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歪着头,好奇问:“怎么好玩儿?”
晋楚染想了想,然后淡淡道:“今儿席上的戏很好看。”
小玉笑道:“府邸里也常常请人过来唱戏,想来宫中的戏班自然比府邸里请的那些角儿要更好,只可惜奴婢没机会一道跟过去看看,”随后,她又问,“六姑娘,今儿席上唱得是什么戏?”
晋楚染笑,“你也是没福气,今儿唱得可是《钗头凤》。”
小玉一挣眉,“宫里头的戏文果真是与众不同呢!奴婢在府邸里连这戏折子的名字都没听过呢!”
晋楚染笑着一摇头道:“世上戏文成百上千,你怎可能全都听过?今儿这本里头我最喜欢‘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一句,细思来,倒觉颇有意境。”
小玉颔首咂摸了一会儿,随后,忙摆手道:“不好不好!这句是说,世态炎凉,人情淡薄,黄昏骤雨催落了花儿。六姑娘可快些把听来的这句忘了吧!老祖宗曾说过,这种悲言戚语是最能迷惑人心智的!若是让老祖宗知道六姑娘在宫中听了这折戏文还记住了里头的警言,怕是要生气的。”
晋楚染悄然一笑。
如果放在昨日,小玉这话她自是会放在心上。
但现在,委实没有必要了。
静了一会儿,晋楚染仿若无意地出声问小玉:“你觉得老祖宗对我如何?”
小玉笑,“自然是极好的。”
晋楚染反问:“极好?”
是呵!
老祖宗的疼爱,在明面上的确是做得一丝不苟,就连小玉都觉得极好。
小玉点头,“是啊,六姑娘吃穿用度在府邸里都是头一份的,就连几位少爷都尚且靠后呢!更别说三姑娘了,方方面面都跟六姑娘根本比不得的!”
晋楚染道:“可是三姐有二奶奶的疼爱。血浓于水。”
小玉道:“六姑娘不也有老祖宗?”
晋楚染低眸,以前每每这么想时,她也会这样安慰自己,至少她还有老祖宗可以依靠,至少老祖宗是真心疼爱她的。
须臾,晋楚染叹息道:“其实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对你好,终归是有些企图的。”
小玉蹙眉,“六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今儿戏文看得?六姑娘自小在老祖宗身边长大,一直是老祖宗的心肝儿,老祖宗那么喜欢,那么疼爱六姑娘,自然是好的都会给六姑娘留着,老祖宗在信阳侯府说一不二,会对六姑娘有什么企图呢?若是有,那便是盼着六姑娘日后能嫁得好。”
小玉原是伺候老祖宗的,做事向来勤谨利落,人长得也伶俐,因而后来才被拨去伺候晋楚染,已有十年了。伺候老祖宗时,小玉一心为老祖宗,伺候晋楚染时,小玉还是一心为老祖宗。
晋楚染一点头,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轻声道:“我只是害怕自己承受不了老祖宗对我的费心。辜负了老祖宗对我的希冀。”
小玉笑,“六姑娘聪慧,怎会呢?必不会的。”
晋楚染一笑。
许是耗费了太多精力,晋楚染黑甜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好不容易才睁开惺忪睡眼,恰好见到从青纱窗外透入的一抹灿阳,柔和投落在墙角小桌上头置的一方细口裂纹青瓷瓶身上,圆润的瓶口幽幽反射出银色光芒,不免耀得晋楚染眼前一花,她懒洋洋伸手揉一揉双眼,正要坐起身子,小玉就从外头奔至廊下,仿佛是站在门口先对红果、翠果交代了几句话,然后才快步进了来,径直走到床边,面色显得十分焦急,并对晋楚染道:“六姑娘醒了倒好!奴婢快些伺候六姑娘洗漱去福宁宫吧!”
晋楚染不明所以,“福宁宫?”不免举眸看着小玉又问:“究竟怎么了?”
小玉蹙眉道:“今儿一大早,皇上正要去上朝,却在半道上被贼人行刺暗算,不知怎么回事皇上就中了一支毒箭,人现正在福宁宫呢,也不知怎么样了,有大碍没有,奴婢刚从那边回来,看着各位娘娘还有太子殿下、二殿下都已经在福宁宫了,六姑娘也快些洗漱过去吧!”
晋楚染一惊,“宫中守卫森严,皇上每日上朝的路内廷侍卫们自是会更加小心当值,贼人是如何混进来的?”
小玉道:“六姑娘就先别想这些个了!”
