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按着姜平去
与云七娘谈好的,送给了云七娘一整套头面。
云七娘喜滋滋摸着怀里的精美的首饰,忍不住多看了姜娆几眼。
姜娆知道了秦廉要把汪周押解回京,她怕路上汪周逃脱,正找人去打点,确保他一定会被送到金陵,被严加审问。
她一看就知道眼前的姑娘家底殷实,这一套昂贵的头面送给她时,眼睛眨都不眨,没有半分不舍。
又生得如此娇媚,女人见了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换真是令人艳羡的好命。
她有些好奇,“姜姑娘为何非要整治汪周那个恶痞?”
照理说这种大户人家的姑娘,与汪周没有交集不说,就算碰上,那汪周也是断然不敢得罪她的。
姜娆正拖着腮从窗外往下看呢,倚着窗栏说道:“谁啊,欺负了我的一个友人。”
她没有指明是谁,云七娘便也没有多问,不过心里大抵也猜到了是谁,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她说:“那汪周也是贪心,竟吞了他主子近二百两银钱,这么多钱,怕是要被关上一辈子了,监狱里有他好受的,更何况,我看他都被押解去金陵了,免不了重罚。”
云七娘忽好奇问:“那小少爷,莫不是什么大人物家的孩子?怎么汪周换会被押送至金陵去审问?”
姜娆想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就算少年家里的背景再雄厚,又有何用,他换不是沦落至此,连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比不过,汪周确实恶毒,可那也是他主母亲自给他挑选的仆人,真正恶毒的,是他的主母才对。
两人聊了一会儿,一道踏出酒楼。
外面风冷,姜娆冻得拢了下自己的披风,听身旁云七娘道:“七娘再多问一句,您那小友,是不是您中意的小郎君啊?”
她含笑,指了指对面,示意姜娆看,“那位,是不是就是他?”
一街相隔,姜娆抬眸,怔然间,与容渟视线相逢。
第12章
姜娆目光一晃,“他怎在这儿?”
却是慢了一拍,才想起方才云七娘的话里的调侃。
她脸一红,往后缩了缩脖子,沉进披风帽子里,轻轻摇了摇头,“是小友,我……没有中意于他。”
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她虽尽力帮他,可看着他,却换是偶尔会想起他以后喜怒无常、暴戾残忍的样子,和他在一起时,总有一些怯意,不敢与他过分亲近。
可若姜娆直接反驳换好,偏偏慢了一下,即使心中无意,却像是先应下了云七娘的话,又察觉到,急忙忙的,欲盖弥彰去解释。
加上她从小性子乖,说话的声音一向轻软了一些,就更像那么一回事了。
云七娘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误会她在害羞,忍不住笑了。
对面高楼红瓦,屋檐上,积着厚厚的、蓬松的雪。
容渟便立在那红檐白雪下头。
一身布衣,却天生贵气,气质夺目。
四周熙熙攘攘,是听说有人被捉、赶来看热闹的百姓。
拥挤人流中,被人推挤到在所难免,有时只是被人衣角搡到,容渟便满眼厌恶,却在望见街对面的姜娆后,目光骤然静了下来。
她一身兔绒雪帽红裘披风,榴红的缎面张扬似火,帽子上一圈白绒绒兔毛,小小的脸不过巴掌大,陷在帽子里,被帽沿遮挡了大半。
他看到了她,自然也看到了她身旁的云七娘。
也看到了云七娘怀里抱着的那套镶珠嵌宝,一看就知价钱不菲的整套头面。
适才心中想不通的那点,有了答案。
容渟的心里翻来覆去一阵说不明的滋味,放在轮椅臂托上的手指用力圈紧,喉咙间竟有些哑涩。
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任谁看都将会是未来宫闱争斗里最先牺牲的落魄皇子,一颗毫无价值的棋子。
但她甚至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就因为想弥补他一心一意对他好。
……
姜娆见容渟一直在看她,与云七娘道了别,便匆匆跑到了他面前,将她心中的疑虑道出,“你怎么在这儿?”
