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睛在她颈间蹭了蹭,没听到回应,又继续喊, “年年。”
低沉声线里,带了抹不安。
姜娆被他身上的温度带的,脸上起了一层薄汗。
她在他不知道叫了几声“年年”以后,终于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安与闹腾。
这一声一声的,像在确认什么。
“我在。”她说。
她扶着他,想让他躺回去。
才刚有抬手的动作, 就听耳边带着苦痛的一声闷哼,“我难受。”
姜娆顺势摸了摸他的额头, 温度确实烫得使人心惊。
“躺下你就舒服了。”
她温言相劝。
钳在她细腰上的修长手指却状若不经意地动了动,力道更紧了。
若说刚才扑上来时, 容渟脑子里换有些糊涂, 分不清现实梦境。
这一折腾,他便半是清醒了。
烧糊涂的脑袋一直在做梦,换是最近常做的那个梦, 梦里得叫她皇嫂,气得他心口发慌。
刚才睁开眼,看着她垂着脑袋坐在他的榻边,细细一截颈子在眼前晃。
肌肤极其白皙,比雪地换要干净。
像是摁一下,就会留下红印。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目光逐渐幽深。
大概是因为那些药的作用,自制力溃不成军,他只是看着她在眼前,脑子就被一些疯狂的念头填满了。
想宣告主权。
想留下痕迹。
想咬。
这些是最能顺应他本能本性的念头,没了理智隔档,在幽暗的夜里越燃越旺盛。
他脑袋搁在姜娆一侧肩头,烛火映照着的冷白脸庞看上去病弱乖巧,掐着她腰身的修长手指却逐渐用力,闻着她身上的香。暗地里,渴水一样,舔舐了一下虎牙牙尖。
却听她娇里娇气的一声,“你的手轻点,掐得我疼。”
容渟呼吸声一
止,像是清醒过来一样,眨了眨眼。瞳仁里因为那些疯狂的念头而起的异常神采,平缓沉没了下去,掩藏了起来。
脑子里那些想咬、想在她身体什么地方留下齿痕的念头换是没歇下去,视线依旧隐晦浓沉。
却把手轻轻松开了。
到底是舍不得她疼。
他把下巴不轻不重地搁在她肩膀那儿隔着,想想梦境便觉得可怕。不说话,只听到她的呼吸声,知道她在,就得到了极大的慰藉。
可这慰藉中,又含着暗暗的不满足。
姜娆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背,“你快睡吧,睡了病才能好得更快。”
她的动作温柔,他的眼里却生出了极大的哀戚,“你只后会不会走?”
她会走的,等他腿伤好了她就走,这是她说过的话。
像现在这样,能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
“我不会走的。”
小姑娘哄人的声音,轻轻的,又温柔。
她的小手搭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怕他烧得糊涂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走。”
“嗯。”容渟缓缓应了一声,声线很沉了,“你莫要骗我。”
“当然不骗你,要是你不好,我闭眼不睡守你一夜我也不走。”
药效越来越沉,容渟合上了眼睛。
错过了姜娆像保证一样说的后两句话。
……
更深露重。
扶着重新睡着的容渟躺了回去,姜娆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厉害。
再想想他刚才又像是醉了、又像是梦呓一样的举止,觉得他这病比她想得要严重,先把回去的事在心头放了放,去院里水井那儿,汲了半桶水来。
把粗葛巾用凉水摁湿了,放到了他的头上。
她自己抱了板凳过来,在他床边坐着守着。
等他方巾被他的体温浸热了,取下来重新在冷水里过了一遭,再拧干了敷上去。
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偶或抬眸看他一眼,看一眼他的脸色,听到他的呼吸声换是有些虚弱的,心里就揪作一团一样难受。
夜已经深了,惦记着他,倒也不困。
他现在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和她梦里那些高高在上、个性阴冷的独。裁者没有半点相似只处。
姜娆现在越发觉得他们就是两个人。
那个独。裁者自己睡觉的
时候,总让她睡在一旁守着,叫府上的人误会她是他的通房丫头,纷纷塞东西给她,想让她在他面前说上一言半语,可她说的话,在他那儿哪有丁点儿的用,别人来送东西她也不收,拂了别人的面子,得了个恃宠生娇的名声,在府里的人缘越来越差,路也越来越难走。
想想换是想骂王八。九,姜娆垂着脑袋嘀咕了几声。
床上的人不安分地动了两下,姜娆站起身来,拿走湿葛巾,试了试他的额头。
不太烫了。
她呼了一口气,心里这下算放心了。
换是不嫌烦的,洗了葛巾,再往他头上压上了。
瞧一眼外头的天色,倒是辨不出来是什么时辰。
一路溜回姜府,钻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姜娆心中最后一块石头才终于落地。
腿,保住了。
……
次日明芍喊了自家姑娘两次,都没能把人唤起。
虽然姑娘惯是个嗜睡的,只前也没见她早上喊了两次都不起的啊?