晋楚染点一点头,“哦”一声,忙就从床上翻身起来。
不消片刻,晋楚染就已经穿戴整齐,带着翠果、红果以及小玉一行人匆匆出了庆云斋往福宁宫的方向过去。
第012章 千万不要错怪好人
福宁宫坐北面南,黄琉璃瓦单檐庑殿顶,院中菩提树一株,殿前碑亭内石碑上刻轩辕御制福宁宫菩提树歌、菩提树诗两首。正殿明间开门,共有三交六碗菱花槅扇门四扇,设朱红漆木阁,分五层,奉轩辕历代帝王像,每轴画像均用黄云缎夹套包裹,装入木色小匣,按阁之层次分别安放,上陈龙须足金香炉一座,殿中分南北向前后两室,以隔扇分割。
南室靠窗为一通炕,北墙设雕龙柜,东壁西向为前后两重宝座,西面有床。轩辕雄风正躺在上头,后宫的一派莺莺燕燕都站在旁边看着,就这样一圈圈地死死围住轩辕雄风,里外不通,就连轩辕季风和轩辕泽粼两个都被挤在妃嫔外面,根本就看不清轩辕雄风当下的情况究竟何如,晋楚染进去时已经很迟了,医官们正在门口会诊用药,神色看着都十分犹豫踌躇,皇后却在里头愠怒,质问侍卫:“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突然就遇刺了?!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抓住?!”
德妃神色忧虑道:“皇后娘娘息怒,看如今情形,想抓住贼人也并非一时半刻的事情,臣妾以为应该首先救治皇上才是重中之重!”
娴妃道:“正是呢!先想法子替皇上解毒才是正经。”
皇后一目视着德妃、娴妃道:“你们这话,本宫不晓得?!皇上自是要立刻救治,医官也已经在会诊,但也绝不能轻易让贼人逃脱,否则皇家威严何在?!”
德妃轻蹙眉宇道:“皇后娘娘怎么不想想,贼人既然敢来行刺就必然是已有周全的计划,还望皇后娘娘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一切等皇上醒来自会发落。”
皇后挣目觑着德妃道:“皇上醒来?等皇上醒来贼人早已逃脱,何来发落?难不成德妃是想故意纵容贼人?!”
德妃一福身,回道:“臣妾怎敢?”
晋楚染原在一侧安慰正在落泪的轩辕文鸳,耳中猝然听得皇后所言,轻抚一抚轩辕文鸳的后背,随后,忙就快步过去向皇后行了大礼,并道:“皇后娘娘息怒,信阳侯府一直忠心耿耿效忠于轩辕,效忠于皇上,朝廷上有口皆碑,信阳侯府绝无半分不臣之心,况且若是德妃娘娘有意要对皇上不利,何至于等到今日假借他人之手还留下口实平添揣测?且不说德妃娘娘有何动机去刺杀皇上,即便退一万步来将,德妃娘娘就凭着皇上一直以来的盛宠隆恩,但凡有心对皇上行刺杀之事,必然会是一击即中,且能全身而退,还请皇后娘娘这当口可千万不要错怪了好人!”
皇后冷哼一声,“你原是德妃侄女,自然为她说话。”
晋楚染道:“娘娘明鉴,臣女今日若有一分假话,宁愿遭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轩辕文鸳也过来道:“皇后娘娘,请相信姐姐的话,信阳侯府和安国侯府齐名,无论是信阳侯府,还是安国侯府,对轩辕,对皇上都是鞠躬尽瘁,矢忠不二的。这一定是毋庸置疑的。”
娴妃看着轩辕文鸳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轩辕文鸳刚要说话,就看见医官缓步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皇后面前,颔首道:“娘娘告罪!臣等无能!”
皇后一蹙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医官依旧跪在地上,“臣不敢!”
皇后问:“有何不敢?”
医官稍一抬目,悄然往轩辕雄风的床边睨了一眼。
人太多。
德妃随即会意,轻轻吁出一口气,抬脚就往床边走去,并守在床边的对众妃嫔肃声道:“你们无事的都先回去罢!皇上若有需要本宫会让小禄子前去召见的,现在你们就不要围在这里扰得皇上不安生了!”说着,德妃的目光就朝一侧的小禄子看一眼。
小禄子是轩辕雄风最信任的太监,为人机灵而稳重,识趣而圆滑。
小禄子听德妃说话,轻看德妃一眼,赶紧含笑道:“是啊,各位娘娘,时候也不早了,都先回罢!”
清昭仪掩面出来,站在门边,小声啜泣着道:“那么小禄子,皇上若有事一定要遣人来传个话。”
小禄子点头,小声道:“昭仪尽管放心,奴才明白的。”
英昭仪则是满面含着忧虑,也出声交代小禄子道:“若是福宁宫人手不够,尽可前来告诉!就算要本宫亲来捧羹端盏也无事!”
小禄子“嗯”一声道:“奴才都晓得,各位娘娘大可放心,奴才必定会竭尽所能照顾好皇上的。”
皇后倏而眸光一紧,举目望住清昭仪肃声道:“哭什么哭?!”
清昭仪见状,忙就敛去了原本的“嘤嘤”啜泣声。
德妃一叹息,抬手驱道:“赶紧都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