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耳边一时听见了晋楚染的声音,忙就抬起脸来笑看住晋楚染道:“师父方才一看这贴梗海棠就说绝非凡品。”说着,长天就转眸过去看了看燕南:“师父,都半晌过去了,你到底看出了个什么究竟来没有?”
还未等及燕南说话,晋楚染就先道:“老头你看归看,可千万别动手去摘!”
燕南不免抬眸轻觑了晋楚染一眼:“这一点到底我还不明白吗?”
晋楚染笑了笑。
之前晋楚染一直“先生先生”的叫燕南,弄得燕南很是恶心,于是燕南就再不准晋楚染叫他“先生”了,因而后来晋楚染无法也就改了口一直跟着轩辕文鸳“老头老头”的喊,这燕南却也不是寻常人,听着晋楚染和轩辕文鸳每日“老头老头”的喊,心里不仅不生气反而还觉得挺欢快。
北堂熠煜和晋楚上也是弄不懂。
晋楚谢就更弄不懂了。
燕南在回到京都之前还在晋楚谢的面前扬言说等日后到了京都一定要去安国侯府好生瞧瞧北堂安哥。
燕南说是好奇到底是哪般女子能够收了像晋楚谢这样的松风美人。
后来终于辗转回到京都后,燕南和长天倒是都直接暂住在了安国侯府,当然也见到了北堂安哥,但燕南却始终并未多说什么,而后之前那话也只是不了了之了。
彼时晋楚上也问过燕南:“到底是北堂熠煜那厮好看还是我家二哥哥好看?”
燕南捋着胡子想了想道:“各不相同。”
晋楚上又问:“你更喜欢哪一个?”
一时燕南笑看着晋楚上道:“你们几个,将军本清真,子歉乃至美,侯爷却是潇洒在风尘。”
晋楚上听言不过“切”了一声。
觉得不仅过于咬文嚼字,还说得不大对。
毕竟他不清真,北堂熠煜也根本不潇洒。
清风掠过晋楚染的面庞,带起一绺鬓边发丝,吹得黏在了她湿润的嘴唇上头,晋楚染不免抬手将发丝别至耳后,看燕南的面色似乎这贴梗海棠确有乾坤,但晋楚染却也不知道这里头乾坤到底是什么?
晋楚染心里一时难免着急。
燕南却只是凝视着面前的贴梗海棠道:“而今并非是贴梗海棠花开之季。”
晋楚染忙点头:“安国侯府的贴梗海棠花开十二季。”
燕南听言神色一凛,回过头来问:“当真?”
晋楚染轻“嗯”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吗?”
燕南道:“问题大了!”
晋楚染“啊”了一声。
长天也问:“到底是什么问题?”
燕南道:“贴梗海棠十二季中只应花开一季,寻常花开花落也是承应天命,世人向来只可抱笑看花开,静赏花落之心,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委实难以更改,除非……”
长天忙问:“除非什么?”
晋楚染也紧蹙眉头。
燕南道:“除非有人精通逆天改命之法。”
晋楚染不解:“逆天改命?”
燕南点头:“但终究天命不可违,若要强行为之必有其伤。”
晋楚染静了一会儿,脑子里“嗡嗡”的,不免转眸看向长天。
长天当然明白晋楚染的意思:“难道说那个传闻是真的?”
燕南问:“什么传闻?”