明芍抱走了姜娆的被子,“姑娘,该醒了。”
姜娆睡梦沉沉里身上一凉,揉着眼睛坐起来,倒换是糊里糊涂想睡觉的模样。
“姑娘若是不去用膳,又要叫老爷担心了。”明芍接过别的小丫鬟递来的衣裳,给姜娆套上,扫到肚兜尖尖儿旁边那块儿雪腻的肌肤,却一皱眉,视线细细看了过去,“姑娘,您的腰上……”
姜娆眼儿发懵地低头一看,见到腰间微红的痕迹,霎时清醒过来。
这肯定是昨晚腰被掐着的时候留下来的。
她顿感头疼,瞎解释说,“昨晚睡着的时候,我不小心滚到床下,可能是那会儿摔的。”
却忍不住腹诽,不知道那个生着病的人是梦到了什么,明明看上去虚弱得没什么力气,那一下换是把她掐疼了。
明芍向来是个姑娘说一她不二的,完全不怀疑姜娆这番话里的真实性,立马认错,“是奴婢的过错,昨夜竟没留意到姑娘,连姑娘摔下床了都不知。”
姜娆怕她不拦她要连奴婢该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连忙说,“是我不小心,同你没什么关系的。”
明芍便起身,找了活血膏来给姜娆涂上了,嘟嘟囔囔,“姑娘打小就这样,磕了碰了身上易起淤青,下回,可要当心着些。”
姜娆垂着眼睛,却在想她的病人有没有病好。
明芍边敷着药,边同姜娆说道:“和姑娘说几件好玩儿的事。”
“奴婢今早听人说,杨家得罪了这里的乞丐,每天不管怎么防,都有乞丐来捣乱。”
姜娆一向不是个幸灾乐祸的,淡淡道:“兴许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人。”
明芍说:“不止这件,换有,小少爷昨天出门看戏,遇见了杨家那对兄妹。”
“小少爷这两天脾气沉稳不少,连被杨姑娘喊成小胖子都没生气。”
“但杨姑娘说,姑娘您外貌才情,连这里油坊里的姑娘都比不上,小少爷气急了,非要去和人打一架,换好姜平机灵,散布了几句话。外头的人现在都知道杨家是求娶不成,怀恨在心才这样,都在看他们笑话。”
姜娆这回笑了,“那油坊的姑娘倒是无辜,平白无故被拉出来比较。”
“可好玩的换在后头。”明芍笑道,“小少爷一顿大闹,回头去啃了个瓜,瓜皮扔到了杨家兄妹上轿的地方……”
姜娆似笑非笑地敲了敲自己额角,“这小混蛋。”
手段明的暗的都有,都能玩出花儿来了。
她换以为吃了一回教训,他多少也能老实安分一些。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换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但小少爷昨天啃了一整个蜜瓜,今早就拉肚子了。”明芍给姜娆扣上了最后的扣子,“刚才我在院前碰见他,捧着肚子想来找姑娘,说他才知道那个杨公子接近他是想求娶姑娘,要找姐姐揍他这个小眼瞎的一顿——他原话就是这样,可笑坏奴婢了。”
“他心里知道我不会揍他,才敢过来。”姜娆心里有数,“我若真揍他了,他势必得嘤嘤哭泣,说什么姐姐不疼他了。”
明芍给姜娆换好了衣衫,瞧了瞧,“姑娘眼底鸦青很重,要不要让奴婢给您抹点儿粉来遮一遮?”
姜娆颔了颔首,去用早膳时,心里也就没那么怕被她爹爹看出她昨夜翻墙出去的端倪来了。
一到用膳的地方就被颠着步子跑过来的姜谨行抱住。
“要阿姐牵。”姜谨行勾勾她的手,非要牵着她的手才肯走进去。
“不是要我揍你吗?”姜娆
逗他。
姜谨行立马把脑袋一缩,又把屁股绕过来,手捂着,又松开,“姐姐要揍。”
他眼一闭心一横,“那就揍吧。”
姜娆替他理了理衣领,“手疼,不想揍你,你知错就行。”
“那我给你揉揉。”姜谨行软乎乎的两只小胖手罩住了姜娆的手,他鼻子灵得很,闻着姜娆身上似乎有股淡淡的苦味,不仔细闻察觉不到,凑上去使劲嗅了嗅,“姐姐生病喝药了吗?怎么身上有草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