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氏。”
晋楚染这话一说,晋楚谢就完全明白了。
不禁叹息。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投落在灰色石地上耀出一片闪闪烁烁,北堂熠煜来到文德殿的时候,轩辕泽粼正靠坐在案前,一身瘫软,眼睛低下去直直盯着案上的一道信简,神色平淡无垠,北堂熠煜方才进来之前其实就已经在殿外询问过太监轩辕泽粼匆匆传召缘由,但太监却也摇了摇头不大清楚里头的事故,只说是轩辕泽粼在晌午时分看到一道新至的信简后就变成了北堂熠煜眼前的这副样子,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后来轩辕泽粼沉默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才出声遣了太监去安国侯府召了北堂熠煜入宫来,北堂熠煜听了太监的说法,这才入了殿中,随后他不免上前道:“皇上,臣来了。”既然不十分清楚轩辕泽粼的意思,那不如就主动出击。
一句话如石沉河底,过了片刻后,轩辕泽粼才轻“嗯”了一声。
北堂熠煜抬眸视一眼轩辕泽粼,眉宇一动:“可是荆楚那边……”但北堂熠煜还未说完,轩辕泽粼就已然叹息道:“上官原死了。”
北堂熠煜听言心中一怔:“什么?”
他不敢相信。
轩辕泽粼看着北堂熠煜的神色,轻轻吁出一口气道:“上官原……死了。”说完,轩辕泽粼就好笑了笑。
北堂熠煜不敢相信,轩辕泽粼也一样,他没有想到上官原居然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有最后出手,上官原就死了,且不是死在他的手上,轩辕泽粼不知为什么,他在晓得这个消息后心中有一种瞬间的怅然若失,他始终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因而后来,他就又遣了尉迟正去京都城外打探消息,轩辕泽粼也在想会不会是上官原故意放出这个消息来迷惑他,会不会这只是上官原的一个计策故意想让他放松警惕,但事实是,他真的想多了,上官原是真的死了,尉迟正出去打探回来给了轩辕泽粼最为确凿的说法,尉迟正就差把上官原的尸首生拖到轩辕泽粼的面前来证明了。
北堂熠煜蹙眉:“会不会是上官原以诈死迷惑视线?”
轩辕泽粼却摇头道:“朕也想过,所以遣了人去打探。”
北堂熠煜忙问:“结果如何?”
轩辕泽粼抬眸视住北堂熠煜轻叹。
北堂熠煜蹙眉:“真死了?”
轩辕泽粼点头。
北堂熠煜问:“怎么死的?”
轩辕泽粼好笑道:“同室操戈。”
北堂熠煜想了想不禁点头:“也是。想来上官氏在荆楚横行多年,少不得会引来朝中嫉恨,之前天下相安无事,那些朝臣只是把不满埋在心里,而今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怎可能轻易放过,毕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谁不想取而代之,说起来,荆楚就好像一棵烂根多年的朽树,只要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这棵树都会倏然倾倒下去,甚至被连根拔起。”
轩辕泽粼吁出一口气道:“打探的人回来说上官原本想领一径奇兵突袭于朕,但没想到上官原才要进城就被荆楚几家重臣联合军给灭了个干净。”轩辕泽粼不免唏嘘。
“真乃是后院失火之典范。”北堂熠煜好笑了笑,随后就望着轩辕泽粼又道:“这上官原一死,荆楚便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轩辕泽粼轻“嗯”一声,同意北堂熠煜的说法:“朕方才已然遣人去诛灭京都城外的荆楚联合军了。”
北堂熠煜轻摇了摇头道:“酒囊饭袋耳。上官原一径奇兵突袭这个想法倒还说得过去,”说着,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另几家联合军,”他笑着一摇头,“这么大的阵势潜入轩辕京都城外,更是跟上官原奇兵短刃相接,都到了轩辕眼皮子底下了,如何还能全身而退?根本就是来送死的!”
轩辕泽粼稍稍低眸道:“朕一直想不通其实荆楚几家联合军原是一直都跟在上官原后头,却何以直到了京都城外才动手。”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气:“恐是名声罢。”
轩辕泽粼笑哼着摇头:“事情都做下了还怕人知道吗?”
北堂熠煜微笑:“毕竟人要脸树要皮。”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他一样不顾世俗。
就算臭名昭著天下也无所谓。
北堂熠煜轻叹。
这么一想,他倒是觉得自己心还真挺大。
第276章 道理
安国侯府对于晋楚谢来说除了皇宫,最熟悉的就是这里了,方才他在跟晋楚染说完话后,心里不免念着北堂安哥,因而晋楚谢也是不免要去香阁好生看一看北堂安哥的,算起来,他和北堂安哥确实已经许久未见了,也好笑,虽说两人都是身在京都城,但实则跟天各一方也没什么区别。步了半晌,晋楚谢刚踏入香阁便就看见北堂安哥正跟香阁里的一众小丫鬟们坐在院子里头的石凳上舂莲子、晒荷花、掰荷叶,言语盈盈,看样子很是快活,于是晋楚谢就一直静静站在树影下含笑看了北堂安哥许久,他真的希望北堂安哥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快活下去,不再受到像之前在蛮族,在靖州那般的痛楚和折磨,晋楚谢轻吁出一口气,他觉得当下碧空如洗,天朗气清,更正是人间好时光,晋楚谢也不知站了多久,北堂安哥身边的丫鬟小云在一个不经意的回眸间,余光便就看见了正静站在树影下的晋楚谢,一身修长,入眼是那样的干净,随后小云不免回身过去伸手戳一戳北堂安哥,笑道:“郡主,大人来了。”
北堂安哥听言心中一震,忙就回眸过去视线投向晋楚谢,面上不禁嫣然一笑,随即就丢下了手里撕碎的荷花瓣,起身大步走至晋楚谢的面前,抬头看着他笑道:“来了怎么仅站在这里不进去?”
