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衙役是独子,爹娘也都是温和之人,儿子和媳妇感情好,两老人也高兴。
十月怀胎,一朝生产,是个女儿,周衙役的妻子有些愧疚,自己没能生个儿子。
但周衙役一家人都很欢喜,老人安抚周衙役妻子放宽心,先开花,后结果。
周衙役的长女,他娶了个名字叫明珠,周明珠,那是她听人说,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就是掌上明珠,他的女儿不是富贵千金,可也是他的掌上明珠。
周明珠被一家人呵护,长的非常可爱,她不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周衙役让她成了他的掌上明珠,爹爹的疼爱只多不少。
原本担心是女儿会不被喜欢的周衙役妻子,也放心了,在周明珠两岁的时候,她又怀孕了。
对于第二个孩子,家中也非常期待。
但一天,周明珠丢失了。
找不到了,全家人心急如焚找了许久,周衙役的妻子也因此落了胎,身体虚弱,周明珠丢失了,全家人陷入了哀痛之中。
周衙役的妻子身体垮了下去,没两年就病逝了。
死前,眼中满是泪水,空洞的不知看着何处,抓着周衙役的手,满是遗憾和自责:“别放弃,找回我们的女儿。”
周衙役哭着答应,他重情重誓言,这个承诺,他履行了一辈子,从未放弃寻找。
妻子去世之后,在爹娘的哀求下,他又娶了一个,也生了孩子,是个儿子,香火后继有人,爹娘也放心了。
前几年,周衙役的爹娘也相继离世,死前虽然没提丢失的周明珠,但叹了一口气,叹出来的那一口气,又何尝不是充满了遗憾和愧疚。
第51章 心中地狱
如果她们再小心点,或许就不会把明珠丢失了。
周衙役抓过许多罪犯,四处打听,但一直都没有消息。
他常常夜不能寐,他常常醉酒。
他祈祷,只要能找到丢失的女儿,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常常许愿,希望丢失的周明珠能够好好的,幸福快乐,一切的不好由他这个做爹的来背。
他祈求,有生之年,能够再见女儿一面,为此,他可以付出所有的代价。
缠绕在周衙役身上的黑气,让柳三娘感应到了其中的罪孽。
柳三娘松开手,睁开眼,看着周衙役的神色有些复杂。
任谁也想不到,红缨,竟然就是周衙役丢失的女儿,这些黑气,都是属于红缨的罪孽,可红缨是周衙役的女儿,周衙役爱女心切,向天祈祷,让他女儿幸福快乐,他愿意为女儿承担一切不好的事情。
所以,罪孽的因果,落在了周衙役的身上。
“柳姑娘,你看见了什么?”
周衙役声音微颤,他感觉自己和女儿似乎很近了,这是女儿丢失十多年以来,自己第一次感受她还在,看着柳三娘一闪而过悲悯的神情,他心都揪起来了,深怕得到一个坏消息。
柳三娘已经可以预见到周衙役知道之后的场景,他找了女儿十多年,从未放弃,甚至还愿意为女儿承担左右罪孽的因果。
柳三娘缓缓开口:“你的女儿,叫做红缨。”
蔚仕来皱眉,红缨,不就是周府的那个假的冒牌货?
周衙役并不知道周府假冒李雅芝的是红缨,连忙追问:“她在哪里,柳姑娘,求求你告诉我吧。”
柳三娘还没有开口,蔚仕来就先开口了:“柳姑娘,周老太爷给了我几天时间,等到周家主和周大公子回来了解决了周府的事情再说吧。”
虽然周衙役迟早会知道,可晚一天知道,痛苦便能少一分。
红缨做了多少坏事,蔚仕来不知道,但他肯定,只多不少。
周衙役为人正直,若是他知道自己女儿成了那般罪大恶极之人,会是如何的痛彻心扉?
红缨的罪过足以致死,才刚找回女儿,又要失去,这样的痛苦,周衙役又是否能够承受住?为了防止周衙役爱女心切,在知道真相之后做出错事,蔚仕来阻止了柳三娘说出真相,等到周府的事情解决,周衙役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蔚仕来发话了,他的担忧,柳三娘悉数获知,柳三娘对着周衙役歉意的笑了笑:“周叔,我能力还不够,不能准确推断她在的地方,但我感觉到,你们过不久就会相认了。”
周衙役笑了笑:“十多年都等了,只要能相认,我等得起。”
蔚仕来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柳三娘不懂他的担忧直接说除了,他对柳三娘笑了笑,如此通透的天赋大能的女子,他自然不需要多虑。
“柳姑娘,还请为我解惑!”
