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楚染问:“为什么?若是二奶奶入宫,娘娘定会更开心的!”
老祖宗道:“待得娘娘临盆之际,你二奶奶入宫陪产才是名正言顺。”
晋楚染点点头。
姬氏道:“说起来,还真是天佑我们信阳侯府。”
老祖宗道:“这话说得不错,前儿安国侯府刚出事,今儿婕妤娘娘就查出有孕,龙颜大悦,想来日后信阳侯府在前朝路能走得很长。”
晋楚染不免问:“老祖宗和二奶奶指的莫不是夏苗的事情?”
姬氏道:“还能有什么事情?”说着,她又道:“听说皇上因为北堂佳赫行刺之事龙颜震怒,虽明面上头留了北堂佳赫一条命,但实际上皇上对安国侯府已经有了戒备之心,这不,今儿皇上就下了旨让安国侯任巡按御史出巡伊州、卡伦等地。”
晋楚染问:“果真?”
姬氏道:“侯爷今儿回来才跟我说得,这还能有误?”
晋楚染轻轻蹙眉,说起来北堂熠煜今儿应该也去了朝上,方才说话间怎么没跟她提起这事?
晋楚染又不禁想,若安国侯北堂鹭奉皇命出巡伊州、卡伦,北堂熠煜也会随行吗?
但转念又一想,他如果要随行早就该忙得焦头烂额了,哪里还能有时间跑到信阳侯府来找她?还那样的……闲情逸致……
老祖宗想了想道:“我年轻时曾听长辈说起过这伊州,乃是黄沙荒徼之地,山川险隘,多有蛮人出没,安国侯此行恐怕不容乐观。”
姬氏道:“管他作甚,若是安国侯出事,咱们不是喜闻乐见吗?”
荆氏听言,终于出声道:“天道有轮回。”
姬氏笑:“姐姐这是经念得太多了。”
老祖宗看住姬氏道:“在轩辕,晋家和北堂家一直互为牵制,皇上才能容得两家这么多年,否则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若是安国侯出了事情,你以为皇上会愚蠢到容得咱们信阳侯府一家独大吗?”
姬氏一怔。
过了一会儿,老祖宗又问:“听说昨儿夜里那个北堂佳赫就启程去了西南边境?”
荆氏道:“是,”说着,她叹息一声,“只是可怜了那孩子。”
晋楚染小声道:“他行刺皇上,其罪当诛,有什么可怜的?”
老祖宗侧目看住晋楚染道:“有些事情,必定没有那么简单。”
晋楚染在心里却暗暗想,老祖宗和荆氏叹息,恐怕不是觉得北堂佳赫有多么的可怜,也不是因为事情简单与否,而是因为可惜她们手里失去了一个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其实去到西南边境,对于北堂佳赫来说也不算是惩罚了,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之前晋楚染只是觉得荆氏没那么简单,却并不肯定,而今看来,荆氏必定是站在老祖宗这一边的,许多事情她应该知道,不过就是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一般模样。
晋楚染摇一摇头。
荆氏问:“小六这孩子怎么了?想什么呢?”
晋楚染抬眸看一眼荆氏,忙“哦”一声,“我是在想这西南边境究竟会是个什么景象?”
荆氏道:“这就得听老祖宗说了。”
姬氏也道:“是啊,老祖宗见多识广,必定晓得。”
老祖宗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二八年华就嫁入了信阳侯府,能知道什么,不过都是听人说起的罢了。”
姬氏笑:“老祖宗就别谦虚了,快跟我们这些下里巴人都好生说说!必定也是好的!”
老祖宗笑了两声,指一指姬氏,随后稍点了点头道:“那就跟你们说说,”然后她稍想了想,才又道,“轩辕边境为四个地域,西北人烟稀少之地,东北极度苦寒之地,西南烟瘴遍布之地和东南荒岛,几近无人之地。这些地方,首先条件极为艰苦,有些人刚到被发配到目的地就会因为气候变化,水土不服许多原因而无法适应,也许就生病死掉了,也许没有病死,但不一定哪天运气不好就被饿极的野兽吃掉了。而且边境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战事发生,战事一旦来了,被发配流放的人就都要上阵杀敌,凶多吉少,但不上阵杀敌就又会被当做逃兵杀掉,反正去了那些地方就可谓是求生不能,求死怎么样都能。”
姬氏道:“那么,北堂佳赫被发配的西南边境应该就是烟瘴遍布之地了?”
老祖宗“嗯”一声:“大约没差了。”
荆氏道:“烟瘴遍布之地?这孩子从小在安国侯府长大,就算不是锦衣玉食,也必然是娇生惯养,去到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撑得下去呢?”
