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衢照例掏了几两碎银递给那小厮,说有劳通传,自己想见见傅世子。
小厮收了银子,却不肯办事,直言道:“我们世子爷最近忙,不见客,您要真有事儿,下次吧!”
这敷衍的打发,让姜云衢蹙起眉头,“下次是什么时候?”
小厮见他一副不肯走的架势,不乐意了,“嘿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不上道儿呢?说了世子爷不见客……”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牌楼方向远远过来一辆宝顶华盖大马车,小厮马上转变态度,笑脸盈盈地弯着腰上前,“小的恭迎世子爷回府。”
说着,麻利地跪趴在车辕旁边给主子当脚凳。
傅经纬踩着他的背下来,一眼就看到杵在西角门外的姜云衢,他眯了眯眼。
姜云衢得见傅经纬,心下一喜,忙迎上来,“下官见过傅世子。”
傅经纬打开折扇摇了摇,唇边似笑非笑,“少了本世子的帮忙竟然也能考进翰林院,算你有几分本事。”
姜云衢姿态愈发恭敬,“那都是沾了世子爷的福气。”
话完,上前把自己备的礼呈上。
傅经纬瞅了眼他手上四四方方的酸枝木扇坠盒,想也知里头有不起什么稀世珍品,完全没有打开瞧瞧的欲望。
“送礼就不必了。”傅经纬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烦,“有什么话你直说。”
姜云衢无比虔诚,“下官是来投诚的。”
“呵!”傅经纬冷笑,眼神再次落向他手上的扇坠盒,“就这?”
“世子爷出身显赫,府上定然不缺金石玉器,下官区区薄礼,您瞧不上眼是应当的。”姜云衢笃定道:“但您不缺金石玉器,身边却缺了个能排忧解难的心腹。”
傅经纬摇扇的动作稍顿,剑眉微挑,“这么说,从今往后本世子要你做什么,你都绝无二话?”
姜云衢莞尔,“只要能为世子爷分忧,下官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有些话,当着下人的面不好说,傅经纬让人把姜云衢带去花厅,等落了座奉了茶把下人都遣出去,他才开口道:“本世子得了最新消息,肖彻会在老爷子寿辰那日带着姜妙去见他义父,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把姜妙的那个奸夫找出来,寿辰那日上肖府去认亲,堂堂东厂督主霸占他人妇,我要肖彻当着所有人的面身败名裂!老爷子今年的寿辰,怕是不好过。”
姜云衢惊得脸色一白。
他入京后没闲着,打听了很多事,知道了很多人。
譬如说,傅经纬口中的“老爷子”。
能当得起所有人称一声“老爷子”的,是前东厂督主,现任督主肖彻的义父肖宏,那是个让帝王都处处忌惮的人,足以见得有多可怕。
然肖彻此人比起他义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让姜云衢想不到的是,姜妙竟然成了肖督主的人!
难怪之前在坪石镇她威胁他说姑妈有后台时可以那么理直气壮。
东厂这样的后台,除了天家,再没人敢惹得起,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为当初没有直接跟姜妙硬刚躲过一劫而庆幸,还是该为接下来傅世子交给自己的任务而感到悲哀。
先不说自己曝光姜妙会不会遭到肖督主报复,就凭自己跟姜妙的兄妹关系,她的丑闻一旦被扒出来,第一个牵连到的,便是自己。
姜云衢内心纠结,他好不容易才过了殿试入翰林院,不想把自己一生的前程都赔在这次任务上。
傅经纬见他犹豫,趁机添了把火,“肖彻手上握着军政大权,不仅能调兵,还能批红,他若是想查你乡试舞弊的事儿,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不对付他,等姜妙吹了枕头风,将来死的就是你。”
姜云衢惨白着脸,听得一身冷汗。
是了,姜妙那日在坪石镇,就是凭着舞弊来威胁的他。
当时他虽然害怕,却没考虑那么多,想着姑妈再有后台,也绝不可能动土动到承恩公府头上。
可现在不同了,姜妙和姑妈的后台,远远超出他的预想,承恩公府是权大势大没错,然而东厂却是一家独大,两者完全没得可比性。
不想死,就只能让对方死,先发制人。
思及此,姜云衢深深吸口气,“下官会尽全力,在老爷子寿辰之前把人找到。”
……
姜云衢回到家,把自己见傅经纬时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姜明山当即被吓了个半死。
他怎么都没料到,大姐这么些年,竟然投靠的是东厂,现在还带上了姜妙。
想到儿子说要曝光姜妙,他忧心忡忡,“曝光妙娘,那你怎么办?”
