没了儿子的老父老母,可有米粮供养?
陛下,那些又如何!是人,活人!那些人我认识,是……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是为我挡刀的兄弟呀!我又怎敢让他们冤死……”
陈大胜控诉着,便又听一阵细碎脚步声传来。
众人抬眼去看,陈大胜却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余清官,是童金台,是崔二典,是胡有贵,是管四儿,是马二姑。
这些老刀匆忙跑来,入了长信殿,便一个接一个的跪在陈大胜身后。
当日一碗饭同食,今日有祸,还是一起撑。
陈大胜心里烦乱,老实话,他也不知道谭家会匆忙造反。
按照他的安排,当是谭家失去大笔钱财,定要作些事情弥补漏洞,到时军队需要大量钱财供养,断了钱粮不用多久定会哗变,就一切水到渠成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人家反了,他就得认这份罪过。
他继续道:“而今太平,谭家若要磨刀,必要走恶道,金滇那边怕死在这条路上的人要以万数计……罪臣在谭家之事上却有罪过,也有私心,这些事情皆是臣一人所为,更与旁人无关,陛下若不信,就只管查去,您今日就是将臣千刀万剐,臣绝无怨言……愿意认罪伏法!”
可他说完,身后有人齐齐道:“臣等有罪,愿认罪伏法,全凭律法裁决!”
武帝嘴颤抖半天,终于指着陈大胜恨声道:“你当谭守义匆忙造反难成大事,你又可知大梁捉襟见肘,洪顺朝给朕留下三江肆虐,赤地千里,满目疮痍,一国大库打开,就是些破棉烂缎子,当日封赏你媳妇,拿的都是旧缎子,现在谭守义反了,你告诉朕,拿什么打?啊!”
陈大胜眼睛微微闭起,一个头磕下去认罪到:“臣,万死难辞其……”
国家大事之前,个人恩怨皆是小事,武帝无奈,只得摆手让人带下去,待谭守义造反事了,再一并裁决。
可是这些人却不知道,几千里之外,谭守义帅帐营地二里远的小山上,就趴着一群人耐心的等待天黑。
霍七茜与俩大儿子,还有未来的儿媳妇排在最前,身后就趴着石泉石山,还有一众新刀,而后便是风岚山附近的江湖客。
总之……就是一大串儿少说一两百人。
得亏这会子盛夏,这小山高草密集,众人身手着实不错,便没惊动下面的谭家大军。
这些人本来已经离开金滇,甚至都走到风岚山老码头与谢析木,还有丑姑汇合了,这一听谭守义造反,霍七茜便立刻翻身又往金滇来了。
她走,就跟了一大串子人,撵都撵不走。
霍七茜趴在草坷垃里看着大儿子生气,也不敢大声,她就低声骂道:“你个死小子啊,带着丑丑滚蛋啊,我这里不用你!”
谢析木自然是不愿意的,就低声说:“娘啊,儿可不给你捣乱,儿给你望风。”
丑姑闻言就使劲点头说:“恩恩,我,我带伤药了,婶婶你别让我走。”
佘万霖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营帐,就咽一口吐沫道:“娘,你说咱这祸事闯的,就有点大哈,可你真要这么做啊?”
霍七茜无奈,抬手从身边捞过一个包袱,将里面的干饼给孩子们分吃,看他们还算是乖顺,就讥讽道:“不然咋整?你们不知道,我在家里就听你们爷爷老叨咕,说皇爷精穷的,我从前看书,那书里不是写了么,擒贼先擒王,等老娘今夜下山就将他们脑袋搬了,我叫他们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