林正目睹了一切,周衙役沉侵在要和女儿相认的喜悦之中,可身为局外人,他看的清清楚楚,柳三娘露出的悲悯神情,在柳三娘说出红缨这个名字之后,他都能想象那画面。
林正没有过多的去想周衙役的事情,他自己也身在地狱之中不可自拔。
在没有看见获救的希望之前,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会生活在黑暗的地狱,可柳三娘出现之后,他看见了希望。
有了希望,从此之后每一天的痛苦似乎都成倍增加了,他太渴望解脱了,太想知道为什么了。
蔚仕来开口:“换个地方吧,今天给你告假。”
蔚仕来可没忘记,这里还停放着七具尸体呢。
林正有些歉意的看着柳三娘:“抱歉了。”
是他太着急了。
柳三娘笑了笑,她是理解的。
回到内堂后,蔚仕来去处理常务了。
周衙役也去办公了。
柳三娘让林正坐下,让林正伸出手,她将手搭在林正的手腕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上一次给林正通灵,她看的并不真切,非常模糊,只知道是一个梦境,将林正困住,而林正,很崩溃很绝望。
这一次,有了充足的时间,林正也完全信任她,把自己对柳三娘敞开心扉,此一刻,无关男女无关性别,只有救赎。
这也是林正第一次,直面自己内心出最为害怕的事情。
柳三娘感觉自己似乎走进了一片黑暗之中,而在这一片黑暗里,有粗重低沉的笑意从四面八方传来。
而这黑暗之中,有充满惊恐和害怕的急促呼吸。
黑暗似乎没有边际,过了很久,柳三娘都还只能听见这可怕的笑意和害怕的呼吸。
不用说,她也知道,害怕的呼吸是林正,而那个粗重低沉的笑意,就是林正害怕和恐惧的东西。
柳三娘操控着力量,撕破了这一片黑暗。
她走进了林正害怕的来源之处。
小时候的林正,和长大了之后完全不一样。
他弱小无助,被他如山一样的爹爹施暴,躲在角落连哭都不敢哭。
永无禁止的施暴,成了林正最害怕的事情。
男人的眼睛都是红的,施暴的兴奋让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带着低沉的笑意,一下一下的暴打,他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沉沉的笑着:“我的儿子,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这一句话,宛如一个诅咒,深深的刻在了林正的脑海之中。
成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噩梦,哪怕长大之后,他长高了,强壮了,成了衙门的捕头,他抓过了无数罪犯。
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被拉入梦魇,梦魇之中,有他最可怕的人,他孱弱无助,毫无还手之力,他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由那个恶魔搓圆捏扁。
男人死于脑溢血。
一次醉酒之后施暴,双眼腥红,他沉沉的笑着,拳头一次次的落下,林正双眼之中满是害怕和绝望。
然而,男人腥红的双眼溢出血来,如同鬼魅一样可怕,重重的倒在他身上。
男人死了,他却没有得到解脱,从无陷入了无限可怕的地狱之中。
柳三娘能够感觉到林正身上传来的怨念,那是属于林正父亲死前的怨念,他怨愤不甘,为什么他还没把儿子打死,自己就先死了。
第52章 人间有恶,亦有善念
柳三娘嘴唇动了动,轻轻的念出了一段经文。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那
枳多迦唎娑婆诃
缠着林正的这一股怨念,随着经文淡化消失了,无论有多不甘多怨愤,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既然不属于这里,那就应该去它该去的地方,而有一点金光飞入柳三娘的身体。
柳三娘松开手,她看着林正闭上眼,两滴泪水滑落,他声音有些哽咽:“原来,是他还在。”
林正从来没有想过,让他饱受折磨的,竟然是那个只生不养的男人。
他就是死了,都还恨着他,折磨他。
这么多年来,几千个日日夜夜,让他陷入地狱一般的折磨。
林正心口像是破了一个洞,让他只剩下疼了。
压在他身上的恶源消失了,可他却没有感觉轻松,他睁开眼,看着柳三娘:“柳姑娘,我是不是不该存于世上?”
因为他的到来,从未体验过世间的好,有的,只是满身的伤痛。
他才记事不久,娘就去世了,而他,承受着施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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