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不曾放在心里。
慕辞只是笑笑。
并不她有意记得。而是先皇于八月廿三日先逝,她和独孤连城在定山寺耽搁了半个月。
再进京时,新皇登基,所以那个日子不难记。
“你这个人很奇怪,好像对很多事不上心,但有时又总能出人意表。”独孤连城若有所思。
“是你想得太多了。也许皇帝的心思,总是比旁人要来得复杂一些。”慕辞淡淡地应道。
她直觉独孤连城是有心事的,只是作为天子,孤家寡人,很多时候他只能自己揣摩,而没有人可以商量。
独孤连祈或者可以打商量,但也不能完全走进皇帝的心里。
“是了,你怎么看淑妃谋害皇嗣一事?”独孤连城突然毫无预警地提起了慕雪。
“我没怎么看。无非就是后宫争宠的戏码,何昭媛能够得到你的喜爱,对淑妃来说这是不能容忍的事,也就有了后来的变故。”慕辞心想,身在后宫,没有哪个女人能真正的云淡风清,她也不例外。
“所以你也觉得是淑妃谋害了皇嗣?若是这般,朕应该怎么处置这件事?”独孤连城看着慕辞的头顶。
看不到她的脸,也不知此刻她的表情如何。
就在这时,慕辞突然抬头看向他。
两人的眼神就这样撞在了一块。
慕辞突然替独孤连城悲哀。他没人可以商量,居然找上了她。要知道,她也姓慕,独孤连城就不怕她向慕直告密吗?
还是说,独孤连城自诩看人很准,笃定她不会和慕直通气?
“你是皇帝,端看你自己的意思。无论是慕直,还是慕雪,他们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不能因为他们的身份地位高就有所顾及。眼下是一个不错的机会,甚至可以把慕直连根拔起。即便做不到这一点,也不妨打击打击慕相的士气,挫挫慕相的锐气。”慕辞毫不避讳地道。
她知道,这些都是独孤连城想做的,只是作为皇帝,独孤连城要顾忌的事很多。
这个帝王怕且也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把慕直一党一举从朝中连根拔起。
独孤连城没想到慕辞会毫不避讳这件事。
“女人的心是狠的。”独孤连城刮刮慕辞的鼻子,眸色莫测。
她昨儿晚上杀了那个刺客,他本以为她的意思是帮慕直消除证据,看来他想岔了。
“在大是大非之前,我有分寸。再者,我和慕大人早已没有任何关系。”慕辞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
独孤连城帮她掖掖被子:“今日大年初一,朕该早点过来的。”
“眼下过来也刚刚好。”慕辞打了个哈欠:“我乏了,先睡了。”
独孤连城看着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突然揪了揪她的长发:“你何时给朕做好香囊?”
这件事,她只怕早已忘了罢?
“我女红不好。”慕辞口齿不清地道。
“无妨,只要是你做的,不好朕也不嫌弃。”独孤连城说完,再没有等到慕辞说话。
他定睛一看,慕辞睡着了。
昨儿晚上他拿下慕直后,慕直的同僚在初一休沐这日都不得安生。
那时他就知道,真要动手,就得干净利落,绝不能半途而废。
就是这时机,其实还未成熟……
接连三日,慕直的同僚都在休沐期间请求面圣。这原是朝堂之事,但警省的也收到了消息,譬如无忧宫。
赵灵收到消息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娘娘大可不必烦忧,如今慕相入狱已是事实,如今慕相的幕僚不过是在作垂死挣扎罢了。”金秋见主子表情凝重,安抚道。
“本宫可能做错了……”赵灵喃喃自语。
她太过急进,却没想过铲除慕直的时机是否已到来。
慕直作为三朝元老,掌控朝中大权,他的幕僚遍布整个朝堂。如今慕直入狱,作为他的幕僚怎么可能不动作?
她如今不只没有帮到皇上,反而把皇上推至进退两难的境地。
“娘娘没有做错。这是一个铲除慕相的最好机会,娘娘只要等皇上下令即可。”金秋急忙安抚。
赵灵闻言冷笑:“你懂什么?!”