晋楚谢凝视北堂安哥道:“画面太美。不忍打扰。”
北堂安哥嫣然笑问:“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宫里无事么?”说着,北堂安哥就不免上下打量了一番晋楚谢:“想必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对于北堂安哥来说,晋楚谢的所思所想其实都已经写在了脸上。
她只需打一眼就知道。
晋楚谢也不瞒,只是含笑回道:“前儿因着恪太妃的事情实在不得空,而今倒是闲下来了。”
话中说到晋楚恪,北堂安哥也早心生出奇怪来,正好问晋楚谢:“恪太妃……”晋楚谢见北堂安哥说话吞吐,就晓得北堂安哥的意思,于是不免回道:“恪太妃的尸身医官们都看了,我也在场,并无甚可疑之处。你不要瞎想。”
北堂安哥“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北堂安哥当然也晓得晋楚谢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
北堂安哥和晋楚谢是有默契的。
她懂他。
他护她。
随后晋楚谢摸了摸北堂安哥的脑袋,笑问道:“你在做什么?”说着,晋楚谢就将目光投向北堂安哥身后不远处。
北堂安哥笑了笑,不免牵着晋楚谢来到院子里头:“这莲子我要磨成粉做点心茶吃,你说过,有养心安神的功效不是?”晋楚谢还未回答,小丫鬟们就视着晋楚谢“咯咯”笑了两声。
晋楚谢问:“笑什么?”
小云道:“郡主日也盼,夜也盼,大人来了居然还是讨论药理!”说着,小云又好笑了笑。
北堂安哥觑小云一眼:“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小云也不怕尽是笑。
晋楚谢听言忙一把反捉住北堂安哥的手腕:“你近来休息不好吗?”说完,晋楚谢就欲要帮北堂安哥诊脉。
北堂安哥却也笑笑:“不是我。”
晋楚谢不解:“那是谁?”
难道是晋楚染?还是北堂熠煜?
北堂安哥却笑看住晋楚谢道:“我是为你准备的。”
晋楚谢回视北堂安哥道:“我不需要。”说着,他挣一挣眉。
北堂安哥笑着一拉晋楚谢道:“你常日在宫中自是劳累。”
晋楚谢看着北堂安哥眨了眨眼,随后他又好奇指了指盘子里头置着的荷花瓣跟荷花叶问:“这又是要做什么的?”
北堂安哥笑道:“这荷花瓣我是为自己准备的。”
晋楚谢神色更是好奇的看着北堂安哥。
北堂安哥抿嘴莞尔:“颜色好看,我要拧成胭脂。”
晋楚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北堂安哥补充:“原是跟晋楚染学的。”
“哦?”
晋楚谢来了兴致,北堂安哥跟晋楚染不是互相不对付吗?
和好了?
“上次我见她用木槿花、千瓣莲、茉莉还有石榴花带着濯染阁的小丫鬟们一道制胭脂,我看着甚好,就也想自己在香阁试试来着。”
晋楚谢听言不免问:“小六不带你玩儿?”
北堂安哥却摇头道:“她有遣小玉来喊我来着。是我不肯去。”
晋楚谢轻瞅着北堂安哥:“你这别扭的性子什么时候也能改一改就好了。”
北堂安哥小声道:“我才不呢!”
晋楚谢抬手一顶北堂安哥的额际。
北堂安哥觑晋楚谢一眼。
随后北堂安哥就又指一指荷叶道:“还有这荷叶,下次你回来我给你做荷叶烧鸡吃好不好?”
晋楚谢忙一唬:“还是别了!”晋楚谢永远忘不掉上次北堂安哥说是要亲手下厨做菜给他吃,结果做出了一桌死亡料理,直到那一次晋楚谢才晓得,之前晋楚染在府邸里做菜把糖当成了盐,把酱油当成醋,已经是很小的事故了,彼时北堂安哥一脸自豪的坐在他的面前,晋楚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蜂蜜豆腐、红糖牛肉、竹笋羊肉这种东西也是能端上饭桌的,若非是北堂安哥亲手下的厨,晋楚谢心里一定会以为做这桌菜的人与他必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因为蜂蜜与豆腐同食可致耳聋,牛肉与红糖同食可腹胀死人,竹笋与羊肉同食则是会引起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