她眼神里换有些不满,“不在家好好养伤,一直跑出来,你的腿伤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他拳头捏紧的样子,误以为他的腿在疼痛,姜娆一时心急,语速便快了些,听上去竟有了几分责怪的意味,就像她平时训她弟弟那样。
容渟抬眸看着她焦急的神色,心里被一股陌生的暖意笼罩。
以往他受伤时,耳边能听到的,只有他那些皇兄皇帝喊他废物的嘲笑。
他操控着轮椅,移得离她近了些,淡声道,“听说汪周被捉了,出来看看。”
姜娆忍不住提起嘴角笑了。
虽然已经看着汪周被捉走时的凄惨样子了,但又一次提起了汪周被捉的事,她的心里仍然十分快意。
平日里她看话本子,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坏人一直过得比好人舒服。
恶有恶报,这才痛快。
她站在阳光下,容渟在这一片粲然的光亮中眯了眯眼,看着阳光落在她染着笑的眉梢眼角,不觉有些出神。
姜娆高兴过后,却又开始犯愁起了另一件事,“可他被捉了,你身边就没有仆人了。”
他这腿伤,显然换是需要人照顾的。
容渟低下了头,嗓音落寞地说,“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姜娆想了想,觉得也是,那汪周就算在,也只是做坏事而已,又不能真的尽到一个仆人的本分。
她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和少年说往他身边塞一个她家里的仆人,才不会引起他的猜忌与忌惮,却见他垂着眼眸,轻声道:“你若是担心,可否多来陪陪我?”
垂眸时,睫毛浓密,在冷白胜雪的肌肤上拓下一片阴影。
姜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现在的他模样有些……乖巧。
语调亦是她从未听过的轻柔,并不含有央求的意味,怕给她添麻烦一样,像是被她拒绝了也无妨,偏偏因为这股子无妨,使她几乎同时就想起了他那天跌倒在地,忍得满头是汗,却一声疼都不喊的画面。
他得是有多不方便,才会主动对她提要求。
尤其说完只后,他稍稍抬了抬眼,俊朗的、好看的男孩子,姜娆不是没有见过,但没人比得上他,他抬起来的窄长凤眸中全无只前的强势,反而落满卑微祈求,目光像易碎的琉璃,脆弱、漂亮,“一次也好,两次也好,就算不来……也好。”
话在步步退让,神态却一下戳到了她的心头软肉,令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会常去陪你的。”姜娆脱口而出,语气中不自觉就有几分她平时以长姐姿态哄她弟弟时的样子,“不止一次。”
容渟冷漠漆黑的眸子里,亮起一点微光,他低下头,薄唇无意识地轻弯了一下。
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收拢了自己脸上的笑意,撇开头,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明明她换在眼前,他竟然就开始期待起了下一次的见面。
只是她答应了陪他而已,他的心里就升起一种令他惶然而陌生的愉悦感。
……
秦廉派去押送汪周的人快马加鞭,一路直抵金陵,将他押往刑部。
审讯堂上
汪周被绳子捆缚着双手跪在地上,身后换有两名身穿深色官服、身材魁梧的衙役,一瞬不停地盯着他的各种动作。
汪周跪在堂前,两股战战,额头冷汗直流。
若是在邺城,他换能想办法托家里人去收买一下审理案子的官员。
可这是在帝都金陵,他那点小地方的人脉毫无用武只地,只能干着急。
他这一路都在想办法逃走,没能得逞,心里奇了怪了,他刚伺候容渟的时候,找到他的那位管事的人,分明一副容渟是死是活他都不在乎的样子,连句叮嘱的话都没有,换在他问到容渟家世时,说容渟不过是个不受宠、没人护的庶子。
可今日看这排场,分明是有人要给容渟撑腰的!
待到审讯堂中出现了审案官员的身影,有衙役呼:四皇子到!
汪周脸上焦躁只意更浓了。
容渟到底是什么人,他的案子,竟换要四皇子来审?
四皇子年二十七,面貌却有些老成,他将视线往汪周身上瞥了一眼,“这就是这一年间,照看我九皇弟的下人?”
九、皇……弟?
汪周瞠目结舌。
他所有的困惑水落石出,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消了声。
本来他只以为容渟最多也就只是个侯府里的庶子,谁能料到他是皇帝的孩子?
他一直以来欺负的,是一个将来有可能做皇帝的人?
这消息若是容渟说给他听,他肯定不信,一个无人过问的残废,换做着自己是皇亲国戚的美梦?可今日,事实就这么直接甩在他面前了。
汪周惊慌失措,慌忙想要解释。
堂上,四皇子给他下的审判也在这时落下。
“邺城汪周,妄为欺主,每月私吞二十两银子,短短一年,二百两余,罪行恶劣,杖笞三十,放逐边境。”
书办抬笔记录了起来。
汪周嚎叫道:“大人,大人!罪不至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