“曝光她,我顶多是名誉受损,将来还有傅世子撑腰,不至于危及生命,可如果等着姜妙报复我,那就不单单是名誉受损了,科考舞弊是要掉脑袋的。”
姜云衢越想越害怕,不敢再耽搁,忙问姜明山,“爹,您知不知道,玷污了妙娘的那个男人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姜明山满心烦躁,随后想到什么,“人是你娘卖的,不如,你抽空去趟涿县大牢,亲自问问她?”
第080章 心机,以退为进
老爷子的寿辰没几日了,姜云衢等不到下次休沐,又不好告假,只得趁着天色,雇了马车快速前往涿县。
原本他现在入了翰林院,到了涿县这种小地方,完全能靠着身份不花一文钱顺利进去,但姜云衢爱惜羽毛,去年他娘卖姜妙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不想自己名声被连累,于是乔装打扮了一番,给狱卒塞银子,说是娘家人前来探监,这才得以进去。
牢房里又暗又潮湿,迎面就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儿。
姜云衢忍了好几次才堪堪忍住。
陈氏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半年多的牢狱生活,早把她脸上仅存的那点姿色磨得渣都不剩,这会儿穿着囚服躺在石床草席上半死不活的妇人,眼窝深陷,眼角细纹深刻,嘴唇干到起皮,两手指甲里,黑黝黝的全是泥,那手也是粗糙可怖,不知多久没洗过。
印象中,那些年日子虽然过得不富裕,但陈氏一直是个手脚勤快爱干净的人。
透过圆木,姜云衢望着里头的妇人,难以相信这是他娘。
通道那头狱卒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探监的,要说什么麻利点儿,你只有一盏茶的工夫。”
姜云衢回过神,对着陈氏喊了声娘。
声音很低,不想让旁边牢房里的人听到。
陈氏脊背一僵,得知是儿子前来,她下意识伸手拢了拢头发,然而半年多没洗没梳的头发,哪里拢得规整,怎么瞧都是蓬乱的,她下了石床,一头扑向牢房门口,双手握着圆木,看向姜云衢的眼神满是欣喜,“大郎,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说着,扫了眼他身后,问:“你爹呢?怎么不见他人?”
“爹没来。”姜云衢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妥,忙补充了句,“他这两日有事儿,不得空。”
陈氏听着便红了眼眶,“再不得空也不可能大半年一次都不来,我还以为去年那事儿,他恼归恼,终究还是会顾念着几分旧情的,不想,他竟狠心至此。大郎,他身边是不是有人了?”
“没有,娘您别多想,爹不是喜新厌旧的人,他一直在等着您出去。”
陈氏不是三岁小孩子,这种话她可不信,“等我?等我出去,八抬大轿风光把我娶回家?”
“娘。”姜云衢打断她,“当时休了您,爹是为了我的前程着想,我如今能顺利考入翰林院,那都是您的功劳。”
这话还算熨帖,陈氏凉透的心总算回暖了几分,同时又是阵阵欣慰,儿子终于出息了!等出去,她就是官老爷的娘!将来儿子再一步步往上爬,没准还能帮她请封个诰命!
眼瞅着不剩多少时间,姜云衢不想再兜圈子,直接开口,”我今儿来,是有件事想问问娘。”
“什么事?”
“当年您把妙娘卖出去以后,谁买的她?”
“这……”陈氏蹙起眉,她只管卖,哪管买,怎么可能知道买主是谁,再说,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大郎还打听它做什么?
但这话,陈氏没有说出口,毕竟是栽了跟头蹲过半年牢的人,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说什么做什么都头脑一热,心思转了转,她道:“这事儿我只告诉你爹,你让他亲自来,否则我不说。”
“娘!”姜云衢耐性都快被磨没了,“我来跟我爹来,有什么分别,我们现在碰上火烧眉毛的事儿,必须尽快打听到买主的下落,否则我就只能等死了!”
陈氏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儿子受苦,但她只有这一个机会,必须为自己争取,否则怎么谈将来?
“就一天的工夫,碍不了事儿,你让他明儿来,我肯定说。”
姜云衢脸色不好,“您不说,我就直接去找牙婆。”
陈氏冷笑,“当时因为贩卖良家姑娘,牙婆已经摊上了官司,你以为她还敢再出卖买主信息二上公堂?”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姜云衢急得满心焦躁,但最终还是妥协下来,“明儿一早我就让爹来,希望娘能给个满意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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