老祖宗轻叹:“那就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放弃永远比坚持简单,不管是生命还是任何事情。但他若是坚持下来了,那么他身上就还算得上是有些许的可取之处。”
晋楚染在心里轻笑。
可取之处?
有可取之处,日后回来再继续被你们利用吗?
晋楚染摇一摇头。
但北堂佳赫怎么着却也不是个好人。
随便了。
第064章 “我就这么可怕?”
隔日,晴空万里,天上看不见一丝白云,放眼望去就好像一块绷紧的淡蓝色绸缎,晋楚染一大早就动身入了紫薇城,此刻已经在琼华阁了,竹韵刚上了一盏龙井,晋楚染小心端起贴近鼻尖,轻轻一嗅,瞬间就闻得几许从盏盖中悄然溢出的微润幽香,实在沁人心脾,于是她不免笑道:“上等雨前龙井,好茶,”说着,就又是轻轻一笑,“看来皇上待娘娘真的很好,只不过娘娘如今已经有孕,恐近来不能再常喝茶了。”
晋楚恪也笑:“我自是不会喝的。所以给你泡一盏尝尝鲜。这雨前龙井可是连皇后娘娘那儿都没有的。”
晋楚染笑问:“德妃娘娘呢?”
晋楚恪淡淡道:“也没有,只有我这琼华阁才有。”
晋楚染随即抿了一口,随后她缓缓放下茶盏,静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娘娘今日见只有我一人入宫心中可会觉得失落?”
晋楚恪含笑道:“怎会?”
晋楚染一挑眉:“果真一点儿都没有?”
晋楚恪点头:“这些日子在宫中我也想通了,既然入了这不得见人的一处就不该再有过多的期盼,否则只会徒增伤感。”
晋楚染一抿嘴,也点一点头道:“却好在后宫里头还有德妃娘娘可跟娘娘相互照应着,总不至于让娘娘一个人在后宫独木难支。”
晋楚恪听言,不免叹息一声:“德妃娘娘,”说着,她轻轻一笑,“刚入宫时德妃娘娘待我确实很好。”说完,她却又是一哂。
晋楚染看住晋楚恪问:“难道现在德妃娘娘对娘娘不好么?”
晋楚恪回看着晋楚染道:“谈不上好不好,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心,”说着,她抬手轻轻抚一抚自己的腹部,“比如我就想让我腹中的骨肉平安降生,又比如德妃娘娘想让二殿下夺下太子位置,再比如皇后娘娘想让太子殿下日后顺利登基……”
晋楚染蹙眉:“难不成德妃娘娘对娘娘也会下手?”
晋楚恪笑一声:“我入宫之后才晓得,原来后宫的争斗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后宫里只有互相利用,用尽心机的筹谋,哪里会有几分亲人之间的情分可言呢?”
晋楚染听言心一揪,都怪她,原本要入宫的那个人应该是她,“娘娘……其实……”
晋楚恪忙抬手示意,拦话道:“你不必多说,我都晓得,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其入安国侯府受尽折磨我宁可入宫沉浮,如果再来一次,如果倒回再选择一次,我依然还是会这样选择。”
晋楚染叹息一声,片刻,忽出声问:“对了,如今为娘娘安胎的医官可是二哥哥?”
晋楚恪摇一摇头:“原说是的,只是前两日德妃娘娘忽说自己胸口发闷,皇上就遣了二哥过去照看。至今还未回来呢!皇上就只好遣了翰林院另一医官过来琼华阁替我好生安胎。”
正说着,外头梅香的声音恍然响起:“娘娘,皇上请娘娘过去文德殿相陪。”
晋楚恪朝晋楚染一笑,随后对外头道:“本宫晓得了。”
晋楚染起身:“既然如此,我就先告退了。”
晋楚恪叹气道:“真是可惜,才刚见没一会儿,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晋楚染笑道:“下次罢。”
晋楚恪不免低眸看一眼自己还未显怀的腹部:“下次恐怕就是入宫陪产了。”
晋楚染一摇头:“不,入宫陪产那时,二奶奶自会入宫的。我大概不会入宫相陪。”
晋楚恪一挣眉问:“真的?”
晋楚染含笑点头:“十有八九,我这次入宫前老祖宗就跟二奶奶说好了的。”
晋楚恪随即满面笑意:“真想那一天赶紧到来,”过了一会儿,她稍稍敛起神色,举眸看一眼晋楚染,才又叹道,“只是不知道你我何时才能再见了。有些事情我必要亲自跟你说清楚才好。”
晋楚染问:“什么事情?”
晋楚恪浅浅一笑,却道:“只不过关于一些往事罢了,也不急于一时。”
晋楚染“嗯”一声,含笑道:“娘娘放宽心,日后总会有机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