虽然她不在朝堂,但如今朝中情势就是这么严峻。
慕直手中哪怕没有掌握兵权,但是右御林军的掌控权在石将军手中,而石将军恰是慕直的幕僚之一。
这一个弄不好,很可能就会发生内乱。
她此前一心只想打慕辞的脸,为皇上出谋划策,却没想到会错估了眼前的局势。
就在赵灵惶惑不安的当会儿,慕桐也去到了永安宫。
慕辞听完眼前的局势,冷笑勾唇:“难怪皇帝初一那日愁眉不展,敢情是德妃给皇帝出了一道天大的难题。”
左御林军程全将军是独孤连城的人,但是右御林军的石将军却是慕直的人。
慕直若被定罪,石将军很可能发动兵变,这就是独孤连城迟迟没有审这个案子的原因。
第366章 太后驾到
赵灵自以为算计了一切,怎知到头来,竟然给皇帝添了乱。
“如今局势僵持不下,你的身份特殊,或许可以从中调和,让双方都有台阶可以下。”
慕桐道明自己的来意。
慕辞这才反应过来:“是皇帝让你来的?”
独孤连城自初一那日之后再没有来过永安宫,这件事若真要找一个调和者,非她莫属。
她是当朝太后,又姓慕,身份上说得过去。
慕桐继续道:“目前惜花宫和刑部大牢都被封锁了消息,皇上虽然下不了决定,但目前咱们可以抓住这个优势,令慕直放权……”
听到这里,慕辞就明白了独孤连城的意图了。
虽然目前还不宜对慕直下手,但通过这件事,独孤连城可以借机削减慕直的权利。
无论如何,慕直和慕雪都不可能在这次事件中全身而退就对了。
**
惜花宫。
慕雪接连好几日没有睡个好觉,她不知道外面的消息,也不知道慕直如今在刑部怎样。
就在初四这日,慕辞突然来到惜花宫。
“你来惜花宫作甚?!”慕雪心跳加速,看着慕辞朝自己逼近,她手心在冒汗。
“如你所言,你与哀家在同一屋檐下住了多年,你落难,慕相也被关进刑部大牢,哀家顾念着昔日的那点旧情,也不该坐视不理。”慕辞优雅入座。
“你当真要帮我?!”慕雪眸中闪过一点惊喜。
慕辞微微一笑。
“丝竹,把人带进来。”
她话音刚落,丝竹便带着一人入内。
“郑采女?!”慕雪看清楚来人,心跳加速。
来人,可不正是她们以为早已疯了的郑采女?
郑采女跪倒在慕辞和慕雪跟前:“妾恭请太后娘娘、淑妃娘娘金安。”
慕辞看一眼脸色雪白的慕雪,唇畔勾出一抹浅淡的笑意:“郑采女当日蒙冤,被打入冷宫,后来又被你灌下堕胎药,再后来,你以为她疯了,你一定以为自己已经铲除了郑采女。”
慕雪握紧了拳头,看向兰心。
兰心冷汗涔涔。
当日她特意去过北宫,她让郑采女吃土郑采女二话不说就吃了。看当时郑采女的样子,她以为郑采女当真是疯了。
却原来,这是慕辞设的一个局?
慕辞挥挥手,示意郑采女退下。
待郑采女离开后,慕辞又道:“不说郑采女这一笔,就说何昭媛腹中的龙嗣被你弄没,你觉得皇帝可能轻易放过你吗?”
“郑采女的话不可信,她没有人证和物证。何昭媛就更不可能有证据证明是臣妾害了她的龙嗣,太后休想轻易定臣妾的罪!”慕雪快速反应过来,冷声道。
敢情郑采女是慕辞保住的,为的就是今日掰倒她?
她还真没想到慕辞居然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这些话你骗骗自己也就罢了。你想想当日云氏的下场,就该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什么样的罪过。”慕辞说话间起身:“原本哀家这次来,是想助你度过此次难关,既然你认为自己可以逃过皇帝的责罚,就当哀家没来过。”
现在慌的人可不是她,谋害皇嗣的人也不是她,而是慕雪。
就单单谋害皇嗣的罪名扣下来,慕雪就难以脱身,更何况,慕雪还谋害了两位皇嗣。
慕雪确实是慌了神。
当她看到郑采女的时候,就知道郑采女肚子里那一胎就得记在她头上。何昭媛那里即便是没有实证,但她有郑采女那一笔账。
再加上慕辞提起了云兮。
云氏一族因为谋害皇嗣,被抄家灭族,那件事她从来不敢忘记。
莫说她,就说后宫其他妃嫔,又有谁敢忘记那桩案子?
那个案子一判下来,整个翠微宫都被血洗。
在皇权之下,倾轧的又岂只是几条人命而已?
眼见着慕辞就要离开,慕雪坐不住了,她追上前道:“太后,请稍等!”
慕辞慢下脚步,回眸看向慕雪:“哀家来你不欢迎,那哀家就不会浪费时间来此一遭。原本哀家是想让你看清楚局势,既然你执迷不悟,哀家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应该庆幸,今日来的是哀家,而不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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