长天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晋楚染。
晋楚染道:“传闻是当年安国侯府的二奶奶在死前把侯爷的命格跟这园子里头的贴梗海棠栓在了一块儿,贴梗海棠花败之际便是侯爷身死之时。只是这话……尚未知真假。”
燕南听言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
半晌后,他却也只道:“这话难说。”
晋楚染眉头仍旧紧蹙。
因为这样未知可否才最是磨人。
最后燕南又道了一句:“虽然传闻未知真假,但这园子里的花却实实在在的是有问题。”
弄得晋楚染心头也是再来一震。
其实北堂熠煜一早出来安国侯府是因为轩辕泽粼急诏,彼时北堂熠煜也不知道轩辕泽粼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他担心是有关闻人赫,虽然轩辕泽粼打算好了一切,欲要打发闻人赫离开京都回到波斯灵城,但闻人赫终归是有拒绝的权力,万一真是闻人赫闹起来还确实是不大好办,因而北堂熠煜在出了安国侯府后就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考虑着有什么能够迅速而有效的对付闻人赫的办法,但当北堂熠煜来到紫宸殿中的时候他就知道原是自己多虑了,北堂熠煜步入殿中时,看见的却是轩辕泽粼颇为愉悦的神色,他正缓身靠坐在东面的龙榻上头,手里悠然的握着一道玉质卷轴左右晃荡,胳膊肘轻抵在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上,喉咙里低低吟唱着京都月楼小调,北堂熠煜耳中听了难免回忆起当时一起胡闹的日子,那个时候轩辕季风也在,那个时候的天下跟现在截然不同,那个时候轩辕季风还是尊贵体面的荣王,轩辕泽粼还是不大受宠、地位摇摇欲坠的太子,他也还是那个在京都城中最为臭名昭著的小侯爷,他们三个人是出生就已在云端的天之骄子,是不愁金银身家的玉面少年郎,也是总喜一掷千金几度惊了京都市井的浪荡子,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赛宝马,品美酒,作红调,更在雪月下畅谈过风花,也曾于万花丛中走过,却连片叶都无法沾得到他们的清风两袖,那个时候他最为不羁,轩辕季风最为风发,轩辕泽粼最为寡淡,思绪飘浮来去不见影踪,随后北堂熠煜轻叹一口气,缓步走到轩辕泽粼的面前道:“皇上竟还记得这首小调。”
听见北堂熠煜的声音,轩辕泽粼先是一怔,随后笑了笑道:“朕当然记得,这首月楼小调乃是当年枫岚谱的曲,子焕你添的词,朕押的韵,其中吟的是绣幄鸳鸯,帘风入竹,诵的是花梢钿合,红朝翠暮,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吟唱时朕脑子里想的并非是连鬟并暖,同心共结之美,而是叙旧期,不负年少之春盟,”说着,轩辕泽粼就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这个世上有些事情会随着时日的流逝而慢慢被冲淡,但奇怪的是,有关那段时光的记忆时日越久,就越是在朕的脑中变得清晰起来,但可惜那些过去的时日已经都回不去了,朕与子焕你也都已经回不去了,而枫岚也再回不来了了。”
第261章 空虚
北堂熠煜听言轻笑了笑道:“这个世上总有些事情、总有些人,之所以会在最好的时候遇到,就是因为上天其实早已安排好了,那些注定日后是要去回忆的。”
随后轩辕泽粼不免吁出一口气道:“朕现在坐拥轩辕,波斯亦在囊中,”说着,他又微微低眸下去瞄了一眼手里握着的卷轴,“而今,蛮族也识时务的望风而归,朕心里突然觉得好像什么都有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说完,轩辕泽粼不免笑哼一声,那笑声仿佛是一种自嘲。
北堂熠煜心里清晰的晓得轩辕泽粼那是空虚。
北堂熠煜觉得之所以轩辕泽粼感到会空虚,也完全是因为轩辕泽粼心中觉得他已然高处不胜寒。
但北堂熠煜却怎么都没想到蛮族居然会不战自败,直接对轩辕俯首称臣,想当年蛮族太后还在的时候,蛮族各方面经济实力虽敌不过轩辕和荆楚,但到底也用几十年的时间搏了个不可小觑,都知蛮族未经开化,民风也是野蛮而剽悍,一时惹得就连轩辕面对蛮族的挑衅也不敢轻举妄动半分。但赫连天却没有承袭到蛮族太后的半分强霸性子,有的时候北堂熠煜都很怀疑赫连天到底是不是蛮族太后亲生的儿子。
要知道人挑柿子总是喜欢拣软的先捏!
因为若都是硬柿子的话互相就倒也不敢硬碰硬了。
因为何必呢?
因为最后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因为谁不喜欢大获全胜呢?
所以若是没有把握根本还不如保持着现状蓄力待发。
而一旦有人试图想要打破现状,就要么是有绝对的实力,要么是有周全的计划,因为大多数人打破现状的最终目的其实就是想赢,但北堂熠煜却委实没有想到赫连天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迅速打破了现状,但在这一刻北堂熠煜也不得不承认,其实在这个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对权力、输赢甚至财富都从来没有过半分野心,身上几乎不带一点烟火俗气,即便是坐拥的天下也可以轻易的拱手让人,就好像赫连天这样,他出于什么目的北堂熠煜始终弄不清楚,但北堂熠煜却是觉得像赫连天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作为国君,他应该去云光芳草处坐看云起,洞寻惊蛰真谛。
北堂熠煜淡淡道:“既然如今波斯、蛮族都已经归降轩辕,那么原本四足鼎立的局面就陡然逆转,皇上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荆楚的走向吗?”
轩辕泽粼却轻叹:“朕当然知道,但荆楚却并不好对付。”
北堂熠煜低眸一笑道:“荆楚再难对付终究也是独木难支。”
轩辕泽粼问:“难道你有法子?”
北堂熠煜笑:“皇上之后大可以一封劝降信简过去看看荆楚到底怎么回应。”
轩辕泽粼笑:“正合朕意!”
北堂熠煜不免抬眸看住轩辕泽粼:“看来皇上也有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